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 這時候就該喝酒
榮安公主愣了一下,冷笑:「那我活著,對我自己又有什麼好處?真公主丟了,我這個假公主難不成還會被看重?無非是我死了,蘇家會不好交代吧?」
蘇南丞坐在她對面:「想必二姐姐也不愛聽那些勸你的話,這些時候聽多了吧?那我只問二姐姐,你今年不過十五,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不說蘇家,什麼都不說,只說你自己,你甘心?」
「二姐姐倒也不必想著以自己死來報復甦家。如今你要是死了,只怕這送嫁的隊伍也不會停止。隨便拉一個宮女裝扮了,還是榮安公主。那時候,二姐姐就白死了。」
榮安公主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我並不是嚇唬二姐姐,這是事實。」蘇南丞攤手。
「那你告訴我怎麼辦?就算我去了北夷就會活?七公主嫁過去不過一年多,前面的六公主……還有郡主……死了多少了?我一個假公主,過去了難不成真能活下來?」榮安公主眼淚蜿蜒而下。
蘇南丞嘆口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不過有幾句話,倒是可以告訴二姐姐。北夷如今勢大,作踐大元公主不稀奇。所以二姐姐去了北夷,就要丟掉身份。別說是假公主,就是真公主,也要丟去這個身份。」
「與你的夫君說實話,告訴他你想活。好好伺候他,低頭。除非你遇見了一個嗜殺成性的人,否則,只要你明白該放棄多少,總有活路。」
「哈?七弟勸我放棄身份?那我對於蘇家,對於大元,還有什麼意義?」榮安公主驚訝的問。
「你想要什麼意義?送你去了北夷,就能止住他們步步南下?還是能止住每年的劫掠?你都甘心去死了,如今還要想著蘇家的好處。把你自己活明白就好了。」
「往日里,真是沒發現七弟是這樣的。」榮安公主深吸一口氣:「如你所說,我竟也覺得活著總是好的。」
「既如此,可否求七弟回京后,也照顧我姨娘一二?」
蘇南丞看她許久後點頭:「盡量吧。」
外頭人不知怎麼回事,只當勸解有效了。
榮安公主漸漸好了,路途也順利多了。
「今日就在這裡紮營吧。明日就該是肅縣地界了,諸位明日都要小心。」朱將軍停下馬頭道。
眾人應和。
下馬後,費將軍道:「陛下派遣調查九公主失蹤的人,應該都在肅縣,如今肅縣應該是安全的。不過肅縣三面環山,那些劫匪只怕也不好抓。」
一個正常的社會不可能這麼亂。
可這二十多年來,大元一日不如一日,這才會在國境內有這樣猖獗的匪類。
這才剛出京畿就有匪類劫掠,別的地方可想而知。
從今日起,出了京畿,大概就能看到大元境內真正的現狀了。
如今天氣本還冷,越是往北方走,越是冷。
連生裹著棉衣問:「公子您冷嗎?」帳篷里畢竟冷,還有風。
蘇南丞搖搖頭,這幾天出來活動,他身子反倒好多了。
「蘇公子在嗎?」
帳外有人喊了一聲。
蘇南丞應了一聲:「在呢。」
「蘇公子在就好,費將軍請您去呢,說是有人打了幾隻兔子,他們在那邊,叫您也去。」
「好,有勞你了,我這就去。」蘇南丞起身披上斗篷就往那邊去了。
紮營的地方是個小樹林的邊上,挨著水源。
公主的帳子在正中間,將軍們和蘇家人以及那些官員第二層。
士兵在外圍。
蘇南丞一路跟著那帶路的士兵走到了朱將軍帳子前面。
「來了。」胡將軍笑呵呵:「老費說叫你,我看也得叫你,你這是吃不飽嗎?怎麼瘦巴巴的?」
「叫胡將軍取笑了,我小時候早產,又體弱。前頭幾年不長個子。去年開始才長個子。這一抽條子,就不長肉了。」蘇南丞過去挨著他們坐下。
「那也太弱不禁風了,你們這些世家公子哥就……」
費將軍踢他一腳:「好話也叫你說成屁話了。」
蘇南丞輕笑:「胡將軍話糙理不糙。想我過往十幾年,讀書不成,習武不會,確實無用。」
「讀書咱是不成,習武可以教你啊。」胡將軍一巴掌拍過來,差點把蘇南丞拍地里去。
「嘶,好……」蘇南丞臉色都變了,真疼。
費將軍好笑拉開胡將軍:「你如今習武有點遲了,想有什麼成就是難。不過強身健體,倒不是不能。怎麼也要等回來再說。」
說話間,就有人來招呼他們吃肉。
「行軍在外,吃酒是大忌,一口也沾不得。吃肉吧。」朱將軍道。
官員們都沒在這裡,看來真是費將軍看著蘇南丞順眼。
大家說著話,吃著烤肉,氣氛倒也不錯。
慢慢就拐到了說當年,這一來就提起了費將軍說起的那個跟蘇南丞有些像的故人。
「當年我倆一起從老家出來當兵。我十一,他十歲。」費將軍喝了一口粗茶:「屁大的孩子,家裡窮,頓頓挨餓。吃不飽。上了戰場就是填塹壕的命。可我倆都不認命。就這麼一場一場的打下來,居然沒死。」
「亭州那一戰時候,我十六,他十五。我倆以為還跟以前一樣。那會年輕,冒傻氣覺得征戰十年回家,就是大將軍。可沒想到,亭州大敗。萬將軍與四子全部戰死。九萬大軍折了一半。無數人傷殘。」
「他本來能活,是為了救我。我抱著他被捅穿的身子,不知說什麼。他只說他老娘病死了,家裡沒人了。可我還有爹娘弟妹。」
費將軍眼圈紅紅的:「他娘的,他哪裡知道,就在他死後不過四個月,我家鄉就被北夷人屠戮。我也一個親人都沒留下。」
「別說這些話了,我這人粗,但我也看得出,大元沒指望來。」胡將軍冷笑一聲猛喝一口茶:「這時候就該喝酒。」
蘇南丞撿起一截樹枝,在地上划拉。
「這詩倒是好,就該將這詩糊在老皇帝臉上。」費將軍說完,就用腳尖將那詩文抹去了。
蘇南丞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