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騙子

我越是強大，越是感到害怕，這是一種悲哀，和玩家迥然不同的對照，他們越強大，自然是欣喜和驕傲。我被動地破壞了遊戲規則，制定規則的人發現了我的所作所為，一定會憤怒，一定不能容忍規則之外的事物存在。掌握規則的人就是主宰，主宰怎麼能隨便讓一個小怪挑戰他的權威？

我可以停止不前嗎，就呆在水裡，傻傻地等待系統時間不斷流逝？不可以，這樣我太孤獨了，沒有意識也就罷了，有了思維和情緒，我便感到了孤獨，我抗拒不了這份寂寞，儘管周圍都是我的同類，但他們不會和我有任何的交流，我需要真正的夥伴。難道，我要選擇玩家作為夥伴？

成為玩家的寵物？我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我還不想被奴役，被另一個人完全控制。玩家到了10級，他們就可以抓捕怪物作為自己的寵物，新手地圖還會出現人頭攢動的情況，也許很快就會到來吧。

我問自己，這樣強大下去，是為了什麼目標嗎，顯然是沒有，一個怪物有什麼目標？一個怪物與生俱來的命運，就是挨打等死，從此之外，它沒有別的選擇，可是我，擁有了改變宿命的機會，卻變得更加茫然無措。

小心翼翼地繼續增加著自己的屬xìng，不管強大究竟有什麼用，不管是誰的安排，我要強大，我遏制不住強大的yù望，哪怕下一秒，立即被系統毀滅掉，我也要試圖掙扎一下。

又出現了一個晚來的玩家，而且她還是個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這遊戲能讓未成年人進入嗎？算了，這不是怪物cāo心的事。小女孩很怪異，她不像別人那樣，匆匆忙忙地完成任務，她並不在意升級或者弄裝備，只是一個人在這夢境一般的場景里遊盪著，似乎是來欣賞風景。

這個女孩是那麼地熱愛紅花綠草，她在一個虛假的夢境中流連，明知道是假的，卻付出了真誠，她對著一朵花喃喃低語，對著溪水流淌眼淚。女孩離我很近了，我可以看到她的名字，叫做蝴蝶結。蝴蝶結啊蝴蝶結，你為什麼要傷心落淚呢，這樣很浪費我的時間。

「你為什麼哭啊？」我終於動了惻隱之心，一個蘿莉獨自嚶嚶哭泣，你看到了能不管嗎，是一個怪也不忍心。

蝴蝶結嚇了一跳，站起來四處看看，問道：「誰在說話？」

「是我。」我從水裡鑽了出來，站到了女孩面前。這麼小的孩子，應該還沒有什麼心機的吧？我在試圖利用她的幼稚來接近她。

「呀，你是什麼啊，是用了變身卡嗎？」蝴蝶結還是把我當成玩家。

「不是，我是這個遊戲里的怪物，請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怪物，這個遊戲的怪物是智能的嗎，還可以跟玩家對話？」女孩非常好奇。

「不是所有的怪物都有這種智能，我是比較特別的，這是我的秘密，如果我們成為了朋友，你能替我保守秘密嗎？」

「你要和我成為朋友？」蝴蝶結的表情突然黯淡了，她嘆了口氣道，「正好我沒有朋友，要不也不會偷偷到這個遊戲里來了。」

「你是偷偷來的，為什麼沒有朋友呢？」我問道，看上去挺可愛挺不錯的姑娘啊。

「因為……因為在現實世界里，我是一個瘸子，我的腿不好，心裡總是不痛快，這樣一來，脾氣也很暴躁，結果同學們都不願意接近我，從小學到現在，我都很孤單。」蝴蝶結說到這裡，又掉了幾滴眼淚。「我到這個遊戲里，只是為了找到另一個自己，一個健康開朗溫和的自己，有好多好多的朋友。」

「那就讓我成為你的第一個朋友吧，我也很孤單。」我非常誠懇地道。

「可是，可是遊戲中玩家和怪物不是對立的嗎？」蝴蝶結有點擔憂和懷疑。

「有什麼關係，只要你願意，我也願意，一切就改變了，我們都不再孤單。」

「嗯，好吧，你可不許騙人。」蝴蝶結歪著頭，想了一下道。

我和蝴蝶結就在水邊聊起了天，我表示疑惑，她為什麼不做任務不升級，只是流連這些場景。蝴蝶結告訴我，原來現實世界里，已經沒有了動植物，沒有了美麗的風景。歷史書上說，二百年多前，人類的一場戰爭，毀滅了他們所居住的地球，現在的城市，是一個個巨大的密封艙，人類依靠人工造氧存活著。

怪不得幾乎每個玩家都對環境大為讚歎，原來他們已經失去了曾經美好的家園，只能通過虛擬程序和視頻來回味過去了。

「可是你在遊戲里，如果等級太低，沒有會喜歡你，他們都願意和強者組隊，一起冒險。」

「是這樣嗎，但是我沒有玩過什麼遊戲啊，怎麼辦？」蝴蝶結問道。

「去那個新手基地，完成系統給你的任務，然後打怪升級搞裝備，等你厲害了，他們就會邀請你加入幫派，攻打城池，你就有很多朋友了。」

「你這個怪物，怎麼知道這麼多啊？」蝴蝶結笑了起來。

「有些記憶存儲在我的腦子裡，至於為什麼是這樣，我也不清楚。」

蝴蝶結從新手基地走出來，開始笨拙地砍殺小水滴，她的任務是消滅10個小水滴，不過這個新手實在是悟xìng不高，忙了半天，才砍了3個。乾脆我去幫幫她吧，我跑到蝴蝶結的身邊，對著那些水滴們吐絲，在它們剩下幾點血的時候，讓女孩完成最後一擊。

「你好厲害啊，攻擊比我還高呢，要是你想打我，我可就死定了。」蝴蝶結開著玩笑。

「我怎麼會打你，你是我的好朋友。」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對啊，如果讓蝴蝶結攻擊我，她是不是會得到更高的經驗和物品獎勵，很有這種可能xìng，況且，我需要驗證一下，現在被玩家殺死之後，我會不會回到原始狀態。

「殺掉你！不行不行，你剛才還說，我們是朋友。」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你才要殺掉我，反正我會刷新的，有什麼關係，如果可以給你提供很高的經驗，證實了我的想法，反而是一件好事。」

「真的嗎？」蝴蝶結眨了眨眼睛。

我忽略了一個嚴重的問題，我以為自己有了自主意識，就可以完全控制自己，我錯了。怪永遠是怪，當玩家砍它的時候，仇恨值就會不斷產生。我顧不上自己的疼痛了，仇恨在我心裡灼燒著，我竭盡全力地去壓制它，但是我要失控了。

「別打了，快跑！」我朝蝴蝶結喊道，然後開始了反擊。

「你打我？」蝴蝶結被我的蛛絲吐中，她愣住了，驚愕了，憤怒和失望寫在臉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說著話，我還是繼續攻擊，蝴蝶結倒下了，她發出一聲撕痛我內心的喊叫——你這個大騙子！然後，她的屍體閃爍了幾下，回到新手基地復活去了。

我麻木地站在水邊，感覺我那透明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是的，我是一個大騙子，欺騙了我的朋友。最初的設定就是這樣，玩家和怪物是對立，永遠不能成為朋友，哪怕出現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