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議事暫告一段落,時近午時。
眾人步下台階,都覺得陽光有些燙頭。
張屏喚住謝賦:「謝縣丞,且請留步。我想請教,豐樂縣,是否從未種過茶?」
謝賦木然道:「下官曾想過,但豐樂土地,不適合種茶。」
張屏皺眉:「方才你說,順安縣產茶?」
謝賦無奈:「稟大人,順安縣與豐樂地勢不同,多丘陵連綿,地勢高而草木密便又多雨水,適宜種茶。」
張屏再問:「臨近這些縣,只有順安產茶?」
謝賦道:「不錯,雖然這幾縣離得近,尤其順安緊鄰豐樂,但真是一方地界一方水土,就他那裡養得好茶。」
張屏道了聲謝,與謝賦先後走出後堂,廊下苗泛與吳寒神采奕奕地候著。
苗泛先讓吳寒上前稟告。
「大人,卑職等查了通達客棧,他們說,絕對是驗看了死者的文牒才讓他住的店。但文牒的確沒找到。卑職等還又得到了新線索,死者到客棧,一直是住二樓最中央的丙字型大小房,如今已又住過好幾撥客人了,卑職等再進去搜過,也沒查到什麼。」
張屏問:「客棧能否隨意出入?」
吳寒道:「此客棧多是客商住,規矩甚多,客人須有房牌才上得了樓,樓上廊內時刻有兩到三人守衛,門鎖只有客人自己有鑰匙,夥計打掃客房都是客人在房中才過去。因此卑職詢問掌柜為何死者文牒不見了,掌柜的還直喊冤枉,說他們客棧絕對丟不了東西。」
張屏再問:「客房窗外的景色,房門位置,房間布置,有什麼特別?」
吳寒呆了呆,立刻告罪:「卑職疏忽,只記得客房窗子正對著大街。客棧說,死者住店就是要求窗戶一定對著大街。卑職這就再去查過。」
苗泛補充:「記得繪下圖樣給大人。」
吳寒連聲應著,繼而又稟:「卑職等也暗暗打聽了一下一壺酒樓廚子的來歷。這人卑職等原也認得,姓古,就是豐樂人士,他爹以前在京里當過廚子。他倒是一直住在縣裡,老伴梁氏,有三個兒子,一個娶了娃娃陳的閨女,一個娶了賣豬肉關四的閨女,一個娶了餛飩樓的皮兒梁的閨女,就是她老伴的親侄女兒。都學不來他爹的手藝。還有兩個閨女,大的嫁給了一壺酒樓賀老闆的侄兒,小的嫁給了老闆娘的外甥。」
張屏道:「他的夫人,還有親家們,也都是本縣人?」
吳寒道:「稟大人,俱是本縣的老門老戶。他還有七個孫子,三個外孫。都還小,最大的今年八歲。」
張屏若有所思地看向地面,苗泛上前一步,捧出那片碎瓷:「大人,卑職也向幾間瓷器店請教過了。這片碎瓷,竟不是一般的瓷器。據瓷器店的人說,這瓷胎薄高白,叩之清脆,乃是上等好瓷,上面的連枝花紋筆法及色料也不一般,或是件官器,依形狀來斷,原器應是一隻碗或一件花樽。」
張屏道:「不必避諱我的名字,是碗或瓶,對么?」
苗泛躬身:「是。幾位老掌柜還說,這般精緻的連枝紋,碗上用得較少。」
十有八九,是瓶。
苗泛再微微抬頭:「一位老掌柜跟卑職提了,只有上好的瓷料與釉,才能燒得這般細瓷,卑職忽然想起屍身中的土,便折返衙門擅自取了一些給他驗看,他說那土是瓷粉混了釉土。」
張屏沉吟片刻,再問:「一壺酒樓的小夥計不認識死者,發現死者后,死者的名字應該是從客棧處問得,去客棧的捕快有哪幾位?」
吳寒思考了一下:「送屍體回衙門的是我、黃喬和陳久,後來我們仨去查問過酒樓和街道上,另有一撥去查的,應該是查了酒樓那邊,是肖科、皮率、裘真吧……」跟著咧了咧嘴,「大人有所不知,這仨小子因為姓得古怪,所以回回都讓他們仨一起出去,一起念就是小皮球。」
張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吳寒瑟縮了一下,苗泛溫聲道:「捕房的冊子里應有記錄,讓吳副捕頭取來即可。」
張屏道:「還有這幾天衙門各處的巡守,我也想看看。」
吳寒應喏,飛奔而去。
張屏緊縮眉頭立在廊下,禮房掌書郝仁又滿懷希望地挪了過來:「大人,隔壁的殿下……」
張屏硬聲道:「那邊最近的花銷,都記下了吧?待會兒,把賬本拿給我。」仟韆仦哾
郝仁擦了擦汗,顫聲道:「卑職遵命。可殿下目前,十分暴躁。」
張屏道:「盡量讓他少弄壞些東西。」
郝仁已知,讓張大人移步隔壁當下是沒有希望了,遂哀怨告退。過不多久吳寒取來了冊子,張屏翻看數頁,抬起眼:「捕快裘真,是否在衙門?」
吳寒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稟大人,裘真沒過來。卑職覺得大人可能會傳召他們三人,剛剛過去時順便先問了問,肖科和皮率都在……」
張屏打斷他的話:「速去他家,帶他來衙門。」
吳寒再度領命飛奔到捕房,點了幾個捕快,趕去裘真家。
裘真家中空無一人,正堂屋的桌面上,擺著幾片碎瓷。
瓷薄且白,上繪著連枝花紋。
吳寒戰戰兢兢和手下們帶著瓷片趕回衙門。
他們與裘真共事數年,常一起吃酒玩樂,除了裘真一直沒討娘子,自己一個過外,他們從未覺得裘真有任何異常。
而且裘真住的房子還是吳寒親戚家的,吳寒的娘子還想幫裘真說媒,裘真說,他當年受盡老婆氣,數年前喪妻后,再也不想續弦了。
「裘真小時候就在這縣裡街面上長大的,後來跟他一個堂伯去南邊做生意,十來年前回來了,衙門招捕快,他就選上了。論資格,他還長過卑職,卑職無能,當真從未發現他有問題。」
張屏聽罷吳寒稟報,站起身:「繼續尋找他的下落。替我備馬。」
旁聽的謝賦隨之起身:「大人公務繁忙,有事可吩咐屬下。」
張屏神色肅然:「我得親自去見府尹大人,把殿下的賬冊、工部的開銷估算都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