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雪符師殿

順德四十九年。

夜。

鵝毛大雪漫天。

皇城東南十里，四面山山頂，紅光一片。

這裡，是大碩王朝符師殿所在。

是王朝躋身楚州大國的標誌之一！

大符師是實力的代言，更是頂級皇權的象徵！只有實力強橫的國度，才配擁有大符師的守護！

大符師一怒，伏屍千里；大符師可搬山填海；神（魔）符師可上九霄下碧落…

嗯，那不是符師，是造物主。

但是民眾們覺得無所謂，符師在他們眼裡，是除天子以外最厲害的那個！

不明覺厲的人們紛紛眺望著，揣測著神符師殿今夜會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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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帝陛下諭，大符師商晴四十九年來忠貞不二，吾心甚愛。今，生不同衾死同槨！特賜靈果，殉！」

一個身著披甲士突然上前，手持皇詔，厲聲喝道。

平日威嚴肅穆的符師殿門前，此時血流成河，伏屍遍地，如同修羅場。

林立的刀鋒透寒芒森森，無數燃燒的火把燒紅了半天，也照著一張張緋紅猙獰的臉。

披甲士話音剛落。

「轟～」

夜雪瞬間散亂瀰漫，殿外眾人一時間幾乎睜不開眼。

山風大作，天地哭嚎。

被血染紅的重門始終不曾被打開，一個斷臂浴血的人像堅韌的磐石，手持長槍緊守門前，寧死不退。他的身上，像是有流不盡的血——

因為這人，殿前號稱最精銳的大碩之刃死傷數百！五日之期將至，卻始終無法跨越最後這一步。

披甲士首領慕岩雙目赤紅，倏地捏緊了手中皇旨，就要下令強攻。

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陛下駕到～」

聲音像夜梟的嚎叫穿透了漆黑的夜。

眾人獃滯片刻后，這才恍然驚覺。

慕岩瞳仁驟然緊縮，揮手。

披甲士們轟然轉身，整齊劃一地從中間退讓出一條通道。

山風肆虐。

通道的盡頭一人迎著風雪和火光緩緩走來。

是一個身著明黃華服，鬚髮花白，形銷骨立的老人。他衣袍翻飛鼓盪，瘦弱的身形像隨時會被大風颳走。jj.br>

「恭迎聖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岩單膝跪地。

兩側緊隨其後，推金山倒玉柱般嘩啦啦跪倒一片。

順德帝垂垂老矣，走得極慢。

一雙塵土不染的鹿皮靴踩著屍山血海，隻身穿過跪拜的眾甲士來到了殿前。

因為大碩帝王的到來，風雪似乎都為之避讓，驟然變得溫順了許多。

「滿倉。」

順德帝抬起眼看著固守在符師殿前的獨臂勇士，三角眼裡透著一抹嘲諷和冷戾：「你半月前拜別朕而去，朕還深感欣慰。原來是在此做狗來了！」

滿倉、慕岩、白葛、夕洛。

順德帝座下四大護衛，兩名兩暗。

滿倉暗衛之首，善毒。

今日才知道更善戰！

不過這對順德帝，眼下這個老人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讓開。」

滿倉搖頭。

「死不足惜。」順德帝冷笑一聲退後半步。

數名弓弩手就位。

慕岩重新舉起右臂，雙眸陰鶩地盯著門前浴血殺神般的昔日同袍。

風，似乎停了。雪也變得輕盈，在火把上空化作絲絲雨滴。

他滿腔的殺心在這最後一刻卻變得有些遲疑不決。

背後是順德帝冰冷的眼神。

「大符師，滿倉先行拜別！」階上的滿倉突然用儘力氣大吼一聲。

慕岩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兩下，就見滿倉猿臂一震，長槍捲起飛雪如利箭「嗡」地射來！

「射！」

箭矢飛舞。

順德帝昔日的暗衛像刺蝟一樣被狠狠地釘在看厚重的符師殿大門上。

汩汩的熱血順著大門複雜的符篆慢慢延伸開，猶如伸展的紅蛇。

「大符師……」

滿倉最後的目光看向漫天飛舞的雪花。

【大符師，若有來生，就不要再這樣為難自己了吧……】

守護大符師最後的一人也死了。

事成定局。

滿倉破破爛爛的屍體很快就被兩名皮甲士從門上拔了下來拖到一邊。

銅皮鐵骨的撞車被推上隊伍的最前列。

士兵們猶豫地看向他們的首領。畢竟要對抗的將是聲名顯赫的大符師，他們的心頭還是有些忐忑。

「撞！」慕岩面無表情地揮手下令。

「轟~」

撞擊聲在四面山頂轟然響起，震耳欲聾。

眾人眼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大符師殿在慕岩的眼中什麼也不是。

天下人都以為大符師地位尊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其實——大符師商晴，只是順德帝囚禁在這裡死囚！

「轟~」

大門在重鎚的撞擊下，終於支離破碎，轟然洞開。

富麗堂皇，燭火高照的大理石殿堂顯露在了眾人眼前。

乳白色粗羊毛地毯的盡頭是寬大的黃金寶座。

一個身形妙曼，身著大符師深藍長袍的女子正倚坐其中，黑髮如瀑，單手托腮，似在打盹。

燭火和金光的交相輝映下，看去神聖而美好。

眾人一見之下幾乎忘了呼吸，趕緊繃住臉，露出漠然的神情。簇擁著幾乎沒了耐性的順德帝步入殿堂之中。

慕岩緊隨其後，雙手一揮。

身後甲士立刻分散兩側，護衛、搜尋各司其職。

「故弄玄虛！」順德帝看著寶座中的女子，眼中閃過一抹戲謔，更多的是勝利者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天下是我的，你依舊是我的！】

這個天碩王朝最有權勢的男人高抬起頭顱，老人斑的臉上掛著睥睨天下的傲然笑意。他挺直了脊背，昂首闊步朝著黃金寶座走去。

隨著距離的靠近，順德帝鬆弛的嘴角忽然顫抖了幾下，接著又恢復了常態。

只是方才還鏗鏘有力的步伐此時突然變得有些疲軟。

鹿皮靴在乳白的地毯上印下了兩行觸目驚心的帶血腳印。

順德帝走得很慢，可他終於還是邁上了台階，在女子身邊坐了下來。

女子十分年輕，模樣精緻，光潔如玉的皮膚在燭火下泛著一抹粉紅，櫻唇黛眉，分外明艷。

她死了。

死的時間不久，皮膚還帶著一點點溫涼。

順德帝雙手撐著雙膝，垂搭著眼皮，用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

「很好，非常好。朕給了你四十九年的時間，你給了這樣一個答案！朕，自然也會厚待你的。」

「慕岩。」

「屬下在。」慕岩在老皇帝身後躬身聽令。

順德帝伸出手臂，將死去的年輕女子摟在身側，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去，誅大符師商晴十族！」

慕岩心中一驚：「陛下？」十族？

「十族！我要我大碩再無商姓！」

商，大碩王朝大姓。

族人數十萬眾。

殺人如麻的侍從首領費力地咽了口唾液。

「諾。」

殿外夜風怒號，捲起飛雪洋洋洒洒，很快就淹沒了滿地的鮮血與眾多的死屍。

「噠~」

某處突然一聲輕響。

一點微茫自暗處升起，飄飄忽忽很快淹沒在了茫茫的風雪中。

那裡，有一具被紮成刺蝟的斷臂男屍。

【小姐做什麼，滿倉就做什麼。】

【小姐去哪裡，滿倉也去哪裡。】

【小姐明知符師殿是囚籠，為何還要甘願自囚於此？】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