第244章 穿成男主前女友了49
沒想到顧零提出的遺願會是這個,凶神若有所思地歪了歪頭,最後還是如願地一藤蔓擊碎顧零腰間的冥真璃。
也就在冥真璃粉碎的那一瞬,隨著一陣刺眼的白光,最先掉出來的鏡鬼睜眼就瞧見凶神,曾經的記憶回溯,鏡鬼嚇得瘋狂尖叫:「是你……是你!你回來報仇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有做!我……」
然後就又被一藤蔓封喉,瞪大眼睛不甘地消散在原地。
【吵死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凶神郁躁地閉上布滿血絲的眼睛,當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周圍的景緻卻完全變了——
原本翻騰著腥臭血海的婚宴大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藍天綠草,叢山細水。
抬頭是湛藍的天,低頭是嫩綠的草,泥土味的風拂過,一襲鵝黃襦裙的少女背對著她立在爛漫的花叢中,熟悉的環境和熟悉身影都叫凶神看得恍惚。
這裡是……
對了,她想起來了。
這裡是她出嫁前最喜歡的後山。
而那個少女,就是出嫁前的她。
她,冉蕭蕭。
凶神懷念似的抿唇笑了笑——緊接著下一秒,幻境碎裂,營造出這場幻境的顧零頓時被力量反噬,胸口錘擊般悶痛,「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呵,區區幻境,還想困得住我?】
一眼識破顧零的這點小伎倆,一襲血紅嫁衣的凶神重新站回黑紅交織的大殿中,唇邊懷念的笑變為明晃晃的質疑。
【看你這麼快就能靈活運用那小鬼的能力,你將那小鬼帶在身邊,不會早就想著這麼利用她了吧?】
「零姐姐才沒想利用小白姐!」
循著那清亮而熟悉的女聲,卻見那身穿鵝黃襦裙的少女並沒有隨著幻境的破碎而一塊消失,她張開雙臂,牢牢擋在顧零跟前,兩雙一模一樣的杏眼就這麼冷不丁隔空對視。
小白姐消散,零姐姐瀕危——一覺醒來的冉蕭蕭什麼都想起來了,也感覺什麼都失去了,冉蕭蕭心亂如麻,心痛到恨不能永遠沉睡,唯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繼續站在這裡:
她要替犧牲的小白姐,從另一個自己手中保護零姐姐。
【你……不是幻覺?】
凶神略感吃驚,她拿神識感受一圈,紅唇便勾起一個瞭然的弧度。
【原來是你,我記得自從我屠殺郁家滿門后,你就被我流放了啊——不過歡迎回家,我最後的善念。】
冉蕭蕭卻紅著眼大力搖頭:「這裡不是我的家,這裡也不是你的家。」
【是嘛。】
凶神看著一臉倔強的冉蕭蕭,就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不懂事小孩。
【這裡不是我們的家,那你說,我們的家在哪?】
冉蕭蕭說不上來,她只把牙咬得用力:「總之不會在這!這裡都是壞人,這裡只有怨與恨,我討厭這裡,你明明也討厭這裡!這裡又怎麼可能是家?」
只覺得她的這縷善念簡直天真到愚蠢,凶神乾脆躍過冉蕭蕭,直接看向她身後的顧零,神情頗為譏諷。
【這就是你的「殺手鐧」?帶我的善念來想感化我?我是不是該立刻感動到乖乖投降,然後對你言聽計從?嗯?零姐姐?】
手腳上纏著的藤蔓收緊到碾碎骨頭,顧零眼前陣陣發黑,聽見凶神的反諷,顧零勉強撐起耷拉的腦袋,吐出一口血,咧出一個笑。
平靜的、坦然的笑。
像是接受命運,又像是永遠不屈。
讓人不禁聯想起坍塌高樓下最後支撐的嫣紅小花。
但那「花」綻放在凶神眼中卻只剩下辛辣與刺眼,顧零這看不透的存在本就叫凶神莫名感到怪異和煩躁,此刻這一笑便變成了爆發前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說——你在自以為是什麼?」
猙獰的血管從蒼白的皮膚上根根暴起,凶神的心在沸騰,她第一次真正開口: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嗎?你覺得你能幫助我嗎?你不過是個旁觀者,你又怎麼能明白我刻骨的恨!你又憑什麼就這麼輕易地想拯救我?!」
「你以為憑著這點微不足道的善意,就能化解我幾百年來的怨氣嗎?我被家人出賣,被愛人背叛,被當作以命換命的活祭品釘在棺材板上對著屍體流了整整三天的血!整整三天啊!」
凶神赤紅了眼,身上的嫁衣無風自動,她死死盯向冉蕭蕭:「我好痛,我好恨,我好不甘心!你明明就是我,你明明就是我!我受過的怨與恨,你難道就能原諒嗎?」
自己聽著自己的控訴,冉蕭蕭流著淚拚命搖頭:「不能……不能啊!那些人的罪永遠贖不完,我也永遠不可能原諒!可是……可是……」
冉蕭蕭攥住胸前的布料,眼淚打濕手背:「可是如果永遠這樣,你也會永遠痛苦啊!」
凶神一呆。
「這從來不是你想要的婚禮,這從來不是你想要的命運,這從來不是你的家,幾百年來你一遍遍循環,一遍遍沉溺其中,一遍遍折磨自己,只為一遍遍從中找出仇恨的理由,一遍遍確認那絕望的結局沒有改變。」
冉蕭蕭一步步蹚向血海中央,即使身上鵝黃色的襦裙被玷污,即使血水沒過胸口,她依舊一步步努力而堅定地邁向那個流出血淚的新娘。
「因為我就是你,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在害怕什麼,我怕疼,我怕黑,我怕給那些人的懲罰還遠遠不夠——可比起這些,我更怕孤單,更怕得不到救贖,更怕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明明我已經復了仇,可我依舊比那些罪人還要痛苦千百倍!」
「因為我放不下仇恨,所以也放不下痛苦。」
「所以我不要你原諒,也無法帶你解脫,我只是,想來陪你。」
血海中央,流淚的少女輕輕抱上另一個哭泣的少女。
「黑也好,疼也好,孤單也好,害怕也好,痛苦也好,從此我都會陪你,直到這輪迴的盡頭,好不好?」
而少女流著淚閉上眼睛,輕輕應道:
「好。」
大片大片的黑與紅中,善與惡相擁。
顧零吃力地撩開眼皮,只見一道足以照亮整個大殿的柔和白光后,血池中央相擁的少女只剩下了一個,她穿著橙紅色的襦裙,垂眸凝視著自己虛張的雙臂。
「蕭…蕭……」
心臟緊了緊,顧零不安的聲音啞得厲害,卻對上少女那緩緩抬起的頭——
以及她緩緩勾起的嗜血笑容。
善與惡相擁。
最後善被吞噬。
只剩下了惡。
顧零呼吸凝固。
連蕭蕭也……
【嘀。】
【規則啟動:清除穿書者的一切情緒。】
察覺到顧零陡然暴走的情緒數值,233號系統及時強制穩定。
「哎呀,別這麼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嘛。」
見顧零上當,少女變臉似的收起唬人的表情,用那熟悉的五官吐了吐舌:「你的蕭蕭沒有消失。」
她指向自己心口,笑得溫柔:「她會在這,永遠陪著我。」
而被瞬間剝奪一切情緒的顧零隻是木木的,雙眸放空沒有一絲波瀾。
「小白姐、湯雨薇、許響、夏文府、雲雅萱……顧零、顧、零、顧零、顧零。」
融合了善念的全部記憶,少女如初生孩童咿呀學語般一個個念著那些自帶面孔的名字,直到念到顧零的名字,少女就像忽然含上一塊糖,反覆含在嘴裡念得陌生又親昵。
「你就是那個第一面就將我掛在牆上威脅的顧零,也是那個唯一能看得見我,願意帶我找「家」的顧零。」
她說得感嘆又稀奇:「從沒人將我看在眼裡,無論是我的存在,還是我的意願,也從沒人想幫過我,百年前如此,百年裡亦如此,直到百年後,你成了第一個——這該說是我實在不幸,還該說是你足夠幸運呢?」
少女說著說著笑起來,與此同時一股奇異而強大的能量沿著藤蔓往顧零體內涌動:「但不論如何,你也算於我有情,所以縱使我沒被你打敗也沒被你感化,我也決定滿足你兩個願望。」
失去情緒的內心靜到可怕,顧零面如白茫茫的雪地:「任何願望?」
「任何願望。」
顧零沉默一會:「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太陽。」
聽得少女先是一怔,接著撲哧一樂:「我果然還是被你討厭了啊,不過你要知道,到我這等程度的鬼,就算見了太陽也不會有事的哦。」
顧零定定注視著少女:「我知道。」
少女開始還在笑:「既然知道你許這個願望做什麼呢……」
可漸漸的,當她對上顧零的黑眸,她臉上的笑就開始淡了。
「太陽,很溫暖的。」
顧零垂眸望向自己被灰霧蒙住的心口:
「噩夢,也總會醒的。」
少女徹底呆住。
「你還真是個……怪人。」
好半晌,少女才笑著道,她眼中閃出淚光,而少女只是輕輕一揮手,顧零的思維就開始不受控制地陷入混沌。
「零姐姐,如果早點遇到你……」
在顧零昏睡前,她似乎聽見冉蕭蕭的聲音:
「我會不會就不那麼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