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淵 第七十四章
他的內心從未如此清晰而堅定過。
他會帶著若凝回到那片開滿白色野花的山谷。他會在那山澗空地上蓋一幢木屋。蟲洞就在屋后,若凝要是想家了便可回去;木屋不用很大,但要有一張結實的大床,一間舒服的沐浴房並引山中溫泉;屋前院子要大,並移植大樹遮蔭,樹下要有石桌和躺椅;雖然他們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但若凝一定不願終日無所事事,她想做什麼都可以,自己會幫助她去做任何事情;自己閑來會去山下村莊辦一個學堂,可以招附近幾個村莊的孩子讀書認字,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若凝一定是他最頑劣最不努力的那個學生。
從此我們兩個人晨鐘暮鼓,安之若素。
我夢想中的每一個畫面都有你的身影,若凝,你一定要堅持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天。
當然在這之前,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幽州城的舅父便是其中之一。
現在,他有了必須除掉舅父的理由。
這次的失敗,洛家軍中已經有人對他不滿,認為他沒有能力肩負重任,統令百萬大軍,為了儘快順利奪取軍權,他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自己。接管洛家軍的緣由,必須正當合理,否則軍心渙散,對他的計劃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舅父的死必須是在眾人眼前,『自然死亡』,就比如——心痹而亡。
如何偽裝成一次『自然死亡』事件,在這個時代,恐怕無法做到,可若凝那裡卻可以。
那日入夜後,他又拉著若凝要看電影,那小方塊里的動態世界對他來說充滿著無法抗拒的魅力。若凝說,她電腦里的片子他基本已經全都看過了,只剩下一部,《csi犯罪現場》的老劇。她沒有給他看過,是因為這片子對他來說根本無法理解,況且他也聽不懂。但是他不管,他說,看不看得懂要等他看過了之後才能下結論。
那部片子里若凝的世界展現出了難以置信的醫學和科技。儘管他無法理解,他還是如痴如蜜般地看了下去。
他還記得若凝給他解釋過一個案子。一個女子用毒殺死了自己的兩任丈夫卻沒有人懷疑過她,是警察在二十年後開棺驗屍之後,才抓住了那個女子。在這個案子里,女子對毒物的使用以及法醫對屍體的分析技術,在他看來,那就是神的國度。
對此,若凝的評價是,「看到了嗎,我其實一直覺得那些街頭話本里用毒的人都很笨,什麼砒霜、鳩毒,這些太lame,太遜了。人們對這些毒藥中毒后的癥狀都非常了解,一看就知道那人是毒發身亡。如果你真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某人而不讓任何人懷疑,那就用沒有人知道的毒藥,那種中毒后就像是死於突發心臟病,除非在實驗室里做屍檢否則不會有人懷疑中毒的毒藥。畢竟,你們這裡是無法做屍檢的,對不對?」
「哦?所以你知道這樣的毒藥?」
「e
glishyew(英國紫杉),就是這個案子里那個女人使用的毒藥。這種植物最毒的部分就是它的種子,只需要3-5顆,就能毒死一個強壯的成年人。看,這上面寫的,itcausesca
diaca
hythmiasa
dca
esulti
deathf
omca
dioge
icshock,意思就是它會引起心律失常並導致中毒者因心源性休克而死亡,所以就像是突發心臟病一樣,沒有人懷疑你中了毒。這上面還說,這種植物在北半球溫帶非常常見,你如果去北邊找找,或許就能發現這種樹。」
他看著電腦上的紫杉圖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英國紫杉,他確實見過,但並不像若凝說得在北方常見,他只在一個地方見過這種長著紅色果實的美麗杉樹。
那個地方便是盤踞在沙漠綠洲深處的部落——大琻國。大琻國是關外最具神秘色彩的王國,他們隱居在沙漠中一片綠洲,除非有部族嚮導引導,否則無人能夠進出。大琻國擁有整個北境最剽悍的戰士和最矯健的馬匹;他們彷彿幽靈一般來去無蹤,所到之處便是一片焦土。如果能招安這支部隊,就猶如獲得了一支最鋒利的寶劍。洛淵曾以』蘇景仁『的身份隨賣貨的阿大出入過這個神秘部落,試圖說服部落可汗助自己一臂之力。可奈何邯鄲阿齊傲慢而無甚智慧,他嘗試溝通幾次都未果,后遂放棄了親自拜訪,只派遣屬下每隔一段時間給邯鄲阿齊送去些金銀財寶意思一下。
自他被江啟流放,回到幽州之後,他便喬裝出了關,按照那奴隸販子告訴他的信息,他一直在位於西北的各個小國和部落之間尋找若凝,直到那日,派去琻國的信使回來后,向他提起了一個奇怪的漢奴。信使形容那漢奴是一個雌雄難辨、一身糞臭的人,還會和阿齊王同父異母的弟弟在深夜偷吃樹神的貢品。
他本能地想到了她。
於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漫長的尋找后,他終於找到了那個帶著光暈的女人。
她瘦了好多,可活力卻是不減半分。儘管是最卑微的漢奴,她還是收羅了奇奇怪怪的『朋友』:一匹無法馴服的千里馬,一個被邊緣化的王子,一個神神叨叨的老巫女,可這能就是她的魅力吧。
她笑著說自己終於減重成功,可他卻很是心疼,於是他每日都會去草原上獵回野味給她吃。他還驚喜地發現,她對認字終於有了興趣,竟會主動讀起了書。儘管幾天後他才發現,她感興趣的是市井那些關於自己的無聊讀本。他一遍又一遍地強調,那些都是編撰的故事,毫無根據,自己根本不曾踏入過小倌館一步,自己對男人沒有興趣,她卻越讀越興奮。他在和她一番爭論之後,她說,長得漂亮的人天生就對同性有興趣,說不定洛淵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有同性的傾向呢。
他對她的理論很是無語,甚至覺得傷心。她和邯鄲淳熱烈地討論那些無聊的市井流言時,就像是在討論一個與陌生人。他是憤怒的,她似乎把自己忘得有些太快了。
不過他又安慰自己,她這麼做完全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她誤以為是自己將她賣到了這荒漠之中。
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和阿齊王的談判竟有了進展。這一次阿齊天破天荒地告訴他,若想他出兵,必須先與洛淵見上一面。
事出突然,他必須立刻動身回去。在出發前,他想帶她離開,可意外地,她卻拒絕了。她說,她還有事情要做。
他望著篝火那頭因「洛淵到底要不要接受李小姐的表白」而和邯鄲淳爭得面紅耳赤的若凝,覺得要儘快向她說明全部事實,帶她離開這裡才好。
可那晚他終於找到機會,準備向她說明一切的時候,她卻先他一步告訴他,她看見了未來。他看到了她眼裡離去的堅決,是半分不想給他機會解釋的決絕。
再之後的事情,快得讓他措手不及。當他再次趕回部落時,薩滿婆婆告訴他,她和邯鄲淳南下向汴梁去了。
他是在幽州城小倌館的雅間里再次找到她的。
他進去的時候,若凝早已喝醉,正絮絮叨叨地調戲著身邊的男子。
他迅即走過去,將她從那男子身邊拉開。
他奪過她手裡的酒瓶放到一邊,可哪知她卻趁機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臉頰邊。她憋著嗓子,假裝可愛地撒嬌央求著,要帶他回去過夜。
他哭笑不得。他手指彈了彈她的腦門,氣惱卻寵溺,」哎,我算是服了你了。姑娘膽子竟然這麼大,帶著邯鄲淳來逛小倌館,還喝得這麼醉醺醺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喝醉酒後的樣子還是假裝不知道啊?怎麼喝醉了就拉著別人睏覺?真不怕別人把你吃抹乾凈?還在這裡撒嬌?就不曾見你對自己夫君這麼說過話!」
「呵呵呵,」她雙頰紅得像是門口掛著的燈籠,她拽著他的袖角,一邊搖一邊央求道,「可是我沒有錢哦……」
「沒有錢你還敢來這裡?!」
「我們就當交流經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