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沙棠被他問得嚇一跳,害怕被發現替嫁的事,焦急開口:「……祝星!」
等她發現自己能出聲后又是一怔,下意識地抬手要去摸脖子,卻無意間觸碰到溫聿懷冰涼的手指,又忙把手縮回去,有些不知所措。
沙棠感覺喉嚨好多了,只剩一點乾澀的痛感,還能開口說話,哪怕嗓音還有些低啞,本該鬆口氣,卻因為溫聿懷的問話和停留在喉間的動作,讓她不敢放鬆。
溫聿懷的視線往上移,落在沙棠眼裡,瞧出她的緊張和害怕,點在她咽喉的手指,還能感覺少女因為緊張而吞咽的動作。
她越是緊張害怕,溫聿懷越懷疑。
溫聿懷目光平靜地盯著沙棠:「祝小姐,父親下令,要你今晚和我一起去妖海。」
他冰涼的手指仍舊在沙棠咽喉,感受著她微顫的肌膚,淡聲道:「若是祝小姐不幸在妖海遇見危險,缺胳膊斷腿也沒事,要是死在那裡,還要你在水中多泡幾日,再將你送回飛玄州,交給你父親祝廷維。」
溫聿懷故意嚇她,讓她心懷恐懼。
可沙棠不覺得自己會死在妖海,就算會死在妖海,也該是兩年後吧。
但缺胳膊斷腿……
沙棠低垂眼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若是斷了,那確實有些害怕。
不過也是她活該。
「去妖海,可以見到雲祟嗎?」沙棠重新抬眼看回溫聿懷,悶聲道,「你們說好放了他的。」
溫聿懷收回手,目光微眯著打量沙棠。
說她脆弱,又比想象中堅強,方才的緊張和害怕在此刻都被鎮壓,只剩下對她口中的男人透露出的真切關心。
連自己的生死安危都不顧,只顧著那個男人的安危,很難不讓人多想他倆的關係。
溫聿懷差點忘記了,祝家肯答應這門婚事,還有一個原因是溫家在妖海扣著一個雲祟,為了救人確實會妥協。
只要這人對祝家來說足夠重要。
也許不是對祝家重要,而是對「祝星」來說足夠重要。
從祝星幾次三番問雲祟的情況就看得出來,她很在意這個人。
溫聿懷淡聲說:「可以。」
沙棠眼裡浮現一抹亮光,溫聿懷又輕聲笑道:「到了妖海,你自己想辦法去找人就可以。」
溫聿懷收回視線,沒看沙棠愣住的表情,轉身往裡屋的方向走去。
沙棠回過神來,忙追上去道:「謝謝。」
溫聿懷頭也沒回道:「我沒說要幫你。」
「不是的!」沙棠抬手摸著脖子解釋道,「謝謝你幫我治傷。」
溫聿懷腳步一頓,側身回首望去。
他一停下,追上去的沙棠也停住,與他保持距離。
涼風拂過,吹著沙棠滾燙的肌膚,面對溫聿懷回首看過來的冷淡目光,沙棠感到說不明的壓迫感,便低下頭去,避開目光對視。
這是她唯一擅長做的事。
可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又強迫自己抬起頭,鼓起勇氣看回溫聿懷,直直望進那雙淺亮的琥珀眼瞳,輕聲說:「謝謝。」
然而對視不過片刻,她就自然而然地低垂了目光。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涼風吹拂,撩起她的幾縷鬢髮劃過臉頰,沙棠卻感到之前的壓迫感消失了,此刻的平靜反而令人心安。
溫聿懷什麼也沒說,只靜靜地看了會沙棠,在涼風停止時重新離去。
*
沙棠特意等溫聿懷先走後才動身,她回到屋中,發現人不在,偏殿也挺大的,屋子也多,溫聿懷不一定要歇在她這裡。
他若是真的來了,沙棠反而不知該如何才好。
得知晚上要出發去妖海的消息,沙棠心裡就靜不下來,她總是在想雲祟師兄在妖海怎麼樣了。
胡思亂想到最後,沙棠也只剩下滿心沮喪,就算她去了妖海,也救不了雲祟師兄。
等到天色將暗時,溫聿懷帶著侍女敲門進屋,沙棠剛從床邊起身,看見侍女們帶來的衣裳怔了怔。
「把衣服換了。」溫聿懷說。
沙棠身上穿的是聞今瑤給的衣服。
溫聿懷現在看見聞今瑤相關的東西就煩,可哪怕他心裡煩得要死,對聞今瑤本人的言行卻又十分溫順。
沙棠不明所以,卻也聽話地隨侍女去屏風后換衣。
她聽過侍女說溫家二少爺愛慕聞今瑤的話,看起來也確實像那麼回事。
可能是不想看見她穿著聞今瑤的衣服。
沙棠換了身墨綠衣裙出來,樣式和面料都是青州最近新出的款,衣上的花紋也很適合年輕的姑娘,她穿起來倒是顯得有幾分活潑俏皮。
溫聿懷只掃了眼,沒有多看,便轉身往外走。
沙棠隨著他到了小青峰山門口,才發現這次去的人不少,溫雁風和聞今瑤也在山門前,像是在等他們。
遠處天際夕陽絢爛耀眼,映照青翠巍峨山峰,等待出行的天馬和鳳鳥立在前頭舒展羽翼,金色的羽絨浮天飛舞。
聞今瑤站在金色的鳳鳥身側朝沙棠和溫聿懷兩人招手,看得出十分開心:「二哥,二嫂嫂,你們怎麼這麼慢,我和雁風哥哥快走了啊!」
溫雁風正在跟身旁的人吩咐什麼,聽聞今瑤的話轉頭看過來。
沙棠穿著這身墨綠的衣裙跟在溫聿懷身後,她低著頭,安安靜靜,沒有多看四周,聽見聞今瑤的喊聲也沒有抬頭,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溫聿懷與她低聲說話時,她卻乖巧地抬起頭來,認真聆聽後點點頭。
溫雁風撞見這幕,想起沙棠在寒泉中拒絕自己的一幕:少女渾身濕漉漉的,狼狽不堪地緊咬著唇,身子還在微微發抖,明明柔弱得不堪一擊,卻不願多看他一眼。
之前本是不在意的,如今想起來,溫雁風心中反而有幾分不快。
溫雁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走在後邊的沙棠,此時溫聿懷朝聞今瑤走去,把沙棠一個人留在後邊。
沙棠站在人群邊緣,有些不適應。
她低頭看地面光影,以此來打發時間,忽然一道身影走近,遮住了地面的碎光。
「祝小姐。」溫雁風過來,眉目含笑地望著她,「喉嚨的傷可好些了?這一路若是說不了話會很不方便……」
想要「施以援手」的意思還未完全表明,就聽人開口啞著嗓音道:「可以說話了。」
溫雁風只怔了一瞬,便立馬反應過來是溫聿懷做的。
他們需要溫聿懷去妖海辦事,所以就算他今日使用術法給沙棠治傷,也不會受罰。
「是聿懷做的嗎?」溫雁風輕聲笑道,「他倒是疼愛祝小姐。」
沙棠又感覺到若有似無的危機感,有無形之物纏繞在她脖頸,發出嘶嘶聲響。她抬頭看向溫雁風時,聽見不遠處的聞今瑤喊道:「雁風哥哥!你和二嫂嫂在聊什麼,也讓我跟二哥聽聽。」
聞今瑤帶著溫聿懷過來,笑盈盈地望著他們。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跟你說。」溫雁風的視線從聞今瑤身上掠過,停在神色冷淡的溫聿懷臉上,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妖海此行兇險,我怕祝小姐遇到難事無法出聲求救,便想為她將嗓子治好,只是聿懷先一步做了,」
「聿懷倒是懂事了,知道疼愛自己的妻子。」
溫雁風這話帶著點兄弟之間的調笑意味,誰聽了也不會覺得不妥。
可現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沙棠又感覺到了落入寒泉時的刺骨感,會令人心跳加快,手腳發顫。
溫聿懷也在看溫雁風,一個眼中帶著和煦的笑意,一個如古井幽深平靜。
這兩兄弟都清楚聞今瑤是何脾氣,知道她的獨佔欲有多強,誰要是想從她手裡搶東西,不死都得脫層皮。
「二嫂嫂能說話了?那太好啦!這一路我也就不會無聊了。」聞今瑤十分自然地牽過沙棠的手,「出行路上二嫂嫂就跟我同乘一輛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