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棺材
「女鬼沒散。」
殿牆扎滿鎖鞭,像老房子長毛了,宮殿里長出金子還挺合理,石漫上前,握住一條鎖鞭,閉眼感受一陣:「她在裡面,金鎖延伸至的另一端。」
「也是,倘若她的因已落了果,宮殿就退回到地洞的樣子了。」金鎖繞在孔知晚的手腕,孔知晚問,「砸開?」
「野蠻了,孔老師。」石漫食指一勾,拉住金鎖走,「有我在,還用砸牆?」
一個個老鼠洞被覆蓋成一座宮殿,但不知覆蓋多大的地方,她們掀開紅蓋頭,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門外還沒見過。
「我只是出門繞了一圈,沒有走很遠。」孔知晚肯定。
石漫「啊」了聲:「因為突如其來的五感卓絕?你五感被放開,和我被紅蓋頭包住的時間點是一個。」
「你的因果暫時『借』給我了。」孔知晚說,「是連枝,『勾連世間萬事萬物』,我雖然對此打問號……但如果因果都能轉移,確實對得起名頭。」
這話沒錯,但石漫沒有因果,她的因果也是借的。
她所有的因果都來自硃砂血。
石漫醒來后,觀察了孔知晚半天,見她沒有什麼大礙才放心,硃砂血□□冤魂,不只「五感廣通」一個因果,她滿身要死要活的病也是因果,還好,看來連枝只借到了五感。
門外是宮殿的長廊,潑滿舊色血跡,看不到盡頭。
但石漫逛自己花園似的,勾著孔知晚的金鎖前行。
孔知晚沒什麼意見,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你喜歡帶鎖鏈的?」
「我喜歡話少的。」石漫瞪她。
長廊看似一條路走到黑,孔知晚卻看出端倪,牆壁里骷髏少的地方,往往可以轉動,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主幹長廊連著無數的密道。
石漫步履堅定,七拐八繞,這構造就為繞暈所有來客,卻讓她走成了暢通無阻,她們最後推開一扇暗門,和宮殿一致的大小,只是斷壁殘垣,唯有正中間放著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材,被一條條從牆壁伸出金色鎖鞭捆成了粽子。
棺材比正常尺寸大,像雙人合葬的棺材,棺蓋和棺邦之間釘著九根鎮魂釘。
「九根?」石漫皺眉,「正常是七根,鎮魂釘封棺辟邪,防止死者詐屍,死而復生,多了兩根又在呼應偽神的九個腦袋?」
孔知晚:「女鬼出現也是九邊形的咒令,真神偽神琉璃寶匣,都繞不開『九』。」
石漫耳朵貼在棺蓋,裡面沒有任何響動和活物的氣息,她嘗試用刀撬釘子,鎮魂釘紋絲不動。
她和孔知晚對視一眼,血傀儡拔地而起,護在身側,石漫貓似的翻上棺蓋,將殺咒「塗」在刀刃,抵在黑木,直接蛛網般切開了棺蓋。
她利落跳下,棺蓋四碎一地,被血傀儡擋住,金鎖下垂搭進了棺材里,石漫和孔知晚守在一左一后觀望,保持警惕。
雖然轉移因果是連枝的本事,但女鬼也不簡單,紅蓋頭罩在石漫頭頂,就將石漫的存在「覆蓋」了。
好似女鬼的魂魄就是紅蓋頭,罩著沉睡的石漫說話,應該就是九邊形咒令的效果。
沒有聲音,沒有生命,石漫上前,雙人大小的棺材里,只有一件陳舊的紅嫁衣躺在那裡,一件破衣住豪華雙人間,比她有錢。
石漫伸手,穿過交錯的金鎖,刀翻看衣服,忽然從她懷裡爬出密密麻麻的咒文,將她整個人掀進了棺材里,是林海亮留的那封請召之書!
天時地利人和,就是此刻。
她壓落一眾金鎖,嘩啦作響,孔知晚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腕,請召之書的咒文爬滿棺材內壁,咒令運轉,整個棺底猛地塌落——下面是空心的!
孔知晚被石漫帶著跌進棺材之下,等她們兩人的身影消失,棺底「啪」地推回,咒文消散,金鎖重新支棱起來,包裹著沒有「腦殼」的空棺材。
沒有紅嫁衣遮擋,棺底露出幾個流光溢彩的咒刻字:一心諦觀極樂國土琉璃寶地,內外明徹,清凈莊嚴。
石漫再次醒來,果然在夢門,但孔知晚不在身邊。
她出了門,隔著孔女士親自賜名的「鵲橋」,對面的夢門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孔知晚撫了撫額頭,似乎有點頭疼。
兩人很快會和,石漫:「哪裡不舒服?」
「沒事,剛才做了一個夢。」孔知晚蹙眉,「但我想不起來了,相柳一直沉睡,也沒有第二個旁觀客,恐怕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了。」
「那就先別想了。」石漫怕她越想越疼,轉移她的注意力,「那裡就是林海亮的夢門了,我們先進去。」
留在夢門外的深空並不安全,雖然以石漫的推測,偽神仿照真神而生,相柳自己現在保持清醒都難,偽神比真神只差不多,夢境鳳鏡開眼消耗巨大,不可能接連現形,而且此處沒有活人香和信使教徒。
但誰也保不準假鳳凰會不會死纏爛打,畢竟偽神也是「神」。
相比之下,待在夢門裡更加安全。
雙生般相連的兩座夢門之外,漂浮著一座孤零零的島嶼殘軀,是林海亮已經死亡的夢境。
石漫推開前以為,林副局的夢境殘像,除了頗有排面的副局長辦公室,也沒有其他地方值得他死後也「紀念」了。
結果竟然是8號。
她記得林海亮待在8號的時間很短。
「不是現在的8號。」孔知晚看出了細微的差別。
「更早的8號,我爸還沒死的時候。」石漫從柜子上拿起漫畫書,還折著書頁提醒看到哪,「我寫作業之餘的自我獎勵,還沒破成廢品站預備役,那會兒我放學經常來這待著,你看看那邊的辦公桌……」
她沒什麼留戀地放下了最無憂無慮時光的鐵證,神色自若,轉頭髮號施令,卻毫無防備被孔知晚摸了摸頭,她的自若有一瞬的鬆動,僵持著要破不破時,孔知晚已經在辦公椅子坐下,不再看她。
什麼情緒都如雲般被拂去了,石漫兀自笑了。
孔知晚坐在林海亮辦公位的椅子,仔細檢查一遍,文件、筆記、執法儀、水杯、手錶等等,都是無傷大雅的物品。
但她再看一遍,在一些物品的隱秘位置找到了咒文,孤零零地四散著,孔知晚撕下一張筆記紙,將咒文記錄下來,拼起咒文的拼圖。
她研究了一會兒,是封咒,機關似的層層封咒,手法令她想到了夢門裡的精巧木偶。
石漫蹲在旁邊,用殺咒當鑰匙,撬開一個個機關,她覺得她在解非常道的益智類玩具,還頗為複雜。
每解下去,就會反過來發現咒文的殘缺,她們沒有找全咒文,想要知道謎底,她們需要先補全謎題。
兩人分頭行動,樓里孔知晚,樓外石漫,等孔知晚補得差不多,石漫掛著一串四方青燈回來了,像一個大號的螢火蟲。
四方青燈沒有謎題,但石漫將它們按照四聖獸的咒令擺好后,非常氣息發生微妙的變化,青燈是「答題紙」。
孔知晚將補好的咒令咒文放在青燈上,鬼火唰唰唰,匯聚成咒文流動,兩人好整以暇,準備解謎的時候,咒令卻像人臉識別,對著石漫直接打開了。
青燈一滅,自己開了「蓋」,裡面是印有四聖獸絕密暗紋的文件袋。
「還挺會藏。」石漫碰到咒令,四聖獸活過來般冷冷審視她,又恢復原狀,她抽出文件,剛要拜讀林副局的遺志,就和幾張大白紙面面相覷。
她翻來覆去地翻,一個字沒有,也沒感受到咒令的氣息,不可置信:「廢這麼多事,狗領導又耍我?」
忽然,她感受到隱晦的注視,敏銳地看向夢門,白色大門堅不可摧,但鳳凰的餘孽在門外的深空之中,代替鳳凰的眼睛,妄圖窺視大門后的景色。
危險潛在暗處,石漫利落地收好文件:「知晚,撤。」
孔知晚卻沒動,撕下一張桌面的便簽:「你對這些任務有印象嗎?」
「我那時候還在給語文書里的詩人像畫小辮子,8號每天那麼多真假參半的任務,我哪知道他干過什麼。」石漫猛地反應過來了,「等等,他在8號工作的時候我才多大,小學?幼兒園?」
「幼兒園的小葵花應該看不懂熱血漫和戀愛少女。」孔知晚示意她身後柜子的漫畫書,又揚了揚便簽,「確實是林副局的字跡。」
「物品擺放的邏輯也是,他習慣將文件按輕重緩急分類,並且用便簽備註。」石漫補充。
「他任職的物品和你高中的漫畫書出現在一個空間——這裡不是單一的某個時間線,而是不同時期的8號拼接而成。」
哪怕石漫的記憶再好,一個她小豆丁時期的8號,一個她沒有因果單純蹭吃蹭喝的8號,她不可能記住所有細節,再翻出來一一進行比對歸類。
而且可能不只兩個時期,如果每個位置的信息都是不同時期,除了把她的腦子打成死結之外,得不到其他結果了。
「
那就反推。」孔知晚環繞四周,「他將文件藏在夢境,殘像選在8號,是為了掩藏浴火鳳的秘密,以免被浴火鳳信使找到並銷毀,他信任的人熟悉8號,自己人更容易找到,這是他留下的密碼。」
「但為什麼把不同時期的8號拼接到一起?」孔知晚說,「他不只想隱藏浴火鳳的秘密。我感受得到,都是死亡的夢境,但這裡比起余雯的夢境更加牢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