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大明貪官速成班
大明國子監。
坐落於雞鳴山下,在朱元章勘定金陵后,就設立了國子學。
等立朝之後,就改為了國子監,裡面多是官家子弟。不過國子監內尚有一些,靠著自己真才實學進來的貧家子弟。
昨晚不少監生聽說朱橚要來國子監講學,清晨就紛紛來到大講堂等著。
「快點過去,晚了就沒地方了!」,兩個監生小跑著來到講堂門口。
路過的一人不以為然,「你們兩個,今日的課業都沒做完,當心先生把你們扔進繩愆廳去。」
此言一出,對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國子監身為朝廷的衙署,自然要貫徹皇帝朱元章的意志。繩愆廳就是用來懲罰監生的地方,犯錯或者課業不達標就會被關進去。
大多把監生綁在木凳上,用竹板來懲罰他們,頗有鄉間幾分不打不成器的意思。
當然,朱元章對待自己親兒子朱標,可是從來沒有動用過如此刑罰的,心疼都來不及。
不過對於不好好讀書的監生,朱元章就一點也不心疼了。國子監的很多人都有過被懲罰的經歷,對於繩愆廳三個字是聞風喪膽,避之不及。
「不就一早上,大不了今天晚點睡!」,那兩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去聽朱橚講課。
畢竟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看著兩位同窗匆匆跑進去,那個更崇尚程朱理學的監生也跟著進去。
「不就是心學嗎,我倒要看看還能講點什麼?」,他看過心學以及傳習錄,不過還是覺得程朱理學更勝一籌。
一刻鐘后,在眾監生期待的目光中,朱橚緩緩從外面走進大講堂。
不只是監生,國子監很多上了年紀的博士也一併前來,在遠處角落站著。
他們都是程朱理學的擁躉,已然研習了大半輩子理學的他們,如今對於心學多少帶著點抵制。
對於朱橚的到來並非那麼歡迎。不過是翰林院李謙等人的安排,讓他們無可拒絕。
站定之後朱橚環視一圈聽課的監生,悠悠地說道。
「爾等都是朝廷監生,以後是要外出做官,治理一方的。所以本王今天要講的,就是教爾等如何成為一個貪官?」
他的開場白,讓底下所有的監生不由得嘩然。
不少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朱橚口誤?
不應該教他們當清官嗎?怎麼還教人當貪官?
遠處站著白髮皓首的博士們,紛紛小聲抱怨道,「當貪官?這講的都是什麼?簡直有辱斯文!」
「還不如講點什麼心學呢。」
「不妨多聽聽。」,國子監祭酒說了兩句,博士們才紛紛安靜下來。
朱橚看著眼前眾人的疑惑的面容,又重複了一遍,「當一個合格的貪官可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容易,裡面的學問可不少,接下來本王就給你們好好講一講裡面的門道。」
前排有膽子大的監生,站起來說道,「先生,陛下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所以本朝大明律規定貪污六十兩銀子可就要斬首的。」
「記得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先生,學生叫趙克忠。」
「本王記下了,你且坐下聽。」,朱橚點點頭,「在教你們成為清官之前,尚且還得讓你們明白貪官的做法,如此你們心中才有清晰的對比。」
這番話出口,在場許多湊熱鬧的監生也來了興趣,紛紛端坐靜聽。
他們都不及弱冠,尚未經歷過朝廷地方的大染缸。在儒家經典的教育下,起碼此時此刻很多人尚還有一顆誠摯的心,尚有當個好官的想法。
「無論是貪官還是清官,你們首先要明白什麼是官?上到六部尚書中書省宰相是官,下到地方知府知縣也是官。
官職大小,只是手中掌握法的大小,控制人力物力的多少。即便你只是一個七品的芝麻小官,手中掌握的權力對百姓而言也是潑天一般。」
在座的監生大多都聽慣了古板的夫子講解儒家經典,各種咬文嚼字的解析。朱橚今日的講解,在他們聽來是那麼的新奇。
他們紛紛豎起了耳朵,將朱橚講的每個字都記在心中。
「本王雖然年紀不比你們大多少,可見識了不少貪官、庸官和清官。本王發現有意思的是,無論貪官還是庸官,他們對外的說法和清官是一致的。
都是儒家典籍中的那些,你們不妨猜猜?」
底下有人壯著膽子說了一句,「忠君愛國?」
「不錯,還有呢?」
仁義道德、清正廉明、恪盡職守、勤勉慎獨,一系列褒揚的辭彙從監生的口中說出。
「不錯,貪官的口中也是這樣一套說辭,甚至他們比清官說的還要熟練些。可暗地裡他們行事,用的卻是非常現實的衡量利害。
嘴上說的和心中做的,完全是割裂的兩套。所以無論學習多少仁義道德,做不到和沒學又有什麼區別?」
朱橚的話讓下面的監生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不只是當官,其實他們的生活又何嘗不是如此。
明面上對授課的先生客客氣氣的,可在挨了板子后,多少次在私下議論他們的食古不化和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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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博士們,聽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
「周王說的倒是不錯,洪武三年的時候老夫曾去徽州府督辦學院,可,」,那人說到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立朝之初朱元章下詔各地興辦學院學府,他們都曾到地方去執行。光是提起就讓此人的臉上多出三分怒氣,可見當時他吃了多少地方官吏的苦頭。
「嘴上一套,私底下一套這話說的確實好。」,有人想想以前的經歷就不由得搖頭。
「心學提倡的知行合一,倒是一句至理。」,有人想起了傳習錄中的內容。
「聖學只一個功夫,知行不可分作兩事。」
身為國子監的授課博士,他們自然是讀過這門在大明越傳越廣的學問的。
甚至他們還會第一時間從翰林院拿到傳習錄增添的最新版本翻看。
「知之真切篤實處即是行,行之明察處即是知。周王這話說的的確不錯,心中的學問和行事不可割裂為兩樣東西。」
正在繼續講解的朱橚全然不知,遠處的國子監祭酒和博士們,正在給他的話閱讀理解。
很多脫口而出的話,被賦予了很多朱橚自己都沒想過的含義。被當做是心學中道理,貼合現實的講解。
大講堂的講課繼續著。
朱橚的講解漸入佳境,「貪官貪官,貪從何來?別人為何要給他們送錢?」
底下的監生若有所思,他們中很多都是官家子弟,對於這些東西耳濡目染,知道送錢辦事的道理。
「答桉再明顯不過,源於他們自己手中的權力。當然,無論是何等官職,一開始都有其原本的職責,並非是設立這官職讓你去貪污。
但貪官們可以另闢蹊徑,合理合規地使用被賦予的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