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二十六)
花語外傳(26)
2010年4月7號晴
花語:
終於用上洗衣機了,山下的人十幾年前就有了,沒什麼稀奇,可自己擁有一台還是很高興的,生活越來越方便嘛。
李宏河真有意思,談個女朋友竟帶給陳教授看,最近才從他那裡知道,談女朋友的事是他們原來說好的。陳教授不是也想找個老伴吧?
王向星不願和華魯住一個小區,剛買的房子就退了,知道原因后,真為華魯一家人害臊。古人說千金買宅,萬金買鄰,很有道理啊。
外傳:
北方庄自通了自來水后,很多人家買了洗衣機,大都是孩子在外地工作,買來孝敬爹媽的,老人看洗衣機用水量大,見白花花清水流走,總是捨不得用,劉桂花給陳方春一說,陳方春呵呵大笑,劉桂花問,有什麼好笑的?陳方春說這些老人到城裡生活我怕他們不敢吃飯不敢走路了。劉桂花問,怎麼說?陳方春說,城裡人的生活哪一件離開了花錢,做飯炒菜用水用暖吃喝拉撒的哪一樣不需要錢,村裡的自來水沒有安裝水表,怎麼捨不得用了?劉桂花說,老人們心疼地下水,說總有一天抽干,到那時喝什麼;又擔心那口老井一同抽幹了。陳方春說,也許用不了五十年,北方庄就沒人啦,如果讓他們看看城裡人的生活,更心疼了;但是老人們的殷憂意識很強,我佩服;你給大家說,怕浪費水,買幾個大盆,把水放進盆子里。又說,明天我買台洗衣機。劉桂花說,你別買了,你才幾件衣物洗,我買一台吧。陳方春說,買那種自動的,我出錢。劉桂花說,花不幾個錢的,我明天去買。問陳方春你好幾天沒下山了,出去走走吧,咱們一塊去縣城買。陳方春說,商家給送到家嗎?送到家我就不去了。劉桂花說,沒聽說過。陳方春說,你打聽打聽。劉桂花說這事也打聽啊,有什麼值得打聽的。陳方春說,我陪你去。
第二天一早,劉桂花帶上王誠傑,和陳方春一同去了縣城。車上,陳方春問劉桂花,鎮上醫院門口怎麼那麼多人,而且大多是婦女。劉桂花笑笑說,你真大驚小怪,那是育齡婦女查體的。陳方春說,你是見怪不怪我是未見而怪,沒什麼可怪的。劉桂花笑了一聲,說你這話跟繞口令似的,聽著笑人。停了一會,問陳方春:「上次北方庄查體,八個女人都不幹凈,我以為他們男人不在家,沒問題的,誰知道那麼臟。都因為什麼啊?」陳方春說:「這事你有發言權,你不是說了,讓她們多講衛生。」劉桂花說:「我奇怪的是,北方莊上百年了,老人們活得好好的,也沒這類病,而且高壽的那麼多,沒見他們講衛生那一套。你也知道,村裡雞鴨鵝狗大牲畜的和人一個院落里,上哪裡講衛生,不也長壽的長壽健壯的健壯。」陳方春說:「舊時代的中國農村都這樣子,我小時候也生活在這種環境。但人畜雜居,是真的不衛生,那年月,人生病也常有的,看不了的病多的去了,平均壽命很短。不能說北方庄的人長壽,就說不用講衛生。北方庄長壽的秘訣有三點。」劉桂花說:「你說說,哪三點。」陳方春說:「勞動,慾望,水井。」劉桂花說:「願聞其詳。」陳方春看了劉桂花一眼,笑著說:「勞動好說,北方庄人一輩子在土地上勞作,而且頗有節奏,即不勞累不安逸,四季分明各安所需。慾望,是說北方庄人的慾望少易滿足,五穀雜糧吃下肚子,糧食蔬菜百分之百的綠色食品,自給自足的小農生活啊。
我對那口井特別好奇,那水質一定有不少適應人身體的礦物質微量元素,養人呢。」劉桂花說:「找人測測不就知道了。」陳方春說:「這事干不的,就像我們在山下拾到的那塊石頭,不能向外說。你想,等井水測出來豐富的礦物質和微量元素來,北方庄還能安寧嗎?」劉桂花說低聲說:「我從明天再去老井擔水,做飯喝茶用那井水。」陳方春也低聲說:「不怕人家說啊。有自來水了,還挑水喝。」劉桂花說:「管他呢,每天四桶水夠了吧,挑兩次。」
到了縣城,在一家商場挑了一台海爾滾筒洗衣機,商家說,你們留下地址,下午給你們送過去。陳方春看著劉桂花一笑,劉桂花說,你看我幹嘛,嫌我沒問鄰居啊,不過出來走走對你好。陳方春說,我最煩逛商場的。劉桂花說,男人都這樣,好像逛商場是女人的專利。陳方春笑笑,低聲說:「怎麼給你講呢?」卻沒說下去。劉桂花說,我懂你的意思。
劉桂花要去收銀台交錢,單據在陳方春手中,正給他要,陳方春已經走在她前面,到了收銀台,劉桂花牽起王誠傑的手走過去,看著陳方春交了錢收起憑證,便向商場門口走去,剛出門,迎面碰到王向星,後面跟著未婚妻李小慧。
王向星叫了一聲「二嫂」,劉桂花說,你倆來啦,我剛買走一台洗衣機。陳方春轉過身和王向星握手,李小慧上前說「陳教授您好」。陳方春向他兩人問過好,問其來意,王向星說看看空凋。劉桂花問,你們房子換空凋啊,不是裝好了?王向星說,剛換了新房子,缺一台空調。劉桂花說,不是買了一年了,怎麼又剛換新房子?王向星於是跟劉桂花說起他房子的事。陳方春說,你們不急吧,找個地方坐下聊吧。王向星說,咱去頂樓茶莊聊去。幾個人走到商場頂樓的茶廳,要過一壺茶,王向星開始聊他房子的故事。
王向星跟著他女友的叔做皮貨出口生意,訂婚前一年在城裡買了一座二手房,訂婚後,就在樓房同居了。王向星常出門收貨,短了三五天長了半個月回家一次,兩個人的生活本來很安靜舒適,一個主外掙錢,一個在內持家,打算五月十三結婚,因為李小慧懷孕了,不能拖。可小區內有三家北方庄的熟人,一家是劉桂花的二哥劉桂雷,一家李宏知,一家華魯。因為同村來的,開始大家一同聚了幾次餐,後來漸漸少了來往,一個月里見兩三次面,但很少串門。偏偏華魯的妻子韓業慧經常帶孩子去王向星家溜,而且不分時間,有時一天里早中晚都去。
華魯在外打工,韓業慧在家帶孩子,女兒華憲芳剛上小學,兒子華憲誠一歲半,她的父親跟著住。周末節假,兩個孩子跟韓業慧一起去王向星家玩。韓業慧能說會道,東雲八扯家長里短,小區住了不到一年,七八成人家的底細被她摸的一清二楚。起初,李小慧聽著新奇,把韓業慧的話當消遣,用以打發無聊的時間,沒過三個月,李小慧受不了了。主要是韓業慧的孩子調皮,進門就開始折騰,沙發上床鋪上陽台洗手間每個角落,沒有不鬧騰到的。李小慧愛整潔,每次韓業慧母子走後,都要重新收拾收拾房子。問題是韓業慧沒有好習慣,住樓不知道進屋換拖鞋,華憲城有時不脫鞋在沙發床鋪上滾動,看著大人的面子,李小慧不好意思制止,韓業慧如在自己家,旁如無人,吃的喝的伸手就拿,還打開李小慧家的冰箱拿飲料。
韓業慧母子母女來就罷了,猛不丁的她父親也去。那風格與他女兒差不多,韓業慧客氣的讓他一支煙,他不謙虛的接過去,便一支連著一支沒有竟時;人又不老實,客廳看了卧室看,坐的時間長了,陽台上、飄窗前,到處是他留下的煙灰,撒潑的茶漬,喉嚨里憋不住的吞吐物。韓業慧父親有時精神清爽,竟一個人來串門,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喝茶抽煙吃瓜子吃水果,大氣又豪爽。
李小慧不勝其煩,再聽到敲門聲,從貓眼裡看到韓業慧或她父親,便不敢開門,韓業慧就打李小慧的手機,手機一響,韓業慧在門外就喊,小慧妹妹,睡著了啊,是我,來找你玩了。李小慧無語,悶悶不樂的去開門,等人一進屋,要虛與委蛇的做解釋,儘力拿出小臉賠小心,彷彿得罪了人,對不起人家。韓業慧心情愉快毫無覺察,坐下后照樣跟李小慧神侃。
李小慧跟王向星打電話,說實在住不下去了,你想個辦法,要麼讓韓業慧死了心別再上家來,要麼我們換地方住。兩人一商量,採取第二個策略,搬家。
劉桂花柳眉橫豎,把韓業慧招派了幾句:「這娘們太不是東西啦,她在北方庄糟踐噁心了李挺銀一家,在村裡住不下去了,才跑到城裡,沒見過這樣沒廉恥不講理好吃懶做的女人。你們也太好欺負了,直接給她說不歡迎讓她們上門不就得了,幹嘛忍氣吞聲到搬家。」李小慧說:「就沒給她開門,韓業慧在小區還喧排了我一腚不是,說我小氣。」劉桂花說:「哪怕什麼!她說你小氣你就小氣啦。這種人,不出幾天,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人們就能看出她的本來面目,你讓她說去。」王向星說:「我並不怕她說,我怕的是,以後拒絕了她這個人,再見面時,會跟在我們後面指桑罵槐的。」陳方春說:「向星擔心的有道理,不怕小人橫就怕小人慫。小人慫,表面上認輸不理你了,心裡卻放不下你,煽風點火造謠誹謗挑撥離間是他們的長項,更令人討厭的他們對你不離不棄若即若離,像個蒼蠅在你跟前飛來飛去,故意噁心你;特別是你們在一個小區,甩也甩不開。所以啊,對這種人只好惹不起躲得起。」劉桂花說:「還有幾天,你們房子來得及布置嗎?」王向星說:「那是我朋友的房子,什麼都全,就缺一台空調。」劉桂花說:「你們住朋友的房子到什麼時候?你朋友不用啦?」王向星說:「他下半年去市裡住,房子要賣的,等我的房子賣了,再買他的房子。」陳方春說:「好人自有天佑,我贊成你們這個做法。」劉桂花對陳方春說:「咱們跟三弟幫著看看空凋去吧。」王向星說:「你們忙你們的,我和商家談好了,今天到貨,我來催他們安裝的。」陳方春說:「小夥子,結婚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我要來的。」王向星說:「一定邀請您前來捧場,我年前訂婚沾了你的不少光。」陳方春說:「見笑啦。我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
王向星李小慧和劉桂花陳方春說再見,各自分開。李小慧對王向星說:「這陳教授跟你二嫂什麼關係,倆人來城裡壓馬路了。」王向星說:「你胡說什麼,陳教授來北方庄休養,二嫂給他做飯......嗯?是不對啊,他倆怎麼一塊來逛商場呢。」李小慧說:「不是說買洗衣機嗎?」王向星說:「也許倆人碰巧了,陳教授來城裡有事。」李小慧說:「聽二嫂那語氣里,兩人很熟知啊。一口一個『咱們咱們』的。」王向星說:「別瞎猜啦,一個老頭子有什麼不放心。」李小慧說:「這人多大了。」王向星說:「六十多了。」李小慧說:「哪像六十歲的人,我爹才五十露頭,沒他長的年輕,你看他那皮膚比你還嫩生。」王向星說:「人家文化人,風不吹雨不淋的,保養的好。」李小慧說:「讓你哥哥早回來吧。」王向星說:「陳教授這人,村裡沒一個說他壞話的,你怎麼第一眼就對他有意見了。」李小慧說:「哪裡是第一眼,這是第二眼啦。年前定親的時候,我第一眼就發現這人與眾不同,很有氣場——我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上看他的。」王向星說:「拉倒吧,你還女人?你多大了,見過幾個男人?」李小慧說:「你看我見過多少男人啦?」王向星說:「你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才二十一歲。」李小慧說:「你要相信女子的直覺。」王向星說:「我看好陳教授,人家是君子。也許二嫂每天跟他做做飯洗洗衣服的——聽說二嫂跟他學習什麼大學課程呢,不更熟悉了?」李小慧說:「二嫂這人實在,又會做事,心靈手巧的,很招人疼。」王向星說:「你不知道,二嫂武藝高著呢,一年四季拳不離手。」李小慧說:「你二嫂一個山裡人,那皮膚養的那麼好,又白又嫩。沒事的時候,我可要好好問問她,取取經。」王向星說:「二嫂考了三年學,剛下學,就嫁給我二哥了,一直保持著學生的習慣,大概很懂得養生,你沒事真要多問問她。」
陳方春和劉桂花出了商場,準備去車站回家,劉桂花說,咱吃頓飯再走吧。陳方春說,也好,等肚子餓了再想著吃飯趕不上啦,問王誠傑想吃什麼,王誠傑說吃肯德基漢堡包。劉桂花說,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王誠傑連著幾聲說就要吃肯德基。陳方春說,咱這就吃去。又對桂花說:「你看,人家的廣告做的多好,這樣的小孩子都知道;我就想不起來中國食品的名字。」桂花說:「有啊,狗不理,BJ烤鴨,米線拉麵,多的去了。」陳方春說:「縣城裡有分店嗎?」劉桂花說:「也有的。」陳方春說:「但質量不能保證,名字也不響亮。」劉桂花說:「真的呢,小孩子大人一說到快餐,脫口說漢堡包肯德基什麼的。」
三個人剛到店門,門口的司儀一個鞠躬,一句普通話:「歡迎光臨。」一手做出請進的姿勢,一手去扶門把手。走進去,滿堂寬敞明亮,地面閃著光亮,乾乾淨淨,服務員主動過來張羅,遞上菜單,茶水,料理,餐巾紙一應而全,桌面一塵不染。陳方春說:「中外餐館的區別不僅僅在菜單上食譜上,關鍵上這些看得見摸得著附帶服務,更有看不見摸不著的元素。」劉桂花說:「你崇洋媚外。」陳方春說:「好大的帽子,我崇洋媚外?你不是沒在中餐館吃過飯,你憑直覺告訴我,哪家好?」劉桂花低下頭,咯咯咯的笑了。陳方春說:「你剛才好威風呢。」劉桂花抬起頭,不解的看著陳方春,陳方春說:「在商場頂樓上喝茶的時候。」劉桂花說:「呵呵,你看我生氣了吧。」陳方春說:「聲音雖然不高,但那副怒目圓睜的神態,也是蠻嚇人的。」劉桂花說:「女人生氣很醜吧。」陳方春說:「別有風致的。」
吃罷飯,陳方春去結賬,劉桂花說:「又讓你破費了,是不是我喜歡占你便宜?」陳方春說:「你不是那種人,在這種場合我結賬最好,你不爭更好;何況沒有幾次。」劉桂花說:「今天你好像不願意來城裡啊,有顧慮吧。」陳方春說:「小城故事多,全憑嘴去說,現在還沒到坦誠無猜的時代,特別在農村。」劉桂花說:「我就想到你有顧慮,擔心人言;其實真的是想讓你出來散散心的,我沒多想。」陳方春說:「這世界每個人都是九里香一樣的胸襟就美麗了。」劉桂花一把挎起陳方春的胳膊,又立刻放下,說:「真想挎著你的胳膊走一段路。」陳方春說:「你也怕的。」劉桂花說:「哎,活的麻煩。」陳方春問王誠傑累了嗎,讓爺爺抱你一會。王誠傑蹦蹦跳跳的說:「爺爺累了吧,我才不累呢。」劉桂花說:「你看,孩子多高興多聽話。」
回到北方庄,劉桂花剛進院子,看到洗衣機放在堂屋門前,她婆婆說說,你後腳進送貨的前腳走,你看看把洗衣機放哪裡。劉桂花說,我怎麼沒看到他們——洗衣機放西屋裡。婆媳倆抬著洗衣機往西廂房走,再放下,看著滿屋的東西不知所措。婆婆說,你請陳教授去,讓他幫忙安裝。劉桂花說就要撥手機,婆婆說,你去請人家,哪裡能電話叫人的。劉桂花說,好,我這就去請。走出院門,還是撥了陳方春的電話,等陳方春來到大門,和他一起進了院門。
陳方春看著西廂房,說該讓送貨的安裝好的,他們懶,明著欺負你婆婆。劉桂花說,我去攔他們。陳方春說,不用了,我來做。指著東窗檯下的水龍頭說,幸虧有這個,不然,沒法安裝。劉桂花說,這邊原是做洗澡間的,後來想不久去縣城住了,沒再整理。陳方春說,搬幾塊空心磚來,墊高一點,方便洗衣機水流進大盆里,節約用水,看家裡有沒有電線插座螺絲釘;劉桂花說,家裡哪有這些東西。陳方春說,村裡小賣鋪有嗎?沒有?去鎮上看看。又用手比量距離,說買兩米0.25的銅線,一個插座,四米2.5的伸縮性塑料管子。劉桂花說今天安不上了,陳方春說明天下去安,你先去買材料。劉桂花說,我問問人家怎麼安的,有沒有剩餘的材料。陳方春笑著說,劉嫂,這東西哪那麼巧的,你要什麼,人家剩什麼,去買吧。劉桂花看看陳方春卻不動身,陳方春說,沒想周到啊,走的時候把這些問題找出來,在城裡買了沒這個麻煩啦。劉桂花說誰說不是呢。陳方春說,我去鎮上看看,劉桂花說勞駕你了。桂花婆婆聽陳方春去鎮上,說陳教授,讓王誠傑媽媽去,你怎麼去呢,三十里地。劉桂花問陳方春你會騎三輪電動車嗎?陳方春說能騎,充足電就成。婆婆說上午剛充完電,讓王誠傑嗎去吧。陳方春說,我去吧,老嫂子,劉嫂可能不熟悉這些東西,不知道怎麼買。婆婆說,有勞動您了,家裡沒個男人真不行啊。
陳方春拉過電動車,向山下走去;劉桂花說,我跟你一塊去吧。陳方春說,你把那屋子的東西收拾好了,騰出地面來,我一會就回來。
半個小時后陳方春回到劉桂花家,屋子還沒收拾完,看到陳方春,說這麼快。陳方春說,我在王家村一家鋪子買的,沒想到那裡的東西真全。劉桂花說,早知道我自己去買,讓你枉駕屈身的走一趟。陳方春看著劉桂花說,就你嘴巧。又半個小時,洗衣機轉動起來,陳方春指著洗衣機上的各個鍵,告訴她如何操作。桂花婆婆說,人越學越懶了,洗個衣服也用機器。陳方春說,有這東西了,人可以騰出手干別的事,洗衣機最大的功能是甩干,特別是冬天,衣服不易曬。劉桂花說,娘,你去看看有什麼該洗的拿來,我試試用。婆婆說我去拿。陳方春問劉桂花,身子不舒服了?劉桂花說你知道了就行,突然來的厲害。陳方春問,沒有什麼例外吧,反應厲害了去看看醫生。劉桂花說,沒關係,以前有過這個情況。陳方春說,等會你別沾水了,我來洗,你再找找有該洗的衣物嗎,都拿過來。
桂花婆婆抱著一摞衣服走來,陳方春說,嫂子,你在一邊看著,我教你怎麼用。便把衣物分類分檔放進洗衣機,桂花婆婆看得仔仔細細,陳方春說著,她去按鍵盤。陳方春說,沒放洗衣粉呢。放上洗衣粉,又去按鍵,陳方春說,沒放水呢。婆婆不好意思的笑了,說真是不懂的機器瞎膏油。陳方春說,用兩次就熟悉了。婆婆說,我回去了,該接冉冉做飯啦。
桂花婆婆走後,陳方春對劉桂花說,你去床上躺躺,我來做飯。劉桂花說那這麼嬌貴,我來做。陳方春說,女人很多疾病都是年輕時不注意遺留下的,不知道沒辦法,知道了就謹慎些。劉桂花說,又委屈你了。
第二天一大早,陳方春起床洗刷完,打了一趟太極拳,平息下來,給劉桂花打電話,問她身子好些了嗎,劉桂花說,好些了,就是身子乏,不想動。陳方春說,這哪裡是好些了,你多躺一會,我過去做飯。劉桂花說,我正要起床呢。陳方春說你再躺一會吧。陳方春走到劉桂花家,劉桂花給他開開大門,王誠冉已經生好柴火爐子,叫聲陳爺爺好,又去淘米。劉桂花說,這會還真懶,我去躺會。王誠冉問陳方春:「陳爺爺,我媽媽怎了?臉那麼黃。」陳方春說:「你媽媽有些累,休息一上午就好了,我來做飯。」王誠冉說:「我會做的。」陳方春說:「好孩子,真懂事,爺爺幫你做。」陳方春走進廚房,取來鋼鍋添上米和水熬粥,又取下菜鍋,準備炒幾樣新鮮蔬菜。叮叮咚咚一陣忙活,二十幾分鐘后,做好了飯菜,看著王誠冉吃罷,她爺爺走來送她上學。爺爺對陳方春說,沒見冉冉媽啊。劉桂花說,我在屋裡呢,中午讓冉冉在你那裡吃飯吧,我有事。公公說知道了,看著王誠冉上了車,跟陳方春說我們去了,您吃飯。
陳方春給王誠傑穿好衣服,看著他洗過臉刷了牙,兩人坐下吃飯。飯畢,在外屋問劉桂花:「想吃點什麼,我去做。」劉桂花在屋裡說:「喝碗粥吧,加點小菜香油。」陳方春端取過茶盤,把粥和香菜放上去,走進內屋,劉桂花坐起身子,接過去,慢慢吃下。陳方春走出去說吃完了說一聲,我來收拾碗筷,跟王誠傑聊天。五六分鐘后,劉桂花說,你進來吧。陳方春走進去,見劉桂花在拭淚,不安的問她:「反應嚴重了?疼不疼?」劉桂花搖搖頭說:「我再躺一會,王誠傑交給你了,你帶他走吧。」又對王誠傑說:「跟爺爺去玩,聽爺爺的話哈。」王誠傑說:「知道了,我聽話。」
陳方春牽著王誠傑的手回到家,剛進家門,手機響了,是李宏河打來的,李宏河說:「陳教授,您今天有空嗎,我帶女朋友去看你。」陳方春說:「有女朋友啦,這麼快,什麼時候來?」李宏河說:「上午十點就到。」陳方春說:「我沒事,等著你們。」放下手機,打開電腦,瀏覽一些網頁。
李宏河前一次聽了陳方春說他今後找一個動心的女子,交一個好女友,能給他帶來下輩子的好運,便開始留意認識和不認識的女子。春節后,他借來幾萬錢,買來工具,準備干裝修。找來幾個干裝修的熟人,對他們說,有急活累活想著大哥點,我幫你們的忙。那些熟人問他,你能幹什麼,沒見你干這活啊。李宏河說你們能幹的我都能幹。春節前後積下的活還真不少,客戶跟著催的急,李宏河就攔下幾個活。李宏河一邊幹活,一邊跟房主聊天,提了不少建議,這邊怎麼著,那邊怎麼裝,說到關鍵的時候,跟房主要來紙和筆,在圖紙上描繪圖案,房主不覺對他另眼相看,說李師傅你還會畫圖紙呢,早知道這活都包給你。李宏河說,這話晚了,我原來在外地幹了五年裝修的活,孩子年前剛生下來,媳婦跟前得有人照應,就回來了,咱這裡的工錢跟城市沒法比。房主說,你自己拉個裝修隊干唄。李宏河說,我這是第一手活,慢慢干吧,又說,老弟你有朋友裝修房子什麼的替哥哥我宣傳宣傳。那人說,聽你話,就知道你是行家,這事好說,你幫我看嚴些,別讓他們偷工減料。李宏河說,有哥哥在這裡,你的房子絕對裝修的讓你滿意。有兩次,李宏河看著拉過去的材料不合標準,他悄悄自己出錢,換上好材料,就有商家替他跟房主說了,房主很是感激,不到兩個月,李宏河接的活多起來——房主給工頭直接說,這活那活的要李宏河干。
半個月前,李宏河與鋪地板貼牆紙的兩個人認識了,那是兄妹倆,哥哥主打,妹妹幫下手。三個人都在一家房主幹活,李宏河發現那女孩子雖然長著黑些,但眼睛眉宇間透著精明幹練,話不多,說的透;任勞任怨,有時哥哥休息吸根煙,她不停,那活兒和他哥哥沒兩樣,讓李宏河欣喜的是女孩沖茶不忘給李宏河添水,心眼好開朗。不到三天,三個人又去同一家房主家接活,兩人就熟悉了。趁著女孩不在的時候,李宏河問她哥哥,怎麼讓妹妹跟他做這活。哥哥周常飛說出一段原因。
女孩叫周常彤,高中下學兩年了,父母走的早,留下他兄妹兩個,哥哥比妹妹大十歲,本來中間還有個哥哥,五年前因車禍走了,留下一個女兒,妻子三年後帶女兒改嫁了。周常彤跟大哥大嫂生活,下學后也曾想外出打工,周常飛沒有答應,顯然,他不想讓沒了爹娘的妹妹孤身一人在外辛苦奔波;周常飛原來和妻子一塊干裝修,就想著讓妹妹接妻子的活,讓妻子在家看孩子做飯。和妻子商量,妻子說,我沒意見,可妹妹願意嗎,這活又臟又累又不體面,她一個剛下學的高中生,又是女孩子,能幹嗎?周常飛說,問問她吧,不願干也不能能讓她出去,在本地找活唄。沒想到,周常彤聽了哥哥的話,很爽快地答應了。不到一年,那些活干著上手了。
怎麼叫有緣千里一線牽呢?李宏河後來跟別人說,他和周常彤就是千里一線牽。有人說,你不是千里是二十里。意思是周常彤在城外二十里遠的村子,她們兩個的結婚叫有情人成眷屬。當然這話說出來,在三年之後了。
對周常彤和李宏河來說,這有情人來的太快,兩人認識不到一個月,李宏河便亟不可待的把周常彤帶給陳方春看,而他未來的大舅子根本不知道。
其實,周常彤也不知道李宏河帶她來北方庄的原因,她只知道這個比她大二十歲的男人聰明能幹嘴巧心誠,儘管李宏河沒有向她公開表示對她的情誼,但從李宏河的一舉一動里,覺察到李宏河看上她甚至愛上她了;自然,她也很清楚,自己很喜歡他,就是這年齡的門檻不敢讓她輕易下決心是否決定和他定終身。
這兩天剛忙完幾家房主的活,下一家的活要等兩天,李宏河問周常彤出去走走不,他帶她找個好玩的地方見個有趣的人。周常彤跟哥哥告個假,便跟李宏河來了北方庄。
陳方春看周常彤長圓臉,一字眉,杏眼雙眼皮,眼角上揚,嘴巴稍前突,皮膚微黑,心裡不禁喝彩,好標緻的女孩,這相貌重情,有膽氣,勤勞,有主見,而且做的主一言九鼎,外可以生財內可以發家旺夫興室,感嘆李宏河終於找到貴人了。
聊過一個多小時,李宏河邀請陳方春去鎮上吃飯,陳方春聽了想拒絕,一轉念又答應了。跟劉桂花打過電話,牽著王誠傑的手下山上了李宏河的車。
幾杯酒落下,陳方春對著周常彤說李宏河的人氣人脈,對著李宏河說周常彤的聰慧精明,末了又說起兩個人的未來,李宏河聽著頻頻點頭,周常彤一臉的驚奇。等菜上齊,吃過兩巡,陳方春把李宏河拉倒洗手間,把自己對周常彤的印象告訴了他。李宏河說:「這麼說,我該走桃花運了。」陳方春說:「你把握好了,這叫六合運。可惜你們年齡相差大,就看這女孩子的態度了,不過你抓住了處理好了,這姑娘就是你的了,誰也攔不住她。」李宏河弓腰蝦背的跟陳方春行禮。陳方春說:「你那牛脾氣,就這個姑娘降的了你。」李宏河說:「我多大了?娶了這樣的姑娘是我祖宗八輩子積來的福,她是我的泰山娘娘。」陳方春心裡發笑,她是泰山娘娘,你是什麼?玉皇大帝?
李宏河要送乘陳方春到北方庄,陳方春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回去吧,等會有公共汽車到北方庄山下的,你放心好了。李宏河說,那我們回去了。路上,周常彤對李宏河說,這個陳教授教什麼的,知道的那麼多,會看面相會知未來還會講周易八卦。李宏河說,這是我年前交的朋友,學問深著呢;彤彤,你明白我帶你來的意思吧,今天哥哥我不掖著藏著了,我喜歡你。周常彤說,陳教授桌子上那一大篇高論我就聽著納悶,原來是你精心安排好的啊。李宏河便告訴陳方春如何說他的運命的,說道激動處,李宏河顫著聲音說:「彤彤,你也聽我跟你大哥說起的我的經歷了,我沒別的,就有一身活力,陳教授說我有經商頭腦,-我幹了一個又一個,雖然失敗了,但我每次都能從頭再起,我相信我這輩子會遇到你這樣的貴人,幫我創業發家致富,我再經不起折騰了。」周常彤說:「有你這話,我就知道你是個不服輸的男人,但你要等我啊,還要經得起我哥哥嫂子的考驗。」李宏河說:「當然了,我比你大一半,你哥哥嫂子一定不會輕易同意我們相好,我等你。」
三年後,李宏河把周常彤娶回家,兩個人那一番愛情保衛戰,等以後再寫了。
陳方春看著李宏河和周常彤上了車,轉身去了鎮醫院,等走出來,手裡提著一隻塑料袋,再走到鎮上車站,上了嚴行臣的車,回到北方庄。剛進院門,接到劉桂花的電話,說晚上做魚,到你那裡做吧,我怕端過去涼了不好吃。陳方春說,行,我生柴火爐子,煤氣爐做的味道不好。
稍會,劉桂花領著王誠傑過來,端著一隻兩耳鍋,陳方春已生好爐子,正燒水,接過耳鍋放到爐子上,再去添柴引火。陳方春說:「晚上把兩個孩子接過來,在這邊吃飯。」劉桂花說:「行,我回去拿菜飯。」陳方春說:「等會,王誠冉沒到放學時間呢。」說著走進屋拿出一隻塑料袋,遞給劉桂花。劉桂花問:「這是什麼?」陳方春說:「我在鎮上醫院買了幾盒葯,你看看上面的說明和你的癥狀一樣嗎,相同的話,你就服用。」劉桂花取出一隻藥盒,上面寫著「宮血寧」三個字,眼裡有了淚花,轉身拭去淚滴,仔細看上面的說明,又轉過身說陳方春說:「謝謝你,這葯我見過,村裡不少婦女用過,我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