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謚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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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魏藻德確實是當大官的料,年紀大,心智靈活卻不輸年輕人。
立刻轉口道:「臣先替陳閣老謝陛下隆恩,要不這樣,這剩下銀子,臣……」
眾臣一聽,紛紛喜笑顏開,心說,你小子好歹有點良心,你惹出來的事情,自己上來擦屁股也算對得起陳演,對得起在場的諸位同僚。
「臣……可以帶著諸位同僚一同湊湊,臣這裡先捐2000兩……」不料魏藻德卻沒有放過諸位同僚的意思……
擺明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是魏首輔小心眼,他是不得已。
倘若在助餉之前,三萬兩紋銀,不是小數目。
可在大家都扣扣索索裝傻的時候拿出來,買個「簡在帝心」,也是向其他大臣示好,首輔做起來天經地義。
只是……
剛剛被天子拿走十五萬銀子,現在不至於家貧如洗,但短時間內也是口袋空空,魏藻德真的沒錢了。
倘若是以前,魏藻德敢聯合朝堂上的官兒給皇帝來個逼宮:若是還要銀子,臣唯有以死報國……
隨後天子無能狂怒,大家冷眼旁觀,能那位徹底認命時,大家再隨便湊個兩三千出來,也對得起眾正盈朝這個詞了。
!!!
如果不是在朝廷上,眾人估計立刻就要狠揍此獠一頓。
大明文官瀟洒儒雅是不假,在朝廷上用批判的武器懟天懟地懟皇帝乃基本操作。
可他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武器的批判,並且用得得心應手。
土木堡之變時,文官在朝廷上,一擁而上群毆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順,將其活活打死。
監國郕王朱祁鈺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這群文官卻殺紅了眼,之後又令其交出太監王貴,毛長,稱他們為王振黨羽。
於是大太監金英,一腳把兩人從內殿踢到外殿。
又被文官圍獵。
三人的屍體被掛到東安門城樓上。
最後,還是兵部尚書於老師從桌子里走出來,建議監國郕王朱祁鈺免了大臣們的御前失儀之罪,畢竟是為了江山社稷,文官們火氣一大控制不住自己也是正常,如此監國和大臣就都有了台階下。
並且喪事喜辦,借那三個死鬼統一了君臣思想,為今後贏得更大的勝利打下堅實的基礎。
值得一提的是,據有心人觀察,當于謙給監國出主意的時候,他朝服袖子都裂開了,顯然這兵部尚書並不是光會動嘴,物理鋤女干不過是之後的京師保衛戰熱身。
……
現在全體朝臣肚子里都在罵:好嘛,上回用陳演去換聖心,但那是死鬼也就算了。現在把大夥打包賣啊!媽的,再這樣下去,大伙兒還怎麼過日子!
有心想以昔日於兵部為榜樣,可龍椅上的殺神卻拍手大笑:「諸位臣工倒是情誼深厚。也罷。洒家……准了便是……」
眾人無奈,行吧……要論當場殺人,誰比得過這位,他說啥就是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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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好輪流報數目,個個看著魏藻德的眼睛都快瞪出血來了
好在這次總計才三萬兩,既然之前已經大出血過,現在也就不怎麼在乎了。
你一千,我五百,很快湊齊。
天子道:「你們慷慨,洒家也不能小氣。陳太平,你今日便接你爹回家吧!」
陳太平哭著跪下磕頭謝恩。
至於是感激黃恩浩蕩,還是被嚇得,抑或是另有心思,聖天子現在沒了他心通所以也不知道。
即便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若真有反心,一拳打死便是。
閣老屍案總算了結。
「初,上欲請助餉,首輔陳演雖年邁而豪氣不改,與吏部魏藻德盡相唱價,天子愛臣,初只索兩萬而已,陳閣老慨然應曰「臣老矣,不能親犯矢石,唯畢生為國斂財三十萬兩,皆予陛下」
魏尚書怒,更欲加之。
陳閣老目眥欲裂:「魏藻德,比忠心,你終不如我!」言畢,竟氣絕而亡。
上大悲,留屍於內廷三日以為敬。」--《起居錄》
……
陳太平先行告退,畢竟親爹死了都三天了,後面一堆流程得加急,陳閣老已經有味道了……
這怪不到陳演頭上,他很努力的延遲生化反應,可架不住當日好多人都和魏藻德一樣,跨過去的時候胯下滴滴答答,三天了,水漬風乾后,略加發酵,味兒就更沖了……
第一件事是,如何給陳演上謚號。
這個天子就不關心了,反正他讀書不多,這種事情還是交給下面這些個文采華麗之人去謀划。
大家議了半天,決定給陳閣老謚:文靖。
見天子有不明所以的樣子,魏藻德解釋道:「柔德安眾曰靖。成眾使安。恭己鮮言曰靖。恭己正身,少言而中。」
少言而中?天子覺得挺符合,陳閣老當日在朝廷上確實沒說什麼,卻帶領大家湊出來200萬銀子……
錢到手了,其它方面也就眼開眼閉吧,打一棍還給個棗呢,再說了,謚號又不要錢……
魯智深從來就不是小心眼的人,他的日常行為準則是對事不對人。
只要事情辦成了,其它都不再考慮範疇之內。
說起來,這也是佛性之一了。
天子忽然覺得不對,魏藻德和陳演是一夥的不假,但之前兩人還是分屬不同派系,姓魏的怎麼忽然就那麼好心了?
魯達對這些朝臣的人性沒有抱過任何喜歡,換而言之,他沒有眾正盈朝的幻覺……
今天事情反常,他也有點納悶。
斜眼看去,王承恩臉上表情極其精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人都在發抖。
「王承恩」天子輕輕道「究竟如何?他們沒騙洒家吧。」
王承恩是正經內書堂出來,學問不差,當即輕聲道:「回萬歲爺,他們說得都是實話,可還漏了一句。」
「什麼?哪句?」
「寬樂令終曰靖。性寬樂義,以善自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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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善自終……
以善自終……
聖天子楞了。
片刻后,笑聲透過房頂直衝雲霄。
「好!這就依了爾等!」
……
行吧……
只要他魏藻德不怕晚上陳演託夢,天子自然是無所謂。
說到了謚號,崇禎帝又想起一件事來。
「諸卿家,當日盧象升為國身死,不知何謚?」
堂下頓時鴉雀無聲!
「嗯?」崇禎帝只是隨口一問。
不料,這氣氛出乎意料。
「魏藻德,你來說!」天子點名。
一來以示恩寵,畢竟魏藻德自己捐了十五萬,還從陳家多坑了十萬出來,乃是大工程。
其次,他現在是管戶部,謚號這種玄而又玄的事情,恰是他份內的活兒。
魏藻德見躲不過,只能硬著頭皮道:「回,回陛下,盧象升,沒,沒有謚號……」
「什麼?」天子一巴掌把在把手上,直接從龍椅上站起來「莫要胡說!」
「確,確實沒有……」魏藻德跪在地上結結巴巴道,他臉色難看,卻也只能硬挺著「當時,當時盧象升身死,可朝中卻,卻傳聞,他降了后金!」
「混賬」魯智深心頭火起。
昨晚盧氏小娘子也是這個說辭,那時他只是以為對方是老盧的孫女,為爺爺激憤不平,語多誇張,也是人之常情。
不料。
隨即,魏藻德一五一十道來。
盧象升主戰,而那時朱由檢在戰和間舉棋不定,他想打,可見識不足,被后金的野蠻殘忍嚇破了膽。
首輔楊嗣昌,兵部尚書陳新甲揣摩聖意,開始悄悄與后金和談。
根據和談專家秦檜的故智,和談的第一要素就是先弄自己人,於是調走盧的精兵,又斷了他糧草。
楊陳二人雖女干,那時候倒也沒想弄死盧象升死,也就是給他添點麻煩,讓盧審時度勢主動提出退兵,那麼他們就可以順勢准了。
畢竟盧是堅定的主戰派,且在朝廷內外,官方民間都享有崇高聲望。
不料,盧象升性如烈火,薑桂之性老而彌堅,不退反進,明知不敵,卻還與后金決戰,最終壯烈捐軀。
楊嗣昌聞聽后惶恐異常,如此一來,他和陳新甲豈不成了秦檜?
便硬在奏摺上說盧乃臨陣脫逃,就有了俞振龍楊國棟之事。
但事實終究是事實,當一切水落石出后。
距離盧象升殉國已經三個月了。
那時才允許盧家子弟去收斂屍體,據說身死三月而不腐,神色栩栩如生。
這想來是善良之人的傳說而已。
估計遺體已經殘敗,這才選擇火葬。
但那是楊嗣昌與陳新甲勢大,加上個見死不救的「知兵」大太監高起潛,三人心中有鬼。
於是,內外聯合,給盧象升上謚號的事情便拖了下來。
再往後楊嗣昌和陳新甲也沒落好,都被崇禎斬了。
寡恩刻薄的天子也算是替天行道,也算蒼天有眼……青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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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盧象升本人不結黨,親信弟子也都在抗金中死的差不多了。
此事也就拖了下來。
……
崇禎以目示意王承恩,後者點頭,意思是魏藻德基本沒撒謊。
「那大夥議議吧,給盧象升個謚號,朝廷不能冷了忠良之心」天子道。
群臣議論紛紛,這是正經朝政。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
熱鬧得像菜市場,大家都不傻,這種話題可以隨便說,不會觸怒天子。
崇禎帝越聽越火大,下面這群人之乎者也掉書袋,他是全不懂。
只知道眾臣所說的沒一句到他心裡。
「罷了。都休要嚷嚷,攪得人心煩。朕定了,就讓盧象升謚個文正吧。」
上輩子他知道範仲淹,司馬光都得了文正謚號,想來應該是極好的。
「不可」朝下文官齊齊驚呼。
文正是文臣能享有的最高謚號。
歷朝歷代,能有享此謚的極少極少。
盛唐不過四人,宋朝明相輩出,也才堪堪九人。
大明到現在200年,李東陽和謝遷得封,裡面各種內幕門道還挺多,這二位和唐宋文正實在是沒法比。
現在給盧象升一個文正,這太石破天驚。
但這只是讓眼下朝廷上的滾滾諸公驚訝而已,聖天子覺得以盧象升之文武兼備,又忠心朝廷而言,給文正恰如其分
「怎麼,盧象升不配么?」天子冷冷道「還是爾等以為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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