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子身份
這飯莊生意很是不錯,不一會幾張桌子就坐滿了客人,一時人聲鼎沸,熱鬧非常。客人們談論最多的就是昨日發生在王恭廠的爆炸案,都說是天降異象,朝中定是出了奸臣。
忽聽有人大喊了一聲:
「這是誰的銀子掉了?」
眾食客紛紛低頭,還有人摸著身上的口袋,這時有人拍了下公子的肩膀,公子回頭看時,那人卻一臉歉意抱拳道:
「哎喲,對不住了,還以為是張家二公子,認錯人了,抱歉抱歉。」
公子也沒在意,小土豆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李木,小聲道:
「那人偷了公子的東西。」
「是哪個?」
小土豆用下巴一指,李木就看到有兩個人在食客中間隨意走動,像是在找座位,眼睛卻總在客人身上打量,甚是可疑。
李木問公子道:
「公子看看身上可是丟了東西?」
公子在腰裡一摸,臉上變色道:
「玉佩不見了。」
李木正要起身,公子攔住道:
「先把門堵上,莫要走了賊人,那玉佩丟不得。」回頭對兩名隨從說道:
「有賊人偷竊,孫有良去把門堵上,黃虎去拿人。」
看那叫孫有良的隨從已經把守住大門,李木帶著黃虎來到那賊身後,大喝一聲:
「好個大膽賊人!」
那賊一驚,頭也不回地就要朝門外奔,黃虎已然伸手鎖住了他的肩胛骨,哪料這賊還有些身手,原地溜溜地打轉已然掙脫了黃虎的利爪,李木不會功夫,但也心思靈巧,腳下打絆勾住那賊的小腿把他放倒在地,黃虎一腳踩住了他的脖子,就像踩只小雞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門口另一賊人見勢不妙,就想奪門而逃,被孫有良迎面一掌拍在胸口,那人倒飛出去多遠,堪堪摔倒在李木他們腳下,口吐白沫昏死過去。
李木上前在兩人腰裡各搜出兩個錢袋,卻沒有公子的玉佩。正在著急,見小土豆從人群里鑽出來,小手一翻掌心裡出現一塊綠色的玉石,隨後用手一指,
「那裡還有一個。」
孫有良欺身而上,角落裡本來坐著一個假裝食客的賊人,見孫有良小山一樣的身形向他壓來,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從凳子滑到地上渾身不住地打顫,嘴裡不停地討饒:
「大爺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孫有良一把將他提起,走過來扔到地上,三個小賊全都就擒也就是片刻之間,眾食客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查看自己的物品是否丟失。
李木接過小土豆手裡的玉佩,見上面刻著「信王」二字,心裡就是一驚。這信王不就是當今皇帝的弟弟,一年後就要登上皇位,十八年後又在皇宮後山一棵歪脖樹上弔死的崇禎朱由檢嗎?
此時的朱由檢還是個閑散王爺,根本沒有要當皇帝的覺悟。按照大明祖制,兄終弟及這種事想都不要想,到目前為止,大明二百多年的歷史上,唯有英宗朱祁鎮的皇位傳給了弟弟代宗朱祁鈺,而那段歷史在後人看來真的是一地雞毛,一兩句話都講不清楚。
先是英宗非要放飛自我御駕親征,在土木堡大敗於瓦剌,還當了人家的俘虜。朝廷為了不受瓦剌人的要挾,兵部侍郎于謙力挺英宗弟弟朱祁鈺上位做了皇帝。後來瓦剌人看到無利可圖就放了朱祁鎮回到大明,這下可給朱祁鈺出了個大大的難題:朕不是貪戀帝位,當初是你們非要把朕推上寶座,現如今正主回來了,皇位讓還是不讓?
皇位這東西一旦坐上去就沒有讓的道理,從古至今所謂的禪讓都是演給外人看的把戲。於是弟弟不讓位,把哥哥囚禁在南宮。哥哥不服氣,搞了個奪門之變強行復辟,弟弟被活活氣死。
還有一個特例就是世宗朱厚熜,完全是因為武宗朱厚照死得突然而且無嗣,大臣們只好在皇室宗親中挑選了十五歲的興王做了皇帝。
如今天啟帝正值壯年,還有一個兒子朱慈炅,怎麼也輪不到他信王當皇帝。十五歲的朱由檢便也和其他王爺一樣,等待年齡一到就可以到封地就藩,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過一輩子逍遙自在的藩王生活。他甚至還未及弱冠就給自己起了個表字,名曰德約,他的人生軌跡似乎就是這樣不會有任何波瀾。
李木看著面前這個單純善良、陽光好學的大男孩,搞不明白他怎麼會一步步變成日後刻薄寡恩、多疑嗜殺的崇禎?既然此時與他結識,作為一個從現代來的穿越者,就該好好引導,不能讓他重蹈覆轍。
穿越前他只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看不出事業上會有多大起色,而這一世雖身處亂世,但要能潛於皇帝身邊對他施以影響,大明的命運或許能從此改變,自己也能成就一番事業。畢竟李木還是認可漢人江山,對仍處在奴隸制度下的滿清最終取代大明倍感痛惜。
李木默默地將玉佩還給公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請公子收好,切不可丟掉本心。」
公子不知李木已經想到了將來,還以為他是在說這塊寶玉,古人對玉器極為看重,認為玉石可以養生、養心、養神,甚至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將玉佩收好,看了眼地上的三個小賊,憤憤地說道:
「天子腳下也會有這等宵小之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偷盜之事,真是不知好歹,都是有手有腳的,為何不能正當做事,哪怕做個苦力也能養家糊口呀。」
李木笑道:
「公子不知,這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有各的活法,有聖人君子,也有市井無賴,世間百態,求生不易,世道本就如此。」
說話間店家已經找來了巡街的衙役,李木把經過講了一遍,便讓他們帶走了三個小賊。
這麼一鬧也沒了吃飯的興緻,出了飯莊,一行人都把目光聚到小土豆身上,公子很是好奇地問道:
「你是怎麼識破那賊,又是怎麼拿到那塊玉佩的?」
小土豆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都是市井上混的,他們那些手段自然認得。」
原來偷竊這行也很有講究,城外行竊的叫草竊,城內行竊的為市竊,俗稱妙手空空兒,有專門偷別人晾晒衣物的叫收曬郎,有專門在水上行竊的叫鑽底子,有用長竿鉤東西的叫挖腰子,撬門的叫排塞贓,入戶的叫吃恰子,掘壁穿穴的叫開窯口。象今天這樣,一人大喊,吸引人的注意,另一人乘機掏口袋;一人假裝認錯人,一人在另一邊順手牽羊,分工合作群體作案叫做趕蜂子。
行乞的也要學些偷竊手段,在討不到食物的時候也要行那竊賊的勾當。小土豆被孩子王逼著也學過兩手,所以今天遇上同行,一眼就識破了他們。
公子嘆道:
「小小年紀著實不易,以後跟了道長好好學些正經本事,切不可行那不義之事。」
李木見四下無人,突然倒身下拜道:
「信王殿下,李木在此替天下蒼生叩拜,望信王以天下為重,心懷家國,救民於水火,保我大明之昌盛。」
信王呆愣片刻,訕訕地說道:
「李兄何出此言?既然你已認出本王的身份,你可知皇家的律條,藩王不得干政,甚至與朝臣往來都是大罪,國家之事與我何干?」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作為大明的臣子,為我大明國運著想,早做準備,有朝一日必會大展宏圖。」
「好個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只是道理雖好,唯本王這身份恐難當大事。」
李木覺得此時還不能點破,只要在信王心裡埋下顆種子,今後一定會理解他的苦心,便起身說道:
「信王聽我一言,皇上一時半會兒不會讓你去就藩,不然你倒說說你的藩地在何處?」
信王一時語塞,他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自從封王以來還一直住在皇宮,皇兄還剛剛為他修建了信王府,真的看不出讓他就藩的意思。不過這話從一個小兵卒嘴裡說出來也太過不可思議,看了看旁邊一副神仙模樣的聖虛老道,已料定這兩人必定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