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無處可逃

自從暈倒那件事後，葉依然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有清醒一點。

來學校已經快要兩年了，明年就是人人談之色變的高三。

她卻好像只是在享受生活，玩樂度日而已。

而她所說的浪費，當然也不是那種通常意義上的虛度，更多的是那種只有自己心知肚明的墮落。

如果不是經常夢到過去她一個人對現在生活滿懷憧憬的樣子。

她好像一直都忘記了最初來到文城一中的初衷。

她有些懷念過去那個有著十分清晰目標的，能為了自己的目標努力奮鬥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什麼都沒有，但做每一件事都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每一秒都好像已經活在了終點。

而此時此刻的葉依然卻覺得自己始終在原地踏步。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越來越浮躁了。

迫近高三，幾次模擬考成績下來，葉依然的英語穩穩第一，數學成績卻幾乎墊底。

葉依然面不改色看著自己的試卷，彷彿意料之中的樣子。

葉依然的偏科是出了名的。

看著貼在教室公布欄里的成績排名表，好像沒人感到驚訝。

葉依然的班主任，同時也是她的數學老師，將葉依然叫到了辦公室。

葉依然真的很討厭被叫到辦公室的感覺。

可她別無選擇。

拿好試卷的她在晚自習間隙走出了教室，去了對面的辦公樓。

每一間辦公室里都是四位老師，每兩位老師相對而坐，自然的分為左右兩邊，中間空出來的走道，是學生的位置。

「能把英語學得那麼好，怎麼會數學只考這個成績呢？」

葉依然站在班主任的辦公桌旁，乖巧像個聾子。

每一次拿到試卷，葉依然都會聽到類似的話語。

她分不清這是表揚還是批評，她不喜歡這種語氣。

葉依然低著頭，雙手十指交叉著握住放在身前，不敢看老師的眼睛。

過去的葉依然總覺得自己是女孩子，所以天然的學不好數學。

只是這樣的借口在端莊優雅的班主任面前不攻自破。

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好像就是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橫亘在葉依然面前。

她寧願花一整個晚自習看英語資料，也不願意花十分鐘去看一下數學習題。

這樣下去，葉依然很清楚自己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教過無數學生的，資歷十分豐富的班主任更是比葉依然看得透徹。

「你看最近幾次考試結果，你的英語總是能穩定在140分左右，可是數學呢，就只能考個110、120，甚至有時候就才一百零幾分，這難道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但凡你能夠把精力多分給數學一點點，你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成績……」

「這樣下去可不行，要加油呀......」

葉依然聽著，心知肚明，可是她就是無能為力。

她也不知道怎麼反駁，不知道要怎麼去回應。

或許溝通的問題就出現在，我有問題但我不說吧。

葉依然在心裡默默想著。

聽完班主任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說教，葉依然感覺自己好像也不會變得更好。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一次次去書店買的一本本數學難題講解習題冊，每當她考不好的時候她都會去書店買一本，到如今已經厚厚落了一大摞了。

每當葉依然感到不安的時候她會去翻一翻那些習題冊，看看各種解題的思路和技巧，祈求下一次考試運氣可以好一點。

可是這並不能給葉依然安慰。

直到那些試卷上的符號公式都認識葉依然了，葉依然也認不清他們。

拿著卷子漠然離開老師辦公室的葉依然沒有立即回到班上去上晚自習，而是很平靜地穿過辦公區的走廊，靠在活動區的圍欄上看對面教學樓燈火通明的樣子。

天氣炎熱，校園裡統一開著中央空調。從一樓到頂層，每一間教室都是大大的玻璃窗戶。

自習時間是不允許拉窗帘的，一個個班級透過窗戶一覽無餘，此時在辦公樓的葉依然即便隔著一小段距離，看清教室裡面每一個人的舉動卻也是輕而易舉。

教室里的學生們每一個人都低著頭，奮筆疾書著，那麼像，卻明明是那麼的不像。

緊閉的窗戶讓葉依然即使身處室外也還是有窒息的壓迫感。

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們在努力著，為了一個他們想要的，或許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夢想。

葉依然問自己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很多年前她給自己的答案是逃離，那時候的她深陷「自證情節」里，認為只要能離開那裡，證明自己和他們其他人不一樣，生活從此一馬平川，她也會卸掉一身枷鎖，可以開開心心做自己了。

很多年後的今天，她才發現自己沒有答案。

幸福和快樂，其實只是人的一種美好心態。

不管逃到哪裡，好像都有種叫宿命的東西如影隨形。

哪怕逃了這麼遠，這麼久，她手裡能握住的東西，也只有一張被畫滿了紅叉的試卷，和她只能一筆一劃抄上去的標準答案。

葉依然看著對面教學樓里的一盞盞白熾的燈光聚集在一起幾乎可以將此時一樓昏暗中心的小花壇照亮。

站在辦公樓最頂層的她，第一次產生了很厭倦的感覺。..

整個走廊是靜悄悄的，可以想象若是此時有人從教學樓看辦公樓，靠著圍欄靜默不語的葉依然在這所如此奮發向上的學校里會是一個多麼突兀的存在。

就好像此時此刻的她，好像不管是回到班上，還是僅僅在校園裡，隨意找任何一個角落去，都不會如意。

格格不入，哪也不想去，哪也去不了。

想要拋棄一切。

想要結束一切。

想要按下暫停鍵。

她毫無徵兆地想起了那個跳樓的女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在這樣一個這麼安靜的夜晚。

葉依然問了問自己。

她多希望自己只不過是做了大夢一場。

醒來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初中生，上著普普通通的學校，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而不是現在這樣，歷經萬難來到這裡，發現自己不過還是白紙一樣，連做一個普通學生的資格都被剝奪。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太自我，太像比林筱雅更擅長讓自己不開心。

她很容易就陷入在情緒里。

看著滿樓認真自習的學生們，葉依然覺得自己像個逃兵。

她望著燈火，眼神卻開始渙散起來，眼前的視線也模糊不清。

她再一次毫無徵兆的哭了起來。

是很安靜的，一個人，任由淚水肆意流下，而她只是靜靜感受著這種悲傷。

她是那麼的想逃，可她知道自己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