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青鳥

在時間長河裡停滯了的阿納家族城堡最高處,尤里西斯睜開了眼睛。

無數光玉從十字的天使旗幟上散開，然後一一回歸他的身體中。

似乎，在夢裡見過的樣子，這些溫暖的，悲傷的，幸福的回憶。

想起來還真是讓人高興啊，終於不用再一次次的失去她們。

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現在可以向前進。

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即使那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怎麼可能會後悔，因為這是他早就決定好的道路。

這樣子真的很奇怪，他本來就很奇怪嘛。

能直面自己的感情嗎？答案是，現在可以了。

我還真是個笨蛋，啊，真的很笨。

那種事情，我不允許，我要把你們帶回來。

不會再依靠任何人，這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情。

最後留下的路標，現在找到了。

我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人，阿斯塔羅特，路西法，貝魯達……大家一定會再見的。

所有破碎的記憶終於都回歸了，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是什麼，自己一直以來想做些什麼。

布置在這片大地上的巨石陣，特定選中的「巢穴」，栽種在光輝學院中央的世界樹，世界樹之下的監獄，都是他為了那個目的而設置的東西。

這個工程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到現在也沒有徹底完成。因為那一戰之後他的力量不斷的衰竭，從「梅菲斯特」到「梅菲斯」到「梅菲」，最終是現在的「尤里西斯」。在這不斷死亡和新生的過程中，重要的東西不斷的丟失，記憶也不斷破碎。

到了「尤里西斯」的時代，他已經連自己是誰，擁有什麼樣的力量都忘記了，如同白紙一般空白。

可即使如此，他也一定會繼續努力下去，即使這個世界也結束了，一切又要重來，他也不會放棄努力。

一次不行，就重複千萬次，哪怕渡過連星空都改變的時間，他也會持續不斷的繼續下去。

因為，他是永遠也不會死的，只要這片星空還在，他就有永遠重來的機會。

群星之子的他，實在是受到了星星們太多的眷顧，以至於只要有星光在，他就永遠不會被遺忘。

這就是梅菲斯特，群星所愛的天使，和星空永在的靈魂魔王。

艾婭說得沒錯，他比誰都更適合成為魔王，因為他本來就當過魔王。

身為群星之子的他，天生就擁有無限的可能性，群星之力包容萬象，他可以化身天使，也可以化身魔王，想成為什麼對於他來說只是簡單的遊戲。

在那個時代，他是有著雙重身份的，既是大天使梅菲斯特，也是神秘的靈魂魔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這兩個人是一體的。

「那時候可真夠亂來的，我。」回想起那時候將魔王陣營和至高神的天界騙得團團轉的所謂「魔王遊戲」，尤里西斯發現自己偽裝的能力恐怕是滿級的。

雖然那也是他沒錯，可感覺總是怪怪的，果然「尤里西斯」和「梅菲斯特」時代的記憶混合在一起在精神層面上會出現巨大的衝擊。

如果是還沒覺醒自身魔王意志，強韌到連路西法的墮天使之翼也可以接受的他，只要一接觸這些東西就會產生人格崩壞，連自我也無法維持。

那就是那無限冰冷的本質，那是最初的「梅菲斯特」歷經了群星時代所留下的記憶，足以將弱化后的自身的意志徹底吞噬的恐怖力量。

所以，這個世界的「梅菲斯特」也好，「梅菲斯」也好，「梅菲」也好，從出生之前就註定是死人，因為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久會被這些碎片所侵蝕，無法控制的遺忘掉重要的東西，最終徹底隕落。

魔王梅菲斯特的力量，並不是一代代弱化后的再生體可以承受的，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在這個世界的「梅菲斯特」活過了以萬年計算的時間,幫自己的後任準備了很多遺產,最終在將死前藉助風之大天使的手粉碎了自己的身軀，將生命重置，數千年後以「梅菲斯」的名字再誕。

「梅菲斯」活了數千年，最終在古代語的魔法戰爭中隕落，再次重置，被好心的老修道院院長收留，成為了「梅菲」。

失落了絕大部分力量的「梅菲」在十八歲的時候才覺醒了自身的部分記憶，然後僅僅數年後就隕落在剿殺歌德的戰役中，卻幸運的找回了部分梅菲斯特時代的遺產，最終以「尤里西斯」的身份再誕。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尤里西斯」會在十八歲的時候覺醒自己的記憶，然而因為一次意外被迫提前支付了自己的覺醒力量，記憶徹底破碎，連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的天賦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按照過去自己設置下的程序，這一代的「尤里西斯」只能成為一位普通的神官，在慢慢慢修復自己靈魂的同時為下一次重置做準備。

不過，命運這種東西總是會出現點小差錯，本來已經不可能覺醒靈魂力量的尤里西斯，也就是現在的他卻意外獲得了來自阿斯塔羅特的魔王之書。

接下來，就是新的魔王尤里西斯的故事了。

梅菲斯特是他過去的名字，現在他是尤里西斯，找回全部記憶的他並不等同於回到過去的自己，因為他的身體中已經擁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回來了。」展開黑白的雙翼，尤里西斯飛舞在高高的蒼穹中。

「歡迎回來，我的主人。」光輝學院的正中央，萬年長青的大樹輕快的搖動著，熱烈歡迎將自己栽種下的主人的回歸。

在地面上的部分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真正的世界樹是位於這下面的空間秘境中，那是保證這個世界毀滅后也可以繼續獨立存在的獨立空間。

在那裡，有一隻被過去的梅菲斯特選中的賢狼正在呼呼大睡，這個小傢伙在必要的時候會承擔起將某一代的「梅菲斯特」孕育出來的任務，不過看樣子這個功能大概是不需要啟動了。

因為他已經回來了。

在光輝學院高大的中央樹庭中，被選為世界樹精靈的亞由正在歡快的跳著舞，慶祝那堆不懷好意的白骨架子如同三百年前一樣退去。

「左三圈！」

「右三圈！」

「右一圈！」

「左一圈！」

「右左，左右，右左，左右，右左，左右左右！」

「右三圈，左三圈！」

「跳！」

「二重跳！」

「嗚咕！」歡快的節奏聲中，亞由一頭栽倒在地上，失去平衡狠狠來了次臉部著地。

身為集天地鍾愛，代表「夢」之法則的夢幻種，運動神經悲催到這種地步實在讓人很難相信這居然是守護著整個光輝學院和世界樹的青鳥精靈，不老不死的夢幻神鳥。

「好疼！」鼻子紅紅的亞由擦了擦眼淚，然後換了種舞蹈。

「哈啊，熊出沒啊，是熊會出沒的山啊。」

「哈啊，感覺很棒的山啊，蘋果也很好吃啊。」

「女孩很可愛啊，好想抱一抱啊。」

「今天是大晴天，西邊天空萬里無雲，東邊天空有小鳥飛過來。」

「世界和平最好呀！讓我們反對暴力！」

伴隨著亞由的歌聲，樹葉輕輕搖曳著，粉紅色的花瓣漫天飛舞，慶祝著和平的到來。

然後和平鴿—不，是魔王從空中飛來，輕巧的落在守護精靈的面前。

「亞由……不，小亞，還好嗎？」

既然記憶全部恢復了，尤里西斯自然明白是誰讓亞由留在這裡，是誰讓亞由等待了這麼多年。

那個冬天，是他教會了她寫信，可惜最後那封信卻沒有能夠發出去，小亞也只能倒在那冰冷的血泊中，慢慢的失去了最後的溫度。

如果沒有那隻拚命找到他的青鳥，大概小亞就那樣離開了這個世界，那時候力量衰退的他並沒有復活死者的力量。

對小亞和青鳥使用的「靈魂融合」，其實並沒有挽救身為人類的小亞的生命，而是將她的靈魂移植到了青鳥的身體中，然後青鳥從此失去了變化千萬的能力，只能以和小亞共存的方式活下去。

「嗯……我很好……一直一直都很好……」看著尤里西斯，亞由大大的眼睛中突然落下了無數的淚水。

一直，一直在等待著，等過了人類無法想象的時間，等過了一個個春夏秋冬。

「夢，開始的地方，也是結束的地方，我一直祈禱著，夢有實現的一天。秋天過去，春天來到，夏天結束，冬天又再開始，我期待著的夢，永遠的夢。」亞由展開雙手，背後小背包上的翅膀快樂的振動著。

「嗚咕！」如同歸巢的小鳥一般，亞由向尤里西斯飛了過來，不過那種亂七八糟的動作，感覺更像是「撞」。

和以前一樣，對於尤里西斯來說，亞由的撞擊是不可迴避的，是具有因果律效果的超必殺。

所以，亞由如願以償的飛進了尤里西斯的懷抱中，盡情的享受著等待結束后的幸福。

「我，一直一直等著你。」送上自己溫暖的雙唇，亞由的聲音有些顫抖。

尤里西斯擁抱著幸福的青鳥，輕聲說道：

「抱歉，來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