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蘇堯
「你明明是裴十柒,你怎麼會是我的妹妹呢。」蘇堯疑惑的看著裴十柒:「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是死在邊關,可等我再一睜眼,就成了裴十柒。」裴十柒語無倫次的解釋道:「可能是我的靈魂住進了裴十柒的身體,但我還是蘇綻青,我是你的妹妹啊二哥哥。」
蘇堯聽的一頭霧水,但還是不敢相信,搖了搖頭道:「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裴十柒鼻子一酸,哽咽道:「你在戰場上傷了手,馬賦祥帶人闖入的那天,你為了護著我,拉著我和二嫂嫂往一處院子逃,被從暗處射來的暗箭所傷,當時在場的人只有你我和二嫂嫂。還有小的時候,你不願練功,跑去捉弄我,被父親罰在祠堂跪了一晚上,是我端著兩碟子點心去看你,你還埋怨我沒給你帶茶水。」
她邊說邊抹眼淚,熟悉的記憶被她說出來,蘇堯也一時想到了過去,低著頭不吭聲。
裴十柒繼續說:「聽說我和言鴻澤定親,你瞞著父親和大哥哥,去找言鴻澤放狠話,言家因此還埋怨你來著,父親卻沒有責罰你,還誇你做的對,你難道忘了嗎?」
「我沒忘。」蘇堯抬起頭來,眼眶裡濕潤的很,忽然伸手一把將裴十柒抱在了懷中。
這兩年來他究竟過的是什麼日子沒人知道,就連他自己都已經想不起來了,縈繞在他心中的信念只有一個,那就是殺光仇人,為自己的親人、愛人復仇。
「二哥哥。」裴十柒終於再忍不住,抓緊了蘇堯的衣裳放聲大哭。
蘇堯辛酸的很,但他不想當著妹妹的面表露出來,就只是道歉:「對不起青兒,我以為你死了,怪哥哥沒來找你。」
裴十柒從蘇堯的懷中掙脫出來,抹了把眼淚,上下再次好好把蘇堯打量了一番,哽咽問:「二哥哥,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你究竟經歷了什麼?」
站在後面的薛騁不可置信的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尤其當他將目光放在裴十柒身上時,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令他欣喜,也令他難過。
他能為蘇綻青付出自己的生命,但他沒辦法陪著蘇綻青去死,因為蘇綻青的大仇還沒人報。
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失去,蘇綻青變成了另一個人,守在他身邊這麼久,只是他完全不知情。
雖然一個人死了又變成了另一個人活過來的事難以讓人相信,可從前很多讓他想不通的事從此刻梳理清楚了,如果裴十柒不是蘇綻青,那她完全沒必要為蘇家的人付出這麼多,這段日子他們兩個一起殺人,一起報仇,彼此之間配合默契,可他竟然絲毫不知這是他深愛的人。
「你真的是蘇綻青嗎?」薛騁從他們身後問道。
蘇堯剛想回答,卻被薛騁給打斷,他越過妹妹去看薛騁,認出了薛騁是誰。
「三皇子怎麼在?」蘇堯將妹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我方才和她說的那些,你難不成都聽見了?」
薛騁的目光緊緊跟隨著裴十柒,他走上前來,一把攥住了裴十柒的手腕:「你真的是蘇綻青,對不對?」
蘇堯嚇了一跳,緊跟著按住了薛騁的手,沉聲道:「你要做什麼?有我在這兒,你別想傷害她!」
「我沒想傷害她。」薛騁的嗓音發沉,聽起來有些哭腔,看著裴十柒眼神認真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向你袒露過心意的,包括我和你配合了這麼久,殺了那麼多人,都是為了你啊!」
蘇堯眉頭皺成了八字,看了看樣貌陌生的妹妹,又看了看令人費解的皇子,只覺得頭疼的很。
裴十柒更是頭疼,她撓了撓自己的頭髮,眼神發怯,覺得此事不好一句句的在此處解釋,只能說:「咱們先將馬家的事處理好,然後再處理其他的事好不好?馬家還有下人在,稍後我們去沒人能找到的地方細說吧。」
「馬賦祥我已經殺了,此刻人已經徹底斷氣,包括那兩個皇帝派來的人,也被我解決了,至於還會不會有別人,我也不清楚了。」
裴十柒在心裡嘆了口氣,任命般的說:「那好吧,咱們出去說。」
她走在前面,蘇堯和薛騁跟在後面,三人都沒有說話。
離開了馬家的院子后,三人選了一處沒人住的院子,從窗子翻進去后抹黑在屋內找到了一盞燭台,點亮燭台三人圍著燭台坐下,誰也沒有說話彷彿都在等著對方能夠打破沉默。
外面的風大了起來,將房門吹的咯吱作響,裴十柒率先打破了沉默,看著蘇堯問:「二哥哥,這段時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的胳膊呢?」
蘇堯看向自己唯一剩下的一條胳膊,苦笑了一下說:「我本在戰場上丟了一隻手,朝廷派人來滅門時,我以為我能護住妻子和你,可馬賦祥和瑞王的手下功夫不差,我被打的節節敗退。」
裴十柒清晰的記得這些事,對於蘇堯來說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可對於她來說,才不過短短的大半年而已。
她的哥哥只有一隻手能夠拿起武器,她也跟著哥哥奮起反抗保護二嫂嫂,但蘇家人不少,那群人殺紅了眼見人就殺見人就砍,她後來與蘇堯被打散了,戰鬥結束時她只知道蘇家的男人全軍覆沒,喬氏和其他人被抓,裴十柒打算去救卻正中圈套,所有女眷被鐵鏈拴著,進到了牢房之中。
「那天我與二哥哥走散了,後來呢?」裴十柒問。
蘇堯的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父親被砍死在自己面前的場景歷歷在目,但他講述的語氣卻又格外的冷靜,彷彿是在說別人家的故事。
「我中了暗箭,也沒能力保護你和你嫂子,後來我見到父親,他的腿被砍傷了,我想去救他,可對於敵軍來說,我們不過是一對殘疾的父子,哪裡有能耐反抗呢。」
裴十柒握住了蘇堯的手,兄妹兩個對視一眼,眼中全是難過。
「我被砍了好多刀,其中有兩刀正中我的臉,連我自己都以為我要去見閻王爺了。馬賦祥他們以為我死透了,清理戰場的時候又往我的身上補了一刀,後來伺候我的小廝過來,把我從死人堆里拉了出來,據他所說我是被他架上了板車,趁著晚上沒什麼人注意將我推出了府。」
這事情聽起來便讓人不忍再聽,看著哥哥身上橫豎相交的疤痕,裴十柒心疼不已,輕輕的撫摸著蘇堯臉上的結痂,裴十柒哭著說:「二哥哥,你受苦了。」
蘇堯繼續說:「那個小廝自己也受了傷,他命不久矣,把我藏在了一條巷子里后,他去找了梁國公。」
裴十柒微微愣住,脫口而出:「我父親?」
「看來梁國公的確對你不錯。」蘇堯說。
「的確不錯,他和父親關係也很好,二人是很像的性子,對待兒女十分疼愛,都是忠心耿耿的好臣子,只可惜遇上了這麼個皇帝,可惜了二人的忠心。」
「梁國公找人給我醫治,但因為我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他沒辦法將我接進府上,就安排我在一個屋子裡頭養病。可前後不過半個月,馬賦祥和瑞王的人又開始在京城搜查。」
那時許多與蘇冶交好的人都在反抗建陽帝,反抗這種欲加之罪,瑞王和馬賦祥等人擔心這件案子的真相被翻出來,所以加緊了在京城的搜查,見到有人為蘇家人祭拜的直接斬殺,當時的京城血流成河,可這一切都是建陽帝默許的,百姓反抗不能,哪怕心裡再難過也只能藏於心中。
「他們搜到了我藏身的院子,照顧我的郎中露出了蹤跡,被他們斬殺在門外,我無奈只能帶傷逃跑,因為害怕連累到梁國公,所以我不敢再與他聯繫,當晚藏身在一輛運送在柴火的馬車之中,本該留在京城,可我受傷嚴重,暈倒在柴火之中,等醒來時已經被運到了京城外面。」
這遭遇聽的裴十柒心疼,她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二哥哥你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卻沒想到竟然會如此,若是二嫂嫂還在世,她該有多心疼多難過?」
蘇堯與喬氏真心相愛,蘇家沒有男丁納妾的規矩,娶誰便要和誰共度一生,和妻子離開了這麼久,蘇堯的心裡充滿了難過和思念。
「在京城外面討生活也不容易,我身上的傷沒辦法治,也沒有銀錢,只能將自己隱藏在乞丐堆里,傷口反覆的感染髮膿,每日只能靠撿和討才能吃上一頓飽飯。」
裴十柒和薛騁都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他。
自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哪裡受過那樣的苦。
「我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從外頭慢慢走回了京城,原想著手刃了那些仇人,卻沒想到進京打聽后,才曉得他們都死的差不多了。」說到這裡,蘇堯笑了一下,抬頭看向薛騁:「是你們做的吧?」
薛騁點了點頭:「不錯,寧壽長公主和瑞王還未被處死,不過想來也快了,馬賦祥兄弟也解決了,現在只差皇帝。」
「可皇帝是你的父親,你會嗎?」蘇堯認真的說:「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可以想法子,你能為我們蘇家做了這麼多,我是感激你的,必不會強迫你做你不願做的事。」
「如果不是父皇的涼薄,我恐怕還不會喜歡上你的妹妹。」知道了裴十柒的真實身份,薛騁也不藏著掖著了:「他讓我被其他兄弟欺負,令我受宮人和朝臣的嘲諷虐待,害我被其他兄弟推進了湖中,是你妹妹將我救了出來。」
裴十柒低下了頭,小聲嘟囔道:「當年的事,我自己都快忘了,虧你記了這麼多年。」
薛騁沒有聽見裴十柒的話,繼續同蘇堯說:「我的母親也是死在了他的手上,和我的母親比起來,他什麼也不是,就算不為了你們蘇家報仇,我也要為我的母親報仇。」
蘇堯瞭然的笑了一下:「說是報仇,我實際上也沒做什麼,我是前不久剛剛進京的。」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現在該做的是養好身子。」裴十柒拉著蘇堯的手說:「你住進國公府吧,我請一位郎中,先把你的舊傷治一治。」
「不成,萬一東窗事發,梁國公和你們都會受我牽連。」
薛騁說:「的確住在梁國公府不是很方便,不然還是住在我那裡吧。」
裴十柒問:「你不是要住進東宮了嗎?那時候你的身邊都是宮裡的人,豈不是更加危險?」
「你忘了嗎?皇帝被逆賊氣壞了龍體,這段日子正在修養,哪有工夫去管我?況且他是我們最大的敵人,無論他最後如何恕罪,我都該讓你哥哥親眼所見才是。」
這麼說來,蘇堯的確住在東宮更加合適些。
天亮時,蘇堯已經和薛騁回到了小院里,裴十柒回到了霽月居,一夜未眠的她倒在床榻睡到了日上三竿,睜眼時還不敢相信昨晚她見到了誰。
為了證明不是夢,裴十柒拉著銀燭問:「街上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姑娘問對了,的確有事。」一銀燭壓低了聲音:「馬國舅兄弟被殺了,聽說是夜裡有刺客闖入,皇帝派去保護他們的人也被殺了,兇手沒留下證據,順天府的人已經查了一早上,一無所獲。」
看來薛騁做事還算小心。
「除了這個,還有其他事嗎?」
銀燭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我想起來了,聽說皇帝昨晚急召太醫。」
「這你都能打聽到?」
銀燭笑了一下:「哪裡是婢子打聽的?外頭都知道,因為昨晚被急召的太醫今早不當值,這外人才知道的,至於是什麼原因就沒人知道了。」
「那有關堂姐的案子,還是沒給個定論對嗎?」裴十柒喃喃道:「四皇子不除,三皇子還會有危險的。」
往常薛騁可以自己應付,可今時不同往日,哥哥跟在薛騁身邊,這更想要人為他們留意著。
薛延下手狠辣,心機頗深,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