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的命要沒了

電影一開場，女人尖叫的聲音一下子打破寧靜！

畫面黑乎乎的，只能從灌木雜草叢生的野地及周遭的樹影判斷這是在某條偏移的山道上。

傾盆大雨旋即掩蓋了一切聲音，隔著草叢，一張女性的死人臉陡然出現在銀幕上，脖子上還噴涌著血，白花花的一片，被不停翻騰，卻是死氣沉沉不會掙扎的那種，讓全廳的人大呼刺激！

在這段戲不算過分，草叢遮得極妙，桂導對電檢標準還是抓得很準的。

攝影機穿過野地、銀幕上草飛影掠，倒有點像黑澤明《羅生門》里的那段竹林中的鏡頭，但卻更加進了一階，風中雨水如晶絲瓢潑飄搖，美感爆棚，妖異冰冷。

不管知不知道這段鏡頭逼格多高，影廳里所有人都追隨著攝影機的動線，穿梭出來，到了大路上。

切到這條路的另一個遠景視角，一顆高大的槐樹下，停著一輛車，一大雨繼續下，一個看身形應該極為高大的男子突然從草叢裡鑽出，打開後備箱，將什麼東西塞進了後面。

汽車大燈突然打開，揚長而去，觀眾心驚地發現這居然是一輛的士！

「艹！雨夜屠夫！」驚呼聲此起彼伏！

雨夜屠夫案前一兩年才判！全廳的人都沸騰了！他們來看怎麼個人肉叉燒包的！居然開場三分鐘是雨夜屠夫！

還來不及驚叫，畫面就切到了被捏著點燃的身份證。

酈樂成的照片出現在上面，只是他豎著一個老土的三七分中發，穿著高領毛衣，戴著眼鏡，看著破有些年代感……

明菜比誰都震撼！

為什麼？！就突然跳出了這樣的一張臉？！

她幽幽把視線轉向他。

開場到現在，一句台詞都沒有，她不需要聽懂，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Laku……是你演的？」她用日語磕磕巴巴問。演一個先殺后煎位女性的的士司機？！所以他們進來看了一部什麼電影？！

「……」酈樂成低下頭，看上去喪氣沉沉，似乎已經棄療了。

明菜捂嘴：不是他自己買的票嗎？！所以他本來想帶自己看，卻又臨時怯場了，是因為本來就想帶她看，但又害怕自己怪他嗎？！……這，這到底是什麼電影……是那種電影嗎？！是被逼著拍得嗎？！他回港島后，到底經歷了什麼？！

酈樂成過去和現在比，變了許多，他「年輕時」不但做人更簡單，更不愛解釋和表達，而且脾氣還非常火爆，他不願意做很多很多事，在倔強這點上，可以和明菜相提並論，而且他還非常倨傲和自我，他跟明菜分手，準確說本來只是一段比較長時間的冷戰，期間被她的公司研音的社長找了一遍，也不知道他覺得受到羞辱還是真的為了明菜好，別說連個單方面分手的通知也沒有，同室友老夏都沒打過招呼，就那麼直接跑回了港島。這樣的人，感情好的時候會覺得他「元氣滿滿、張揚熱烈」，感情不好的時候，就是個超級自大狂的惡男。

但現在，他……性格徹底變了，不愛較真了，也不發脾氣了，不能說他真的又懶又愛擺爛，就是感覺對很多事都不在意，沒人知道他到底真的在想什麼。

「他演的是雨夜屠夫啊？！」

就在明菜胡思亂想的時候，李恪勤身邊的胸口紋龍的背心肌肉男狠狠咬了一口甘蔗，「呸！」一口吐掉！

「但那個車牌是彎彎的車牌誒！」觀眾都很仔細會抓細節！

畢竟午夜場受眾的閱片量不容小覷。

坐在後一排加座的桂導心跳快吐出嘴巴了。

其實也不能說雨夜屠夫就是酈樂成演的那個角色嘛，畢竟剛才那些鏡頭，串起來是那麼一回事，但也可以說毫不相干，畢竟犯罪時，酈樂成沒露臉。

酈樂成故意那麼弄，其實也是為了加條保險，上一世《八仙飯店》這部戲那麼有反響跟案件本身的熱度有關係，但現在壓根沒發生這件事，自然他要找個噱頭，於是就利用了一把近年的雨夜屠夫案，而根據雨夜屠夫案改編的最著名的電影是《羔羊醫生》。

酈樂成心中一動：沒想到雨夜屠夫反響那麼好，倒是可以再把雨夜屠夫案拍成劇情完全獨立的前傳，雖然和《八仙飯館》串連成系列，但又不是同個角色，畢竟《羔羊醫生》里兇手也落網了。他雖然沒想好演不演，但這部戲他不做，別人做也是賺的。

他一看到開頭的幾分鐘，心裡就穩了很多，畢竟若是以他後世人的眼光看，還覺得拍得好，那就肯定是真很好。

不過續集可能就不是桂導負責了，桂導還是喜歡涉及點傳統民俗的cult片，酈樂成只前跟他講過一部後世致敬他《邪》《蠱》《魔》三部曲的彎彎恐怖片《咒》的大概情節，誰知道他非常感興趣，已經拉著他老搭檔司徒岸在做劇本了。

雖然邱立濤還算得力，但他涉及人性的挖掘時，還是道行太潛了。恐怖片，攻心為上，光靠鏡頭刺激眼球還不夠的。他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一度有些沮喪。酈樂成也知道，拔苗助長不是想拔就拔，比較邱立濤還年輕，不過，倒是可以讓他和他TVA的同事鄧衍城搭檔組合，讓他們二人合導試一試，到時候就可以升桂導做監製了。

劇情還在繼續，身份證燒了，但此時偷渡來港島的人很多，混個身份不難，鏡頭裡，簽署一份份文件、錄入指紋。

「艸，他媽的！雨夜屠夫我們換身份移民港島的啦！怎麼變成彎彎的案子還跑路來港島啊！」

「我看更像給犯人錄入檔案誒！」

大家也沒矯真，到底是哪個，更在意為什麼雨夜屠夫是彎彎的了。

酈樂成身後，徐客無奈朝施南聲攤手：這些觀眾也是夠可以了，彷彿本地有大案，這是很光榮的事似的。

咬蔗幫說話動不動就涉及父母，什麼難聽的三字經都出來了，很多電影人承受不住的，正當廳里開始騷動，大家要預備開炮之時，所有人又生生把話咽了下去，吞了吞口水。

大銀幕里，酈樂成頂著一頭普普通通的寸頭入框，穿著寬大的平民的衣衫，戴著70年代特色的黑框眼鏡，背後是身高刻度板，他抬頭的瞬間，空氣都安靜了。

那雙森楞詭異的眼似乎穿透了銀幕，他彷彿盯著銀幕外時空中的每一個人，那種亢奮又空洞的目光，甚至比虎鷹那般鋒利的目光更具有攻擊性和震懾力。

他面部表情明明沒有在做任何錶情，但每一塊面部肌肉卻都似乎是不對的，肌肉的位置彷彿不對，鬆緊狀態也不對，彷彿毛孔里都漫溢著病態詭迥的惡意，似乎應該是去準備要笑，又似乎……預示著……

你的命要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