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重明鳥
自阿楊落水的那天起，村子里便怪事不斷。
住在村長附近的村民半夜時常被阿楊的怪叫聲驚醒，在此之前他們不敢相信這似囚籠中怪獸發出的叫聲竟是一個昏迷中的人發出的。
短短的五天，難熬得就像是已經快要把一生過完。阿南一頭烏黑的頭髮三天內白了大半，眼睛已經哭瞎。
丈夫昏迷不醒，全身的皮膚開始發黑，時不時發出怪叫。禍不單行的是丈夫落水的第二天，他們的一對三歲雙胞胎孩子不知道怎麼了竟開始高燒不醒。
起頭的幾天，鄰里的小媳婦、大娘都善意勸阿南堅強，也盡自己所及幫一幫。
後面的她們恨死自己的善意，對村長一家充滿了怨恨之心。然而說什麼也晚了，她們已經無暇仇恨，有些人永遠沒有機會了。
怪病就像龍捲風暴虐得席捲了整個仙石村。
仙石村的每家每戶都病倒了，先是孩子們，患上了與村長家雙胞胎孫子的一模一樣的癥狀，接著慢慢是老人們，再接著是青壯年……幾乎所有村民都患上了同樣的怪病。
聽說村長家的雙胞胎孫子死了！死狀極為詭異，鼓鼓的肚子里鑽出一朵黑色的花！
聽說阿楊醒了，但已經瘋了，每隔一個時辰就會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聽說村長也病倒了……
不大的仙石村裡「他們被妖怪詛咒」的流言傳播開來，一時間人心惶惶。
也不是沒有人想著離開這裡，但是他們走不了。
村口處地面的黃土是暗紅色。
每當有村民背著包袱走出村口想要離開，就會爆體而亡。
那剎那間的漫天血霧，一步一步被逼瘋的村民生生挽回了些許理智。
誰也不想死，村民們每日心頭都是「天要亡我族」的懼怕！
進退不得，眼看著身邊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村民們的愈發恐懼，心如死灰。
受不了折磨的，憤然踏出村口，一死百了。
每當爆體聲響起，地窖里那個柴毀骨立的男人仍會止不住地顫抖，嘴裡一直懺悔：「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彼時，南星發現他時，男人已經毫無神智可言，嘴裡的懺悔卻沒有停止過。
知曉整個前因後果的南星，看見男人失心瘋的模樣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男人是「自作自受」。
雖然大錯不在男人身上，但南星厭惡極了像男人這般明知後果卻仍為了一時私慾，心存僥倖觸碰本不該做的事，最後出事卻只有懺悔自責的人。
這樣的人別的本事沒有，傷害身邊人的本事卻是讓人望塵莫及。
————
那天，南星在仙姑廟裡探尋著蛛絲馬跡。
腐臭的環境讓她心生煩悶，卻還是耐著性子對著三個屍體各種端詳，想要找出導致屍體開花的因素。
與蠱毒相伴多年的南星，一眼看出是由毒物所致。
究竟是何種毒物，南星起了興趣。
只是耳邊不曾停下的雞叫聲實在是煩人，似遠似近，似真似假。
真是奇了怪了，這般情況下，竟然還有雞能如此精沛。
人都幾乎死絕了，哪來的雞？！
南星一個激靈，環視起整個寺廟。
聲音居然是從識海中傳來的！
直覺告訴南星，這雞鳴聲就在這廟裡。
一炷香后，就差掀翻寺廟的南星準備放棄了。
下一秒的南星，感覺不是很好。
因為她被一隻雞鄙視了，呵呵。
那隻從仙姑像後面雄赳赳走出來的雄雞，發亮的尾巴幾乎翹到天上去了。
南星在那隻雞的眼裡看出了：「呵，女人，蠢！」
果然是修仙界。
南星僅新奇了一瞬，當即回過神來。
「憑空」出現的中二雄雞，也好奇地盯著南星，心想：剛才的捉迷藏真好玩。
雄雞輕盈飄落在祭祀台上，果然有一隻紅紅的小公雞站在一個鳥窩旁，鳥窩裡還有一個破碎的蛋殼。
南星發現，它的兩隻眼睛中各長有兩個瞳孔。
雄雞，不，現在是重瞳鳥了。
重瞳鳥，又稱重明鳥，有著一身緋紅光亮的羽毛，連兩隻腳爪都是紅紅的，頭冠與腹部、尾巴尾部羽毛都是金燦燦的，十分惹人喜愛。
「中二雄雞」昂頭張嘴長鳴了兩聲，喔！喔！
南星很想說實話，有點聒噪。
有書記載，成熟期重明鳥的聲音鏘鏘如九天鳳凰鳴叫。
眼前的雄雞看來是幼兒期。
「中二雄雞」伸出兩隻立地的腳爪，如人類般高傲行走，在祭祀台上踱步，那雙重瞳在南星身上瞅來瞅去！
瞅了一會，它傲嬌地邁著小步，徑直走到南星的身旁，用腦袋蹭著楚玉的衣裙，嘴中發出輕快的啾叫聲。
南星沒有深究為什麼這裡會出現百年難得一遇的重明鳥。
重明鳥，雙瞳可重現其所在之處十里內的場景，亦可破虛妄。
與錄影石的作用何其相似，但重明鳥是活的。
可謂真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
南星當即想到，用重明鳥的雙瞳重現仙石村的往日場景，無論兇手是誰，都藏無可藏。而這前提便是，南星得讓中二雄雞認她為主。
低頭一看，南星腳邊的中二雄雞，正啄著她的裙邊起興呢。
一副又傻又傲嬌的雞樣！
思及此，南星揚起一抹壞笑。
只見南星笑吟吟地蹲下身去，輕撫著它光潔的羽毛，神情一改常態，笑得溫柔又和煦……
不消一會兒，「心思單蠢」的小重明就被南星半哄半騙地搞定了。
……
南星從小重明的視角里，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仙石村發生的一切。
於是看見了以上的事情，也就是從地窖男人變心起的那刻，接下來的所有都是一個圈套罷了。
也許在妖怪眼中這群命如螻蟻的村民，死了也難解其恨。
仙石村的村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為何遭此滔天大禍。
福兮禍兮，轉瞬傾覆，一念之間。
南星默然，這事雖不是因她而起，卻多少與她有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