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孩子把戲
草堂的一間茶室。
林寶兒隔著一張桌子蹲在吳先生對面的座椅上，雙手捧著一面精緻的銅鏡，臉上掛著很是玩味的笑容。
這小子花樣還真不少，剛才竟然幾次動用弓弩想要射殺我的青兒，哼哼~現在沒轍了吧！吳師兄你快看，他都被氣的只能坐在地上玩沙子了！
話說著，她就把手裡的銅鏡轉向了對面的吳先生，鏡面里竟然出現了一個少年，那少年正是王離，鏡面里他靠著石頭坐在沙地上，一隻手有一把沒一把的抓著泥沙肆意揮灑。
吳先生瞥了一眼，道：師妹，已經兩個時辰了，作為一個長輩，你這樣捉弄他，有些不好吧。
林寶兒笑嘻嘻地轉回銅鏡，不以為然道：這小子可沒拿你我當長輩呢！
我覺得這小子心機深沉，秦宏雖然跟你說他的引路人沒有告訴他宗門的情況，但昨晚秦宏都告訴他了您的身份，這小子竟然完全沒有來見你這位宗門長輩的意思，反而鬼鬼祟祟的獨自摸進樹林去了。
另外你們都說他是個機靈鬼，在得了入門名額的時候我就不信那位張師兄沒有跟他提你的身份，卻偏偏還穩著裝著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呢！
吳先生呵呵笑道：興許王離是覺得自己還沒入門，行事比較謹慎罷。
是這樣嗎？
林寶兒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緊接著臉上突然露出懊惱之色，叫道：呀！我這具化身的法力不夠了！
她把銅鏡拍到桌子上，只拿目光盯著對面的吳先生，嬌聲道：師兄~
吳先生聽的麵皮一抽，道：我可不會用影鏡之術去窺視一個晚輩。
林寶兒笑嘻嘻地說道：那好辦啊，你施法后閉眼，讓我來看不就行了！
吳先生連連擺手：絕對不成！
好吧。
林寶兒轉了轉眼珠子，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是打算到時候回去在月娥姐姐面前幫你說話的。
吳先生神情微動，皺眉道：你以為我是吳玉，被你這麼一說就會上當？
上當？我林寶兒什麼時候騙過人！
林寶兒聽到上當這個詞，立刻從座椅上站立起來，伸出手指指著自己，氣鼓鼓地道：昨晚我沒幫那倆小子說話嗎？
在你自我放逐來這裡之前，我林寶兒有哪一次收了師兄的東西沒給宮內的姐妹傳話？
吳先生面色一窘，張口就要說話，哪知道林寶兒語氣一轉，小聲嘀咕道：說起來，聽別人講師兄當初一開始鍾情的是青衣姐姐，後面卻不知怎麼在廣寒宮和月娥姐姐說上了話.......
這話一說出來，吳先生立刻臉色大變，他呼出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道：這絕對是謠言，宗內誰不知道師兄我跟你月娥姐姐那是兩情相悅，你可千萬不要相信。
林寶兒輕輕點頭，道：這種話我當然是不會相信的，不過月娥姐姐那邊.....
影鏡之術是吧，師兄我這就幫你施法。
話畢，吳先生微微抬手，只見二人眼前一陣蕩漾，憑空出現了一面薄薄的鏡子，有臉盆大小，接著鏡子中就映出了王離的身影，此刻他再次回到了樹林里。
吳先生正要閉眼，卻看見鏡子中王離對著青鳥連連打出了數顆石子，待到青鳥受驚飛入天空，王離縱身一躍，輕易就爬上了一顆大樹，之後在周圍身形連轉，手法迅速的從腰間的皮囊里往外面掏東西。
咦，他何時練就了這般矯健的身手？
瞥了一眼林寶兒，吳先生捻須一笑，說道：師妹，你的青兒恐怕要遭殃了。
~~~~~~~
油獐林。
王離踏步在林間奔行，身後每隔一會兒就會傳出如黃鶯般嚦嚦叫聲，片刻后，他停下腳步。
他已經做了好了布置，等會兒就看成不成了。
過了五個呼吸，那隻跟著他的青鳥落在了距離他二十步以外的一顆樹榦上。
王離抬起手臂，弓弩的望山立刻瞄準了目標。
嘣！
弓弦響起的瞬間，青鳥就振翅朝天上飛去。
但王離的弓弩上其實沒有裝箭，剛剛他只是拉了空弦。
默不作聲的轉了個方向再次踏步，連續轉過幾個方向之後，王離身後再次響起了那隻鳥兒歡快的叫聲。
他面色不變，方向再次一轉，直接往回跑了。
一路上王離多次停下用空弦嚇唬青鳥，但次數用多之後，那隻鳥發現根本沒有箭射自己，好像失去了警惕性，後面乾脆就站在樹榦上不動了。
反正王離跑，它就追，王離停，它就停，一人一鳥就這樣耗上了，彷彿在玩遊戲一般。
又一次，王離停下了腳步，緩緩抬起弓弩對準了不遠處那隻青鳥，他連連拉動弓弦，青鳥卻在那裡自顧自的用鳥喙梳理羽毛。
咻！
一隻黑箭激射而出。
青鳥立刻展翅高飛，然而剛騰空就有大片灰濛濛的泥灰爆散開來，猝不及防之下，青鳥直接撞了上去，緊接著一張漁網從天而降，青鳥再次一頭撞了進去，直接被罩住掛在了樹上。
這下把青鳥嚇得，在網中用力扑打翅膀，這樣弄得漁網越纏越緊，它很快就動彈不得了。
總算抓住你了。
王離輕哼一聲，幾步上前，腳步刷刷幾下蹬上樹把漁網取了下來。
嚶嚶嚶~
落地的王離不由一頓，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把漁網拿到眼前，輕笑道：鳥還有這麼叫的？
之前你不是叫得挺歡快么？如今怎麼變成了嚶嚶怪了？
說完這一句，王離稍稍把漁網鬆開，網中的青鳥掙扎著勉強站在了地上后，立刻就盯著王離的叫的更急了。
一開始是嚶嚶嚶~後面又啾啾啾地叫喚，再後面又換了好幾種不同的叫聲，到最後又只剩下了嚶嚶嚶~，而且黃豆大小的暗褐色眼珠子竟然開始流淚了。
王離驚異道：難道你這是在求饒？
下一刻網中的青鳥竟然連連點頭。
王離眼神一動，再次問道：你能聽懂人言？
青鳥再次點頭。
王離思索了一會兒，打算再測試一下，摸出了一把小刀，悶聲道：想死就點頭，想活就搖頭。
網中的青鳥明顯一頓，接著就猛地開始搖頭。
好了，可以了，再搖頭我就當你聽不懂人話了。
青鳥立刻停止搖頭，鳥喙張開，又開始嚶嚶嚶~了。
我聽著很煩。
聲音立刻戛然而止。
王離皺了皺眉，一開始他是想直接弄死它的，畢竟第一次狩獵之行竟然被一隻鳥幾番捉弄，說著實在有些掛不住面。
沒曾想這隻鳥竟然聽得懂人話。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看著青鳥，吐出了一句話，問道：是不是有人派你來的。
青鳥流著淚啄了一下地面。
王離心中一亮，繼續又問：是草堂的吳先生？
青鳥這次的反應卻是奇怪，先是搖頭，后卻再次點頭。
嗯？
王離看的奇怪，琢磨了一下，這意思是不是吳先生，但肯定是跟吳先生有關係。
是不是秦宏？
青鳥搖頭。
那是吳玉？
青鳥再次搖頭。
王離正要繼續問，一種突然被窺視的感覺再次浮現，他不動聲色的解開了漁網，道：你可以走了。
青鳥歪了歪腦袋，盯著王離，爪子試探性的往一邊挪了挪，翅膀一振就騰飛起飛向了天空。
王離遙望青鳥消失不見之後，才慢慢收攏地上的傢伙。.
沒想到它竟然是草堂那邊派來的。
不是秦宏兄弟。
也不是吳先生，那位宗門裡的前輩在村裡教了一年書都沒理過自己，就連自己給那對錶兄弟代寫功課都不管。
想起剛才只鳥承認了自己跟草堂的關係，一個模樣靈秀的女孩兒出現在了王離心中，昨晚他問過秦宏那女孩兒的身份，秦宏說那位自稱寶兒，是一位剛入山門的弟子
既然不是他們，但又草堂有關係，那就只有她了，不過她讓只鳥來給我搗亂是什麼意思？
秦宏說她是入門弟子，那就至少已經築基鍛體成功了，還有這般通靈的靈寵，為何要派一隻鳥兒來捉弄自己一個沒入門的新人？
王離認定了始作俑者，覺得對方要麼是想跟自己開玩笑，要不就是看自己不順眼。
以他兩世為人的經驗，王離更傾向於後一種結論。
剛才那種旁人窺視的感覺肯定也不是自己神經過敏，如果真的有人隱身在側......
思索片刻，王離面色如常的抓起皮囊往樹林外走去，天快黑了，他得回家了。
但以後要是再派那隻鳥來搗亂，落入他手，王離打算就裝作認錯鳥直接宰了。
等王離走沒影之後，他坐的石頭邊憑空顯出兩個人來，緊接著之前飛走的青鳥也落了下來，穩穩的站在了一人的肩頭，啾啾的叫個不停。
膽小鬼！剛才竟然毫不猶豫就出賣了我跟師兄！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會給你兩片冰梨就是了。
這兩人正是吳先生和林寶兒，他們在王離抓住青鳥的時候就隱身遁了過來。
林寶兒安慰了肩膀的青鳥后，抬頭看向身邊的吳先生，道：師兄，你說他剛才又感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吳先生微微點頭：我看他也猜到是你在捉弄他了。
林寶兒腮幫一鼓，說道：這就沒意思了，這小子不上道，一點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