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七海的新娘們（六）

尤里西斯聽到了歌聲,天使們的歌聲。

一個溫柔而寧靜，如同天邊吹動雲彩的微風，包容萬物，如同天空。

一個婉轉而活潑，如同翻轉而來的水波，滋潤萬物，如同大海。

好懷念的感覺，好像過去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也這樣愜意的聽過這樣的歌聲，天使們的歌聲。

好像，還少了一部分，那熱情如火的，那沉重而神聖的，那些天使們的合奏。

她們是誰呢？尤里西斯睜開眼睛，然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柔軟。

他被擁抱著，被白色天使的翅膀包裹著，享受著天使的溫暖。

「醒了嗎？」從後面抱住尤里西斯的天使微笑著看著他，看著母親的孩子。

尤里西斯抬起頭，看到的是光和水交錯的天空，大海和天空界限變得模糊起來的世界。

對了，這裡是他的兩個姐姐居住地方的交界點，冰凰媽媽讓他來的地方。

而他，是來這裡和她們相親的。

路上走過來可不輕鬆，因為有諸多兇猛的肉食性傳奇生物對這隻「幼小魔獸」虎視眈眈，如果不是戰鬥力增加得足夠快，恐怕他這一路上早就被拖進小樹林里悲劇了無數回。

好不容易來到了姐姐們所在的地方后卻發現空無一人，他就稍微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沒想到睜開眼睛后是如此美妙的景象。

抱住他的，應該就是冰凰媽媽說的拉斐爾，她的身上有風的味道，是風的天使，而在水波中唱歌的是加百列，水的天使。

「謝謝，姐姐……」雖然有些不大習慣，但是既然都是冰凰媽媽的孩子，尤里西斯自然只能叫拉斐爾「姐姐」。

「姐姐……你還真是個幸運的孩子，那時候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同尋常，沒想到已經這麼大了。」拉斐爾溫柔的抱住尤里西斯，輕輕的吻上她的額頭。

「我們以前見過面嗎？」尤里西斯有些困惑。

「是的，你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召喚過我。」拉斐爾不會忘記那一天，那個連接上風之本源的少年。

她賜予了她風之天使的祝福，人造天使「空」。

「語言和認識。」

「行為和現象。」

「心和身體。」

她將自己的力量化成守護天使的起到，願這個擁有奇迹之力的孩子獲得幸福。

然而，他的人生並沒有走上幸福的軌道，而是失落在無常的命運中。

雖然她是風之大天使，但是有些事情也是做不到的。

還好，這個孩子和天使有著奇妙的緣分，在他的身體中，就有著另外的一位天使，曾經努力升格為和她一樣的四翼，卻最終因為心傷而失去了一對翅膀的孩子。

她甚至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自我意識，但是卻本能的不斷去回應著下界的降神術的召喚，一次又一次的去人類世界。

這種事情毫無疑問是不正常的，但是她卻沒有辦法阻止她。雖然身為風之大天使的她也曾經回應過召喚去往下界，但是整個人類的歷史上也只有兩次而已。

第一次，是因為「梅菲斯特」。

第二次，就是眼前的少年。

「我……那時候……是的，我召喚過，我看到過……」尤里西斯的腦海一片混亂，拉斐爾的話如同一把打開禁忌之門的鑰匙，將過去的碎片一一呈現在他的面前。

一枚，兩枚，三枚，在這世界盡頭的冰雪大地上，在這天地之間，最後的幾枚光玉集齊了。

最近的一枚，來自風之大天使的身上，最遠的一枚，來自魔王之城的深處。

於是，尤里西斯從出生以來的記憶再也沒有任何遺漏。

他明白了，為何蕾露會那麼喜歡他的黃金麵包，因為那時候的他正是用這個引誘她和自己簽下契約。

他知道了，為什麼塔克西絲會那麼依戀他，因為那時候在那小樹林中，他向她伸出了手，將本來潔白無暇的她染上了色彩。

他想起來了，自己和拉拉之間的並肩戰鬥，和她一起在那個庭園中為了生存而戰。

他記起了，曾經有一位小小的公主，將代表幸運的黃金智慧樹種子掛在他的胸前，在最危急的關頭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槍。

最後，是那個溫柔的氣息，和眼前風之大天使類似的氣息，在幻想庭園中面對那不可戰勝的殺人鬼少年時，將全部的生命燃燒的她。

那道氣息，在天氣晴朗的時候，在陽光明媚的時候，和他一起歡笑，和他一起奔跑。

那道氣息，在他難過的時候，在他傷心的時候，在他跌落黑暗中的時候，默默的守護在他的身邊，用溫暖的心意包裹著他。

在他失去了方向，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替他指出了該去的方向，讓他找到自己重要的人。

她消失的時候，還小的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但是卻忍不住哭泣了。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自己那時候失去的是什麼。

「空,對不起。」尤里西斯閉上眼睛，感受著那時候的自己無法理解的感情，然後，有三把劍從他手中孕育而出。

第一把劍是一把青色的流線型薄刃長劍，劍刃靠近劍柄的地方斜斜的向兩邊伸展開來，形成一個標準的菱形。在菱形的正中央，有著一顆青色的寶珠，寶珠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無數的風暴的影子。

這是風之聖劍—青色的劍影中隱藏著的是無所不在的風暴，那是遨遊在天空之上的自由自在的風，不被任何事物所束縛，也不為任何人而停留的風。它是輕盈的，也是狂暴的，該怎麼使用它，讓它展現怎樣的姿態，來自使用者本身的願望。

第二把劍是一把劍身和劍柄形成十字，如同被略微變形了的十字架一般的十字劍。這把劍上沒有劍刃，卻有著無數的神文，一字一句彷彿都在述說著什麼，散發出古老而滄桑的氣息。

十字聖劍—傳說在至高神教還未誕生之前就存在的古老遺產，代表著信仰，堅定，守護，審判。只有持有信仰的人才有資格使用的神聖之劍。它是至今為止所有十字類型寶具的起源之一，擁有無數的神秘。

最後一把，那是一把透明的劍，和前面所有的劍都不同，這把劍並沒有散發出任何特別的氣息，它在那裡，似乎又不在那裡。第一眼看上去，似乎是一把普通的單手劍，再看一下，卻又變成了雙手劍；每看一次，這把劍都會產生不同的變化。

萬象之劍—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在這輝煌萬象之中，存在著無限的可能性。但是誰也無法真正擁有它的全部力量，人類一生終歸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這是過去的人們創造出的夢幻之劍，森羅萬象之結晶，通向世界本源的鑰匙。

這三把劍中的前兩把是他在庭園中獲得的武器，而最後一把是天使所專用的武器，也只有擁有輝煌萬象之力的天使，能自由使用這把萬象之劍。

當然，現在的尤里西斯也有資格使用它，無限慾望之領域的力量可以超越一切界限，將任何不可能化為可能。

這是他在前一次庭園中獲得的戰利品，然而因為靈魂和記憶的破碎他卻全部忘記了，讓它們長久的沉睡在記憶之海的深處。

一切的一切都已經回歸，除了那個問題。

他—是誰？

這本來不應該是問題，他是被尤菲媽媽撿回來的棄兒，和尤麗雅一樣被收養的孩子。

但是，現在他懷疑了，他真的是人類嗎？

人類十二歲的少年，連正式魔導士都算不上的少年可以召喚群星之力？可以和古老的天空龍和紅眼的鬼神簽下契約？可以獲得風之聖劍和十字聖劍的承認，同時使用這兩件傳說武器？

那時候的他可沒獲得魔王之書和阿斯塔羅特的力量，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拉拉為什麼要殺他，那把奇特的長槍為什麼自動鎖定他貫穿了他的身體，似乎答案已經出來了。

艾婭說過，他比任何人都更適合成為魔王，這並不是謊言，這正是一切的真相。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

「原來……這才是真相……」將自己那失落的記憶全部找回后，尤里西斯終於明白了那些迷霧後面隱藏的是什麼。

那是個悲哀的答案，也是足以將過去的他所有的自我毀滅的答案—如果在他沒有成為魔王前。

而現在，他卻已經不再需要迷惘，更不需要痛苦，因為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過去的永遠只是過去，他已經從那過去走出來了，並且尋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因為他是尤里西斯，魔王尤里西斯。

「謝謝。」將屬於自己的真實找回來的尤里西斯情不自禁的吻上了拉斐爾的唇，如同重生后的祝福。

風之大天使眼神羞澀的接受了魔王的吻，那時候還小的孩子，如今已經是她的婚約者了。

「我該走了，去結束這一切。」送給自己未婚妻一個有些過於熱烈的吻后，尤里西斯終於做出了決定。

該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擁有了阿斯塔羅特和其他魔王力量的他，終將縱橫七海，走向最終的頂點。

「那麼，也給我一個吧。」加百列從神聖的泉水中走了出來，雪白翅膀上不沾絲毫水珠，眼神似笑非笑。

「嗯。」尤里西斯也熱情的擁抱了水之大天使，然後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加百列給自己的小小未婚夫送上了自己的舌頭，兩人唇舌之間落下了一絲銀液。

那是天使們的愛之祝福，風和水的本源。

七海中最後兩海，風暴海和雲海的印記浮現在尤里西斯的手背，颶風和雲層的圖案補充完了七海的紋章。

至此，七海之力全部匯聚。

月之海之主，月姬阿露奈特。

黑海之主，深海夢魘戴安。

熔岩海之主，魔法少女小愛。

死海之主，碧之旋律利薇婭。

冰海之主，冰雪主宰冰凰。

風暴海之主，水之大天使加百列。

雲海之主，風之大天使拉斐爾。

七海之主，魔王尤里西斯。

「等我回來后，就和大家結婚。」展開黑白雙翼，帶著天使們的祝福和七海之力的權責，尤里西斯化身為撕開天際的流光，飛向了世界庭園的另外一個戰場。

那裡是戰鬥白熱化的恐怖之地，那裡是一切的開始，那裡是群星隕落之地，那裡是他必須征服的地方。

「這樣真的好嗎？不和他說明你就是至高神的化身……」

「他連真正的至高神母親大人都已經推倒了，這也不算什麼吧。」

「那麼，就讓我們等待結果，等待世界的結束。」

天使們的低語回蕩在光和水交錯的地方，她們將在這裡等待，等待著這個世界最後的歌聲唱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