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掏窩引蛇 一隻黑貓
一進到樹林，王離腳步立刻放慢了，先在昨天自己熟悉了的樹林外圍轉了轉，主要想看看昨天那隻青鳥有沒有跟著自己。
這樣來回兜了幾圈，他確定今天那隻鳥沒來，也沒有昨天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放下心后，王離就往林子深處進發，這時候他走的更慢了，每走一段山路他就會停下來看一眼手裡的羊皮地圖，偶爾還在地圖上面用炭筆打上幾個叉，同時又在打叉的位置畫出幾條新的曲線做上標記。
就這樣走走停停，約莫一個時辰過後，王離一隻手拿著地圖在一個位置停下了腳步，另一隻手提著兩隻紅毛兔子，眼前出現了一汪清澈的水潭。
養蛇潭就是這裡了。
王離把兔子放在地上，它們沒有動靜，已經死了。
他給了余太公五十個銅板當學費，本以為余太公給他地圖會另外收費，老頭子卻是豪爽，直接把地圖送給他了，說自己好幾十年沒上過山，地圖肯定有很多路線不準了，收錢也不好意思。
這倒是真的，剛才王離一路走過來接連換了好多路線，若不是地圖上很多地方標誌性的植被還在，他恐怕今天都找不到這裡來。
可惜的是余太公怕王離出事，也只是給了他油獐林的外圍地圖而已，儘管他再三保證絕不深入，老頭子還是當著他面把後面三分之二的羊皮給剪了。
眼前出現的水潭在地圖上被標註為養蛇潭，是周圍幾個村子獵戶都會在固定時間過來獵蛇取膽的好地方。
老頭子告訴他，這裡蛇很多，但沒什麼兇猛獵物過來，只要在水潭周圍挖好坑洞，在入冬之前每天投入誘餌，蛇就會自己爬進去進食，久而久之就會佔據坑洞，入冬之後蛇就會在坑裡做窩進入冬眠。
而且一旦引蛇成功，就不是一條兩條蛇了，而是一窩蛇集體冬眠，到時候只需要帶上夾子過來撿蛇就行了。
能引蛇出洞，自然也可以引蛇入洞，鍛體第二重需要蛇膽膽汁做藥引，這下就不用去鎮上的藥鋪花錢買了。
在問余太公如何捕蛇的時候，他也想過誘捕，比如定製鐵籠子用活物釣蛇，但老頭子告訴他在樹林里這套行不通，活物往往容易引來更危險的東西，比如群居在樹林中心的山狼。
王離往周圍環視一圈，發現身旁一側的幾塊灰白的石頭上已經有煤灰做好了不同的圖形標記，每個標記下面都有個拳頭大小的小洞，有兩個洞口還殘留著不少血跡，裡面多半放的是野物的屍體。
這是其他獵人挖的引蛇洞，余太公囑咐過，在養蛇潭，個人只能撿自己坑裡的蛇，不能壞了規矩。
王離思量片刻，看了一眼遠處，發現對面的很多石頭上也能看到標記，有好幾塊石頭上甚至用的是同一個圖案標記。
他沿著水潭走了幾步，認準一塊大石，從皮囊里拿出兩把余太公借給他的小鏟子開始刨坑。
挖好洞之後，王離在大石上畫了一個酒罈形狀的標記，又從腰間的褡褳里掏出十來顆遍布斑點的鳥蛋打碎放進了洞里。
思索了一會兒，他瞅了一眼幾步之外的兩隻兔子，搖了搖頭還是決定自己帶回去開葷比較划算。
雖然活物引蛇肯定效果更好，但他暫時沒辦法像別的獵人那麼捨得下本，畢竟他還在長身體。
這兩隻紅毛兔子是他在路上時候獵到的，當時王離正在樹杈上掏鳥窩，沒想到這兩隻紅毛兔子突然跑到樹根下作出不可描述之事。
王離心中一樂，頓時就想到了守株待兔的典故，直接用弓弩來了個一箭雙鵰。
抓起兩隻兔子掂了掂，有五六斤重的樣子，還有兩個時辰才到中午，趕回去交給母親下鍋，中午就能吃上肉了......
樹林間小道上，王離腳步飛快，朝著村子的方向一路趕去，途中不斷驚起鳥雀亂飛，眼看距離出口不遠了。
突然，王離感覺一陣心悸，身軀猛地伏下，往旁邊一撲，身形轉動躲到到了一顆一人環抱粗的大樹後面。
嗖！
一支鵝毛羽箭斜斜插在了他原先所在位置。
竟然沒射中？
林間傳出了驚訝的聲音。
看了一眼地上的羽箭，剛才他的身體出現了前世生死搏殺時的本能預警，王離目露殺意，辨別了一下剛才聲音的方向，和羽箭來的方向不同。
他心中冷笑，把褡褳放在樹下，背上皮囊，手腳並用悄無聲息的往大樹上爬去。
爬到樹榦中段的時候，王離看準一顆大樹就要縱躍，哪知就在這時，之前驚訝聲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貓叫。
喵~
可惡！
嗚嗚~喵~
給我閉嘴！
王離動作一頓，懷疑這是對方引誘他出去的詭計，剛才以暗箭射他的應該是個獵戶，可哪有人進山打獵還帶只貓的。
站穩腳步，王離從皮囊拿出弓弩，又從小腿摸出三根木箭，看準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稍稍偏離，手上快速搭箭。
咻！咻！咻！
三支箭先後射出，在第二支箭離弦之時，王離立刻縱身跳出，半空中，他射出了第三支箭，順手還從腰裡摸出了兩顆石頭往射出去的方向地面砸去。
小崽子的箭竟然能射到五十步外！
之前那個驚疑的聲音再次傳來，只是這次卻是有些恐慌的意味了，不過王離看到石頭砸中地面的草叢裡又插上了兩支鵝毛羽箭。
唰！
再次扔出一顆石頭，王離人已經落腳在另一顆大樹榦，突然看到三十步外一棵樹後面有個人彎腰跑了出來。
這人身形有些猥瑣，手上拿著獵弓，背上斜掛著一個箭壺，腰間挎著一個魚簍，但看穿著打扮卻不像是個獵戶。
喵~
王離又聽到貓叫了。
這人怎麼回事，就這樣被嚇跑了？
雖然有些疑惑這人的身份，但王離把弓弩纏在腰間，運起體內那絲氣勁，腳下一蹬，鎖定那人的身影，踩著大樹在林間快速騰挪往前追趕，不能下樹，他怕下面有陷阱等著自己。
很快王離便拉近了和那人的距離，一個落腳站穩，眼中閃過鋒芒，果斷抓起弓弩迅速搭箭扣動了扳機。
咻！
啊！！！
中了，這一次他上的是鐵箭。
釘在背心的鐵箭讓那人倒在了雜草地上，箭壺裡的羽箭撒了一地，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
王離看到人倒地，又往前趕了幾顆大樹，然後再次搭上一支鐵箭射出，林間再次響起慘嚎，這一次王離射中的是他的大腿。
最後他站到了那人倒地不遠的一顆大樹枝幹上，兩人各自都能清晰的到對方的神情了。
王離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面那人，面無表情的再次搭箭，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用的鐵箭。
小兄弟饒命！
躺在地上的那人看著王離瞄準了自己，急忙張口求饒。
回應他的只有王離扣動扳機的聲音。
啊！！來人啊！殺人了！救命啊！！
這次王離是沖著他的面門瞄準的，只是這人用手掌擋了一下，鐵箭直接把他的手掌和臉釘在了一起。
就這樣他都能叫出聲，而且還比剛才多了些花樣，並且還能中氣十足的大聲求救。
王離一邊搭箭，一邊看了眼頭頂，快到中午了。
咻咻！
接連兩箭射出，一隻沒入了那人的眼眶，另一隻箭沒入了那人的鼻腔。
林間終於恢復了清靜。
后一箭竟然射歪了....
確定那人沒了聲息，王離搖頭跳下大樹，他剛才用望山瞄準的是那人的嘴巴來著。
幾步來到屍體面前，他開始小心回收鐵箭，不能讓血沾到自己的身上，待會還得去清洗一下。
可就在他拔出第一支鐵箭的時候，屍體腰間的魚簍突然動了。
王離下意識的往腰間一摸，手上已經多了一把匕首，然而他馬上就愣住了。
一隻黑溜溜的小貓從魚簍里鑽了出來，蹬腿兒甩了甩腦袋，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子，仰頭盯著王離，打了個哈欠。
喵~
~~~~~~~~
快到中午的時候，王離背著褡褳回到了家裡，王氏正在門前拾掇木柴，準備開始做飯了。
娘，我回來了。
哎！
王氏應了一聲，把木柴抱起，說道：早上你出門之後，縣裡那兩位公子來找過你，我說你去村西找余太公了，你沒見到他們嗎？
王離微微一愣，搖頭道：哦，沒有，後面余太公介紹我去隔壁村子一個獵戶家教他孩子識字去了，沒給錢，但給了我兩隻野兔做報酬。
真的！
王氏聲音瞬間拔高，立刻放下手裡的木柴往兒子這邊看，發現兒子一隻手裡果然提著兩隻紅毛野兔，抬手從王離手裡接過野兔，笑道：待會都燉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瞥見兒子另一隻手臂懷抱著一團黑漆漆的東西，仔細一看，疑惑道：咦，怎麼你還抱回來一隻貓？
這也是獵戶送的？
王離笑著點頭：那獵戶說秋天收成過後耗子多，剛好他家裡母貓下了一窩小貓正往外送，於是就給我一隻。
喵~
小黑貓看著王氏低頭盯著自己，在王離懷裡縮了縮腦袋叫了一聲。
王氏輕輕撫摸了一下黑貓，笑道：這是好事，小傢伙看著挺乖巧的，那你去給他做個窩，我先進去弄這兩隻兔子。
說完人就進屋了。
嗯。
王離應了一聲，低頭看著懷裡的小貓，目光有些怪異。
在收攏了箭矢后，他處理了屍體周圍的痕迹，正準備回家的時候，這隻貓就跟在他後面了。
本來他不想管這隻貓的，但稍稍走遠之後，樹林里不停的傳來貓的叫聲。
他一時善心發作，還是把它抱回來了。
抱起貓避開他人回到家時王離都沒想明白。
自己能面不改色的殺人，怎麼就對一隻貓起了憐憫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