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眼光
沒想到只是感覺睡了一覺而已，世界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徐元心中很是感慨，一時沉入回憶之中。
「道長？」白曉荷不是傻子，見徐元瞬殺黑熊，便知徐元非泛泛之輩，若是不敬，徐元可能會對她和弟弟不利，於是白曉荷立刻換了一副十分尊敬的態度。
徐元感慨道：「時移世易啊，這裡……這裡以前是不是叫做燕子城？」
白曉荷搖頭道：「我不太清楚，道長，您是西方人嗎？」
徐元搖搖頭：「不，我是本地人，只是太久沒回來了。」
「那您今後有何打算？」
交淺言深君子所忌，徐元與這兩姐弟素不相識，自然不可能全盤托出，便道：「我沒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倒是你倆，年紀輕輕的，跑到這荒山野嶺，不怕被妖怪捉了去嗎？」
白曉荷嘆道：「家父生了重病，家中又無糧，不上山打獵賺點小錢，吃穿用度哪有著落？」
徐元微微點頭。
白小田問道：「道長你上山做什麼？」
徐元指著黑熊說道：「和你們一樣，是來打獵的。」
白小田疑惑道：「道長，您的修為看起來很高，以您這樣的水平，不論是加入道宗當執事，或者進朝廷當大官，都是綽綽有餘的，何必親自動手打獵？」
白曉荷瞪了白小田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問。
但凡徐元是個邪修，聽到白小田這樣問東問西，都會忍不住對他們起歹意。
幸好徐元是個正道人士，沒有生氣，說道：「伸伸手就能拿到的東西，有何樂趣可言？自己釣上來的魚，和市場買來的魚，吃起來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說著，徐元以手作刀，剝下熊皮，丟給兩姐弟，說道：「你們兩個穿著這麼陳舊的棉襖，如何能禦寒呢？現在是秋天了，這件皮就送給你們禦寒吧。」
白曉荷面露喜色：「多謝道長！」
「哇，好重。」白小田抱著熊皮說道。
徐元割了熊掌，其他的肉便不要了，轉身行出不遠，看到兩姐弟抓著黑熊的屍體，往山下拖。
這黑熊即便去皮去掌，少說也有三四百斤，兩姐弟拖得十分吃力，面色都漲紅了。
「姐姐，好重啊。」白小田望著遠方天際沉下去的最後一抹陽光，說道：「天都黑了，來不及了！」
白曉荷說道：「少廢話，快拖。」
他們的父親白生安也是獵戶，中風躺在床上起不來，他們外出打獵好幾天，只採到一些野果。
喝了幾天西北風，兩姐弟都是面有菜色，平時能吃上一碗野菜稀粥都算不錯了。
這頭黑熊如果能帶回家，做成肉乾，夠他們吃上十天半個月了。
但是他們飯都吃不飽，哪有力氣拖得動黑熊。
徐元略一思索，返身回去說道：「我來幫你們吧。」
白小田一臉感動：「道長，你人真好。」
白曉荷則是有點警惕地看著徐元，心想徐元是不是垂涎她的美色？
但是吃飯都成問題的她，營養跟不上，十五歲還是平平無奇，面頰也瘦得凹陷，頭髮和臉都是黃黃的，可以說給別人免費當丫鬟別人都嫌棄，對方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會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
白曉荷心裡思索的時候，徐元已經扛起了黑熊健步如飛。
白小田連忙跟上說道：「哇，道長，好厲害，你是什麼修為啊？」
徐元單手扛著黑熊，說道：「嗯……我也不太清楚，我以前最高的修為是鍊氣期，想來我最近或許是到了築基期？」
「築基？」白小田大吃一驚道：「那豈不是可以和白澤道宗的宗主掰掰手腕了？」
「白澤道宗的宗主很厲害嗎？」
白小田道：「那當然了，我們親眼見過他御劍飛行，他有一回來咱們大慶鄉挑選人才，我和我姐姐差點就被選中了。」
白曉荷跟上來，笑道：「聽他胡扯！那白澤宗主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我們根本沒被選中。」
「天黑了，咱們快點吧。」徐元加快腳步，一步三個階梯。
「道長，等等我們。」
「等一下我們吧。」
徐元只好放慢腳步。
三人行至半山腰一處山坳，看到有一個推著小木車的老婦人，從另一處山路行來，嘴裡叫道：「燒餅，新鮮出爐的燒餅。」
老婦人生得一雙死魚眼，臉皮耷拉，身材臃腫，頭髮挽著田螺髮髻，斜穿一根木簪，穿著白色麻衣，在黑夜中甚是醒目。
白小田吃驚道：「大晚上跑到荒山野嶺賣燒餅？」
「道長！」白曉荷心頭一緊，抓住徐元的手臂。
徐元出聲道：「老婆婆，你這燒餅什麼餡兒？」
老婦人嘿然一笑，露出一口爛牙：「豬肉餡的。」
說著，老婦人將乾瘦的手臂伸進木車上的泥爐里，摸出一個黃褐色的燒餅，說道：「五文錢一個，客官要嘗嘗嗎？」
「我們不餓。」
「哎，又是一個不識貨的。」老婦人搖搖頭，朝黑暗深處走去。
徐元丟下黑熊屍體，跟了上去。
「道長，幹嘛啊！」白曉荷嚇得臉都白了。
「我輩修士斬妖除魔是天職，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妖怪。」
「天吶。」白曉荷欲哭無淚：「我們今天下山已經遲了，再晚回去父親就要著急擔心了！」
「你們可以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徐元說著抬腳跟上老婦人。
白小田摸出柴刀，興奮又恐懼道：「姐姐，下山的路已經黑得看不清了，咱們不如跟他過去看看！」
白曉荷咬著嘴唇，猶豫不決，但是想起徐元瞬殺黑熊的場景，心裡又有了一點底氣，跟了上去。
今夜月光明亮，徐元借著月光，向老婦人走去。
他看見老婦人推著木車，踩著崎嶇不平的山路，速度絲毫不慢。
徐元回頭看到兩姐弟跟了上來，便問：「你們怎麼不下山？」
白曉荷說道：「我們搬不動黑熊！」
白小田說道：「道長，她是妖怪嗎？」
徐元道：「哪個老婆婆能在這種山路，推著推得這麼快？她不是妖怪也是邪修。」
老婦人推倒一個山洞前，回頭望了徐元一眼，一頭扎進山洞中。
徐元快步來到洞口，觀察了一下，一頭扎了進去。
「道長！道長！」白曉荷站在山洞門口喚了兩聲。
她伸手抓住蠢蠢欲動的白小田的手臂，說道：「你想幹什麼？」
「我進去幫忙！」
「幫什麼忙！傻子！你敢進去嗎？」白曉荷看著四周一片黑暗，天空烏雲逐漸遮蔽了明月，心頭更加惴惴不安。
遠處響起狼嚎聲和鴉叫聲，白曉荷感到全身都綳得緊緊，這是人對於黑暗的原始恐懼。
白小田問道：「那我們等他出來？」
「你覺得他一定能出來？」
白小田皺了皺眉頭。
白曉荷道：「我們……我們快下山吧。」
白小田問道：「那黑熊怎麼辦。」
「現在還管什麼黑熊！」白曉荷拉著白小田，踩著凹凸不平的山路，向下行去。
天實在太黑了，兩姐弟又沒帶火摺子，心裡又慌，腳下一不留神踩空，跌進一個泥潭中。
前些天下過雨，山上發生了滑坡，這裡形成了一個還未乾涸的泥潭。
「姐姐。」白小田兩手托著白曉荷的屁股，說道：「你先上去。
兩人半個身子陷入泥潭中，白曉荷被白小田托到泥潭上面，趕緊滾動身體，滾到旁邊的泥地，然後伸手抓住了弟弟的手腕。
白小田大半個身子都陷了進去，只露出胸口的位置，他眼神驚恐道：「姐姐，快拉我上去！」
白曉荷一手抓住旁邊一顆大樹上的藤蔓，另一手抓住白小田的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拉不上來。
白小田越陷越深，最終整個人都沉進泥潭中，只剩下一隻手絕望地伸著。
「嗚……」
白曉荷回頭一看，遠處林木間一頭惡狼遠遠爬了過來。
她抽出腰間柴刀，雙手顫抖不停，「死道長，都是因為你我弟弟才會死，做鬼也不放過你。」
她咬著牙，從嘴裡擠出這些話來。
惡狼一開始是爬，後來是飛奔，衝到白曉荷面前，猛地躍起！
白曉荷大叫一聲，側身避開，一刀劈出！
刀光劃過一道圓弧，惡狼慘叫一聲，倒地滾出幾圈，又爬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白曉荷。
「啊……憋死我了。」白曉荷回過頭，看到白小田居然從泥潭裡出來了，坐在旁邊的泥地上大喘氣。
徐元扛著黑熊，說道：「不好意思來遲了。」
白曉荷心頭一熱，差點流出淚來。
她握著柴刀，忸怩道：「道長，我剛剛說的……」
「什麼？你說什麼了？我沒注意。」
白曉荷鬆了口氣。
遠處林木間，行來十幾頭狼。
白曉荷卻不慌亂，因為她知道眼前的這個青年很不一般。
「道長！那個老婆婆呢？」
「殺了。」徐元乾脆道。
「她是妖怪嗎？」
「是。」
「哇！」白小田道：「可惜！都是姐姐攔著我，不然我就衝進去和你並肩作戰了。」
白曉荷斜了白小田一眼：「剛剛是誰快嚇尿褲子了？」
徐元搖頭道：「那妖怪吃了不少人，還囚禁了幾個，都被我放走了。他娘的，這年頭妖怪怎麼都這麼壞，我那會兒的妖怪多淳樸。」
白曉荷笑道：「道長，這話說得道長好像活了很久。」
白小田點頭道：「還真有可能哦。別看道長長得年輕，說不定是駐顏有術。」
徐元嗯了一聲道：「你們有眼光，老夫瞞不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