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168:林中小屋
從繁花簇擁的弗洛拉繼續向東,就會來到一片峽灣地帶。正是這片水域帶來的濕氣滋潤了那座文明世界的「花城」。峽灣的名字叫作「隕落灣」,具體為何被這樣命名,其緣由已不可考。有一說是這峽灣形態酷似被隕石撞出來的形狀,而且周邊的土壤確實能夠檢測出高於其他地域的輻射水平。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隕落灣的西側就是他們的家鄉——流星街。
誰知道呢?也許隕落灣真有流星落入其中。但可以確定的是,土壤中的輻射多半是經由海水將流星街的輻射廢料帶到了對岸。海灣兩側的居民可能難以想象,彼此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天差地別。而將這一切隔開的,就是隕落灣。
隕落灣的地下隱藏著許多坑洞,海下礁石密布,地形極為複雜,且海水含鹽量遠高於其他海域,因此無法進行日常供水或發展航運。而因為輻射廢料的緣故,甚至連製鹽業也難以展開。
然而,傳說中,即便是在這樣的海底,也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生命。
庫洛洛又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事情。那是多久之前了呢?幻影旅團似乎才剛剛成立沒有多久,窩金幾人叫嚷著要去隕落灣一探究竟。「有什麼寶貝,全都搶過來!」他們是這樣說的。信長有些懶散地坐在垃圾堆旁看著陰沉的天空,說如果可以游到對岸的話,是不是就能走出流星了呢?
離開流星街。對那時的他們來講似乎還是很久遠的事情,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也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只要他們還活著,蜘蛛的慾望觸手就會伸向整個世界。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
最後怎樣了?好像這個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他們也不是真的從隕落灣游出流星街地界的,游過峽灣變成了一段遙遠的夢境。如今,他真的到了對岸,才又想起了這段往事。
位於峽灣的東側的這座城市與鄰國接壤,是一個繁忙的貿易之城。弗洛拉的鮮花交易和更為隱蔽的毒品交易多數都是從這裡流出。在這裡,房屋變得更加擁擠,也更有煙火氣一些。與彷彿模範小鎮的「花城」不同,這裡的一切都顯得更加雜亂無章,到處是叫賣的聲音,扒手也更多了。走在這樣的街道上,你總要躲避到處穿行的人群和不安規矩行路的貨車,到處都擠滿了人。然而庫洛洛卻不覺得逼仄,反倒久違地覺得有些親切。也許是因為這個曾經承載了一段夢的地方比想象中更加普通,也更讓人自在。或者說,在氣質上,這裡和流星街也是有些許相似之處的。
他來到一處能夠遠眺海面的地方,向西望去——海的對面就是流星街。也是那個「糖包」上,「日與月」的主人所在之處。接著,他又轉頭向東。那是預言詩指示的方向。繼續向東穿過一整個國度后,就會來到一片叫作「荒蕪之海」的地方。
他又想起了那個名叫凱特的獵人說過的話。
「靠近荒蕪之海的某座不具名孤島上或許會有你真正需要的「藥品」。」
迎著鹹鹹的海風,鉛灰色的海面與天空,庫洛洛不禁思索道:他需要的「藥品」……那會是什麼東西呢?
「操!!這東西是什麼玩意!」
在荒蕪之海某座不具名的孤島——或者,更常見的名字是《貪婪之島》上,沒有眉毛的代理團長芬克斯發出了一聲哀嚎。
他——或者此時此刻,應該說是——她,的身材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婀娜多姿,線條優美,渾身的肌肉緊實,沒有一絲贅肉。但毫無疑問,那是一具女性的□□。
「老子不就吃了一塊餅乾嗎!媽的!」
同時,聲音也變得更加尖細了,是女性的聲音,話尾還夾雜著一絲性感的沙啞。
同樣的餅乾,也握在了其他幾人的手中——林克、小滴,還有俠客。他們手裡的餅乾都被咬了一口,唯一沒吃餅乾的是一個眼神駭人、態度冷漠的矮個子男性。在那張可以稱之為「清秀」的面龐上,早已沒有淡漠的氣息,取而代之的是飽含惡意的幸災樂禍。
「呵呵……」
他發出了這樣的笑聲。聽聞夥伴的嘲笑,芬克斯(女)更加氣憤了。一個箭步上前就扯住了飛坦的領子。
「你丫笑個屁!!」
那雙細長的金色眼睛閃現出危險和玩味的光芒。
「那個……」打破這場即將開始的戰爭的人,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穿黑色高領毛衣和深藍色牛仔褲,看起來頗為知性的男子。他舉起一隻手,緩緩道,「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到底為什麼呢?
事情還要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幾個小時前,旅團幾人和林克決定開始尋寶競賽。為公平起見,林克需要為大家翻譯一下藏寶圖上面的信息。當然了,旅團的人在公平這方面並沒有什麼執念,一般競賽也是各憑本事。但林克顯然沒動這個隱瞞情報的心思,一五一十地把海利亞文字寫就的內容翻譯了出來。
「寫得像繞口令一樣。」
「好像是指向下一個地點的。」俠客說。
藏寶圖指向的地點在森林的深處,因為也沒有什麼技術性難度,所以也談不上競賽。一行人到達指定地點的時候就發現了藏在樹洞里的玻璃罐,裝璃罐裡面裝著餅乾,上面貼了字條,寫著:「請吃掉我。」
「怎麼想都很可疑吧。」芬克斯說著,把玻璃罐扔給了俠客。俠客從裡面掏出了一塊餅乾。芬克斯誇張地咧嘴問他「你該不會是要吃吧!」,收穫了俠客一個狡猾的對視。「你有想到我在想的事情嗎?」俠客問芬克斯,「既然是在遊戲里……」: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這時卻從旁邊傳來了「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原來林克也從樹洞里找到了一罐餅乾,已經大口吃了起來。
「喂喂,林克,你怎麼也不看一下就吃了——」芬克斯剛想繼續說,忽然想起來玻璃罐上似乎確實有個字條。也不能說他「沒有看」,只是,這也太毫無防備了!
不,還是應該說是像野生動物一樣嗎。林克確實偶爾會給人這種感覺。
金髮勇者嘴裡繼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副不理解的樣子看著他們。「你們不是說是競賽嗎?」他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道,「這個就是接下來的線索啊。」
「沒錯。」俠客笑道,「其實我剛才就想說,既然是在遊戲里,使用設定的道具才是正解吧。」
「你怎麼也吃上了啊……啊!還有小滴?」
「這麼有意思的事情我怎麼可能錯過。」俠客咬了一口餅乾說。
「還蠻好吃的啦。」小滴說。
「可惡!」不甘落後的芬克斯也抄起一塊餅乾塞進嘴裡,最後只剩下飛坦雙臂環胸,冷眼看著這群人搞出來的鬧劇。
於是就變成了上面的那副樣子。
吃下餅乾,變成了女性的俠客笑嘻嘻地喚出了集卡書,手裡的餅乾「砰」的一聲變成了卡牌,卡牌上面顯示著「S-13荷爾蒙曲奇」。
「吃下這塊曲奇,會在二十四小時內變成另一性別。一盒二十塊,一套十盒。」
「喔,還是指定卡牌呢,我們賺到了。」俠客(女)笑道。
「賺到你個大鬼頭!」——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揪著飛坦衣領的芬克斯還是鬆開了手。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所以呢?並沒有新的線索出現啊。這果然還是有人在搞惡作劇吧……」
然後她愣住了。
因為在她的眼前,原本沒有道路的地方出現了一條蜿蜒曲折的石子路,小路通向森林的深處,盡頭被濃霧和黑暗包圍,一片神秘。
「怎麼了?」飛坦挑眉問道。
「欸,飛坦,你看不到嗎?」俠客指著那條新浮現的道路問道,「這條路。」
飛坦皺起眉頭:「看不到。」
「哈哈哈哈!果然!」芬克斯指著飛坦大笑,「你不吃餅乾就看不到線索!快,你也快給我吃!」
就在芬克斯(女)想要強行把荷爾蒙曲奇塞到飛坦的嘴裡時,只見小滴和林克都早已出發了!飛坦冷哼一聲躲過襲來的芬克斯,說:「我跟著你們不就行了?」
「我們也快追上去吧!」長著一副娃娃臉,金髮碧眼,聲音甜美的俠客(女)對兩位夥伴說道,還朝他們眨了眨眼睛。
「嘔,」大姐模樣的芬克斯做了個鬼臉,「俠客你別這樣,好噁心。」
「唉,我有嗎……」俠客有些遲疑地喃喃道。
然後跟上了另外兩個隊友。
往樹林的深處走,四周逐漸被濃郁的綠色的包圍。變成女性之後,林克似乎變化並不是很大,只是體型和骨架有了些微的不同,五官和面龐的線條更加柔和了一些。
「這邊。」
勇者指著前方,那是一座藏在樹木中間的小石屋。石磚和龐大的樹根體系糾纏在一起,房子幾乎和大樹融為了一體,變得歪歪扭扭的,樣子十分奇怪。
屋子前豎著一個門牌,牌子上寫著:女巫的家。
「看著很可疑的樣子。」芬克斯摸著下巴評價道。
但是還未等旅團的其他人發表看法,林克就一隻手拉上了門把,想要開門。
門鎖上了,打不開。
「林克,不是應該先敲門的嗎?」變成男性后也十分英俊的小滴問他。
「哦。」林克彷彿剛剛反應過來一樣,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忘記了。」因為他平常都是直接推門進的!
「林克有的時候真是比盜賊還像盜賊啊~」俠客感慨道。
於是林克敲了敲門,幾人站在門口等待。在等待的空檔,芬克斯小聲問飛坦能不能看見這棟房子,飛坦搖了搖頭。
屋內傳出一陣動靜,過了不久,門打開了。出來的是一個老婦人,穿著打扮都像一個典型的童話故事中會出現的「女巫」,她看起來就像是會把青蛙和老鼠一起丟進坩堝里煮沸的人。
「你們來幹什麼?」她面色不善地問道。
「我們來找寶藏。」林克拿出藏寶圖指給她看。
老婦人眯起眼看了看林克,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藏寶圖。
「哼,我這裡沒有那種東西。」女巫說著就要當面把門在他們面前撞上,隨後又猶豫了片刻,「……你們既然能找到這裡,說明你們都吃了曲奇?」
林克點點頭。
「呵呵……」老婦人發出了不祥的低笑聲,犀利的小眼睛瞥向了飛坦,惹得這個旅團特攻人員條件反射式地警戒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考慮給你們一點線索,」她說著,依次掃試過面前的幾人,「如果你們願意從我手裡買走一樣東西的話。」
「什麼東西?」林克眨眼問。
女巫吃吃地笑了起來,然後轉身,從身後掏出一個木箱。
「看在你這個小姑娘長得可愛的份上,特別優惠給你們打個九折。」
她打開了木箱,裡面是一堆瓶瓶罐罐的藥水,閃爍著詭異的色彩,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那麼,來看看吧,小姑娘,你要買什麼?」
於是不僅林克,俠客子、芬可斯這兩個小姑娘也非常自覺地湊了上去。林克隨便拿起其中一個瓶子,上邊貼的標籤寫著「魔女的媚葯」,其他那些古古怪怪的瓶子分別寫著:「魔女的毒藥」「魔女的胃藥」「魔女的瀉藥」「魔女的增發水」「魔女的漱口水」。
如果此時,在這裡的人是那些認真收集卡片的老玩家們,必然會買走指定卡牌之一的「魔女的媚葯」吧。但可惜,在場的眾人,除了俠客稍微了解過一點指定卡牌的知識,其他人對此都毫無概念。
「嗯……看起來都沒什麼用呢。」小夥子·滴哥如此說道,芬可斯對此深表贊同。
林克也有些無法抉擇,而且……她想起來剛剛和小傑奇犽在餐廳遇到的情況,又問這些一臉嫌棄的蜘蛛們:「那個,你們有錢嗎?」
被問話的俠客子露出了一個坦然的笑容。
「我們要那種東西幹什麼?」啥也看不到的飛坦插話道,而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銳利的目光就把他接下來的嘲諷打斷了。
那個女巫一把抱過她的箱子,扣上蓋子,再不肯讓這些窮光蛋接近自己這些顏色璀璨的寶貝瓶子分毫。
「你們沒有錢嗎?那就快走吧!」她說道。
「……」林克沉默了一下,忍痛掏出了一把盧比,問,「這些能用嗎?」
誰知道,原本對他們興緻缺缺的老婦人看到這些綠色紫色的晶石,眼睛一下子放出光芒,她激動地撲了過來,拿走了林克手上的那些盧比,小心翼翼地看起來。而後,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瞬間冷靜下來。
老婦人眯縫起眼睛,看向林克,把他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遍,發出低沉而又詭異的笑聲:「呵呵呵,看在你這麼誠心誠意的份上……」她拿過那個木箱子,「你全都拿去吧!」
「砰」地一聲,箱子被丟在了林克他們跟前,小木屋的門也被撞上了,關得嚴絲合縫。
芬可斯吹了聲口哨,俠客子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倒是一直啥也看不見的飛坦說話了。矮個子男人瞅著這個滾到字跡腳尖前的箱子,踢了踢:「哪來的箱子?算了,掉在我這裡,就是我的了。」
林克:?!
而在林克和飛坦爭奪箱子所有權,俠客、芬克斯和小滴在一旁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的時候,被關起來的小木屋內,壁爐的篝火燒得愈來愈旺。
老婦人捧著手心裡那一把在火光的照耀下變得閃閃發亮的晶石,又一次發出了「呵呵呵」的笑聲,只是這笑聲變得越來越詭異、越來越粗獷,漸漸地,竟然變成了一個男人在哈哈大笑。
女巫,不,或者說過了時效而恢復了性別的男巫師咧開了嘴,他把那些晶石扔到壁爐的火焰里,因為高溫而碎裂開的晶石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他緊緊地盯住這團熱烈的火焰,彷彿能從其中看到災厄的眼睛。
他所看到的彷彿已經不再是睡夢中的幻象,在這團火焰里,從未來投射出來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一如巫師額前的寶石般,鮮艷、赤紅。
而在他的身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桌子上,攤開著一本皺皺巴巴的筆記本,上邊的清秀字跡早已模糊不清,依稀只能辨別到一行文字——
「赤月凌空之時,吾會獲得影的力量,賦予亡靈王者之力,臣服者便可君臨天下、吞噬光明。」
「預言即將實現……黑暗必將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