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道路

時間飛快流逝，轉眼間便已經到了數年之後。

或許在遺失碎片外的黑暗虛無深處，時間已經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意義，只是衛韜一直都在默默計算，才大致知道自己已經和這條灰色鎖鏈糾纏了多少時日。

無數猩紅絲線交織糾纏。

將那根灰色鎖鏈牢牢覆蓋。

雖然對手只是一根「鎖鏈」，卻給衛韜帶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轟！

撲面而來的是如同刀割的冰寒氣息。

這道氣息的力量層次之高，甚至還要超過時空長河孕育出來的本源規則之一。

更重要的是，內里蘊含的冰寒本源之力倒還罷了，關鍵是環繞在本源之力外面的恐怖能量，簡直如高山大海，宇宙深空，即便是傾盡全力都很難將之撕裂撬動。

時間悄然流逝，在冰寒力量衝擊下，一根根赤練紅線破碎斷裂，但當即又有新的血色補充上去，依舊將那道灰色鎖鏈牢牢籠罩在內。

就連衛韜自己都未曾料到，僅僅是從本源之網探出的一根鎖鏈而已，便能給自己帶來如此巨大的壓力。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一紀元的本源規則，能夠將冰寒之力發揚光大到如此境地，幾乎能夠在重重保護下凍結真靈神魂，以及本體肉身。

這是一場艱難的拉鋸戰。

好在經過不知多少次的切割攅刺，衛韜終於能夠將「灰色鎖鏈」打開一道縫隙，可以讓自己吞噬吸收內里蘊含的豐厚能量氣息，並且將其不斷轉化為生命能量，如此才算是彌補上了令人心驚的巨大消耗。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忽然咔嚓一聲輕響，在黑暗虛空深處悄然盪開。

那根承載著冰寒之力的灰色鎖鏈，在赤練血線夜以繼日的糾纏絞殺下，終於耗盡全部的生命能量，斷裂成大小不一的無數碎片。

灰色鎖鏈碎裂，衛韜的心弦卻驟然繃緊。

同時沒有哪怕任何猶豫遲疑，猛然釋放出了八成以上的赤練血線，渾然不似之前有所保留的情況。

轟！！！

就在此時，一道純粹到極致的白色光芒悄然綻放。

最開始，它只是微不可查的一個白點。

但僅僅剎那之間，便驅散無盡黑暗，將大片虛空盡皆照亮。

衛韜首當其衝，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餘地，便被這道純粹白光完全吞沒其中。

白色光芒在最初的爆發過後，便猶如水流般向外擴散流淌。

它蔓延到哪裡，那裡的黑暗虛無便被封鎮凍結，變成了純凈的冰雪世界。

還有若有似無的吟唱聲音，在一片雪白之中緩緩蕩漾，彷彿在歌頌這道本源力量，要將所有一切盡皆改變模樣。

咔嚓！！！

忽然一聲炸裂般的脆響。

打破了歌頌吟唱的美妙旋律。

衛韜緩緩低頭，看到自己的體表也覆蓋上了冰層，在白光的映照下，透射出猶如鑽石版的璀璨光輝。

但這並不是重點，真正讓他感到壓力的，卻是在這層薄冰的覆蓋下，原本堅不可摧的身體竟然出現了道道裂痕。

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瀕臨破碎的瓷人。

「這道本源之力對身體的傷害暫且不提，為什麼我會有種難以抑制的悲傷感覺？」

「還有意識深處不時閃過的模糊景象，無數冰雪精靈般的生命在絕望中哭泣，又在哭泣中墜入黑暗，難道就是這道本源之力所在的紀元，由壞到空毀滅時所展現的畫面？」

衛韜眉頭緊皺，仔細感知著身體的變化，片刻后低低嘆息道，「它們應該是那個紀元的最強者，才能將生命最後一刻的感受定格下來，並且深深印刻在這道鎖鏈之中，直到我將其打碎之後又顯現出來。」

冰寒源力帶來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甚至連思維都要被封鎮凍結當場。

縱然以超出百萬境界的赤練紅線，都無法阻擋真靈神魂與本體肉身漸漸步入消亡。

這種幾乎不可逆轉的趨勢，讓衛韜都難以抑制感到了絕望。

畢竟如果只是一道灰色鎖鏈，以及鎖鏈內部蘊含的源力的話，還不至於將他到如此境地。

但在這條冰寒「鎖鏈」之後，還存在著一張本源之網。

猶如一座巍峨厚重的高山，從天而降籠罩蓋壓過來。

擋無可擋，避無可避。

甚至因為打破了其中一條鎖鏈，導致這種壓力更加直接，也更加令人難以承受。

衛韜傾盡全力，在急速變大的壓力下勉強支撐。

但按照這一趨勢繼續下去，在重壓下真靈寂滅，肉身碎裂只是或長或短的時間問題。

黑暗虛無深處，時空主宰暗中觀察，久久沉默不語。

片刻后，牠收回目光，一聲暗暗嘆息。

不再對那片白色光芒籠罩區域投以更多關注，而是將注意力轉向了更遠處的遺失碎片所在位置。

「吾不惜代價，讓本紀元提前由壞轉空，步入寂滅，迎來原本不該在此時降臨的終末之劫，目的便是嘗試打破宿命，橫跨苦海抵達彼岸之境。」

「可惜終末之劫剛剛顯露端倪，被吾寄予不小希望的那位外來者，便要因諸多紀元本源的壓迫而亡。

如此一來，吾所設想的兩條橫渡苦海道路，還未真正開始就只剩下了與遺失碎片相關的一條而已……」

「嗯！？」

「他竟然挺住了？」

「似乎是用了融入冰寒本源規則的手段，以另闢蹊徑的方式，暫且消除了那張死亡大網的壓迫侵蝕。」

「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能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達到能夠感知冰寒本源的高度層次！？」

時空主宰陷入沉思，眸子里再度亮起幽幽光芒。

要知道在本源之網出現后，牠也曾嘗試將一根鎖鏈吞噬汲取，但剛一接觸便在巨大壓力下敗下陣來，不得不耗費不小代價抽身退走。

因此在見到眼前的景象后，時空主宰才會生出驚訝疑惑情緒，並且開始深入思考導致這一情況的原因。

更進一步去想，如果牠也能擁有如此手段，渡劫成功的幾率至少能增加兩成以上。

白色光芒之內，衛韜不僅要面對冰寒之力的凍結，還要面對本源之網越來越強的壓迫。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畢竟人力有窮，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抵擋、對抗不知多少紀元破滅后留存的本源之力，哪怕以超過百萬線的生命強度，也猶如螳臂當車無以為繼。

「恩？」

就在衛韜準備斷開所有血線，不惜代價抽身退走之時，卻又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他凝聚精神，深入感知，在冰寒白光的最盛處，竟然不時泛起道道漣漪，其中不斷閃爍變幻出一幕幕虛幻景象，似是在記錄著某個掌控了本源規則超凡生靈的一生。

「在這些畫面之中，我竟然能夠體悟到它的修行法門。」

「不知道哪一紀元的最強者，在終末之劫到來的那一刻，將直指本源規則的修行道路留存下來，並且歷經不知多少歲月時光還能保持完好無損。」

「也多虧我的生命強度已經超出界限太多，不然剛才就只是白色光芒閃耀，神魂肉身被冰凍封鎮的這一下，就能讓我在黑暗虛空深處死無葬身之地。」

衛韜渾然不顧體表越來越多的裂紋，將幾乎全部精神都投入進去。

以自身一路走來的修行經驗，開始對這道本源之力的修行道路進行驗證推演。

悄無聲息間，金色狀態欄浮現眼前。

功法界面，僅存的紅線拳悄然顯化。

在將時空長河五十本源歸一后，赤練紅線終於突破了百萬的數量，並且在吸收吞噬灰色鎖鏈的生命能量后，一直都以極快的速度不斷向上增長。

但是，引起衛韜注意的卻不是紅線拳，而是在紅線拳之外，狀態欄界面出現的全新功法描述。

名為廣寒訣，顯示為剛剛入門狀態。

衛韜沒有任何猶豫，一枚金幣悄然消失，投入到廣寒訣之中。

唰！

神秘氣息無聲降臨，與冰封凍結的白色光芒融為一體，化作可供吸收的純粹能量，推動廣寒訣修行進度迅速攀升。

接下來一段時間，金幣一枚枚消失，神秘氣息不斷灌注，將廣寒訣不斷引向更高層次。

而隨著修行進度的提升，衛韜對於環繞周身的白色光芒理解也愈發深入。

或者換一種說法，那便是通過廣寒訣，讓他越來越貼近這條灰色鎖鏈蘊含的本源規則，若是按照這一趨勢持續下去，也許用不了太久就能將之完全掌握，變成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遙遠黑暗虛空深處，時空主宰端坐不動，從頭到尾關注白色光芒綻放的區域。

牠目光須臾不離那團鮮紅影子，眼神從一開始的觀察審視，到後面的探究疑惑，最後漸漸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訝和期待情緒。

尤其是當衛韜開啟廣寒訣的修行，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貼近白光內隱藏的本源規則時，更是將時空主宰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因為過度關注，加之情緒波動太過強烈，甚至引發了黑暗虛空的動蕩。

讓時空主宰不得不後退一段距離，以免引起本源之網的「注意」，分出灰色鎖鏈對牠進行「捕獵」。

衛韜對此渾然不覺。

或許他有所察覺，卻並不在意。

同樣將全部精神都投入到廣寒訣之中。

在狀態欄神秘氣息的幫助下，猶如抽繭剝絲一般，一點點揭開了本源規則的面紗。

唰！！！

當廣寒訣的修行進度突破某個界限，就像是砸破了一道冰層，讓被冰凍封鎮在水下的衛韜，可以將身體探出水面，窺探到頭頂上方的漫天星空。

衛韜看到了一隻眼睛。

他一開始還有些不太相信，但經過再三確認之後，卻是不得不承認，出現在白色光芒中心的那個東西，從外表上看應該就是一隻眼睛。

它通體呈現出充滿光澤的白色，甚至還按照固定頻率不斷眨動。

因此便帶給衛韜莫名奇怪的感覺，那就是它似乎並不是一個死物，而是還擁有著生命的活力。

但是，這些蘊含不同紀元本源規則的灰色鎖鏈，已經在黑暗虛無中不知存在了無盡歲月，絕對要比時空主宰，乃至於遺失之地的諸多聖靈更加悠久十倍百倍以上。

那麼，如此漫長的時光過去，竟然還能有生命器官保持活性，不得不讓衛韜感到驚訝詫異。

除此之外，他還嗅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氣。

這種芬芳味道是如此的濃烈，雖然是在連時空都無比混亂的黑暗虛無深處，又處於冰寒本源之力的籠罩之內，都能影響到衛韜的精神和感官。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會感覺很好吃的樣子？」

衛韜心中動念，旋即緩緩靠攏了過去。

咔嚓！

咔嚓咔嚓！！！

衛韜凝聚精神，全力御使廣寒訣，剎那間籠罩周身的白色光芒寸寸破裂，看上去就像是冰層一般，陡然化作漫天飛舞的碎片。

與此同時，已經適應了冰寒本源之力的赤練紅線蜂擁而上，以更快的速度朝著那隻眼睛糾纏絞殺過去。

數個呼吸后，赤練紅線在耀眼白光中編織成網，將緩緩眨動的眼睛重重包裹起來。

最內部的血線瘋狂切割攅刺，閃電般落在眼球的邊緣。

卻彷彿切在了無比堅固的冰層表面，沒有對那隻眼睛造成任何傷害。

衛韜微微皺眉，要知道以他剛剛顯露出來的力量，破境百萬之上的赤練紅線全力施展，就算是時空主宰親臨此地，也要被破開層層防禦，斬出一道肉眼可見的傷口，結果現在竟然未見寸功，不由得讓他對這顆眼珠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香味的誘惑越來越濃，衛韜咕咚咽下大口唾液，又小心向前靠近了一點。

就在此時，沒有任何徵兆，一股磅礴吸力從若隱若現的眼睛內部傳來。

衛韜稍一猶豫，便放棄拉扯抵抗的姿態，剎那間便被拉扯了過去，旋即被吞進那隻眼睛之中。

一邊是本源之力的攻擊，要將侵入進來的異物消化吞噬。

另一邊則是廣寒訣的飛速提升，反過來要將本源之力同化吸收。

這是一場無聲的角力與較量。

雖然過程異常艱難，但因為有著不停轉化過來的本源之力，衛韜在這場較量中堅持了下來，甚至還隱隱生出來一種飽腹鼓脹的感覺。

而隨著吞噬吸收的持續，似乎還有一道冰冷意志侵入到了他的真靈神魂之中。

瘋狂暴戾的情緒自心中出現，中間還夾雜著無盡的絕望與恐懼，即便是以衛韜如今的心境與定力，都難以將之泯滅祛除。

此時此刻，他忽然看到了漫天飛雪，漸漸從潔白化作灰燼。

還有一道近乎完美的修長身影，正在和他一起抬頭仰望，注視著由遠及近而來的終末與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