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墮落的城市，悲慘的人生
服務員端上一盤剛烤好的羊肉串，熱氣騰騰的羊肉不停向外散發著煙火氣息，濃郁的香味隨風飄散，刺激著過往行人的味覺。
李正洋掏出一根香煙遞給蘇明凡，蘇明凡擺擺手，李正洋也沒有再禮讓，為自己點上根煙吸了起來，緊接著吐出一口煙霧，煙霧與熱氣混合在一起，產生一層層重疊的白煙，如迷霧般籠罩著李正洋。
「你看我現在活得挺像樣的，但你不知道我在過去的短短15年中到底經歷了什麼，你不知道我是怎麼一步一步的熬過來的。」
李正洋再次吸入一口煙，感受著煙氣順著喉嚨在身體內循環往複的軌跡，他講出了那個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
故事起始於1984年，起始於紫東市走向墮落的前夕，一個貪圖享受不務正業的賭徒在輸光了所有家產後仍不悔改，以妻子與尚在襁褓中的兒子為注再次走上賭桌並輸的一塌糊塗，事後拒不履行賭約的他被人亂棍打死，可憐的妻子和兒子也被賣了出去。
妻子實在忍受不了被人唾罵的生活，在一個陰雨天選擇了上吊來結束她悲慘的生活，年幼的孩童就這樣早早的喪失了雙親，但孩童在很小時就顯現出了異於同齡人的天賦，也正因此他才得以存活下來。
他學什麼都特別快，所以收養他的那戶人家從小就教給他一些奇怪的本領，他也總能從路邊某個人的口袋中拿出錢包而不被那人發覺，他得到的獎勵是一頓頓的飽飯，這樣勉強能生存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他6歲的時候。
在6歲那年，他像物品一般再次被賣了出去，而這次撫養他的是一個傳銷機構，他們沒有因為他聰明或者年紀小而善待他，相反，他每天都要干著跟大人一樣的活，那幾年傳銷剛剛在國內興起，組織迫切需要發展的資金，而這些資金又來源於一個個新成員所繳納的會費，所以不管年齡大小，每個人在特定時間內都要為組織招到一定數目的新成員，達不到要求的人會被禁食，甚至會遭受一頓毒打。
他因為年齡小不好招人，即使招到人也總會被其他成年人搶去功勞，所以他幾乎每天都要被打，有時候他前一天被打得遍體鱗傷，第二天卻依然要忍著疼下床去幹活，因為沒有人會因為他是小孩子而可憐他。
他就這樣每天生活在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中，他想過逃跑，但當看到有人逃跑被抓回來后所面臨的毒打時，他害怕了，畢竟他當時才6歲。所以他一邊努力的為組織招著人，一邊尋找著逃跑的法子。
這一尋找就是4年，在他10歲的一天他找到了機會，那天夜裡外邊下著暴雨，他趁其他人都睡著打起呼嚕的時候光著身子從二樓的窗戶跳了出來，然後赤裸著在大街上瘋狂的奔跑，他不敢停下，因為他害怕一旦他停住了就會被組織里的那些惡魔追上，到時迎接他的將會是地獄般的折磨。
雨愈下愈大，模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晚飯都沒吃的他跑到雙腿麻木，但他再也跑不動了，只能蜷縮著躺在路邊渾身打起哆嗦，眼皮越來越沉，他想，或許他可以結束他這痛苦的生活了。
但命運就是不肯放過他，在他一隻腳已經踏入陰間時，一個下夜班開車路過的大叔發現了他，大叔立刻將他抱上車，並帶他回了家。大叔膝下並無兒女，看著面前可憐的孩子，心裡滿是同情，於是便撫養了這個小男孩，供給他上學。
男孩就這樣活了下來，但聰明的他想到了組織很有可能會找上他，
所以他一邊上學一邊在社會上積攢著力量，很快他就憑藉著自己超人的天賦在向陽區混出了名聲，不少人都認同了他的存在，那段時間他感受著父愛的溫暖，感受著學校生活的豐富，一切彷彿都走上了正軌。
但好景並不長，組織最終還是找到了他，組織想要再次抓他，把所有的問題怪罪到了養著他的大叔身上。那天當他回到家時，他清楚地看到他的大叔被弔死在屋內，大叔猙獰的神情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事情的調查結果是自殺，但他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
他有過陪著大叔一起走的想法，但他很快就明白，不明不白的離開才是便宜了那些人渣，於是他選擇了留下，以他的方式來對抗這座黑暗的城市。
李正洋吐出一個又一個的煙圈，煙霧繚繞中他彷彿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時隔數年，他還記得那個曾被遺忘在黑暗角落的孩子。
故事就這樣卸下了帷幕，但殘酷的現實永遠都不會結束。
蘇明凡靜靜地看著李正洋，他沒想到，一個人竟然可以從那種生活中堅強地挺過來，並且還能平靜地講述出這些事情。
「我以為我的經歷就已經夠慘的了，沒想到你的更慘，聽完你的生活后我反倒是覺得我自己過得幸福了。」
李正洋擺擺手，淺淺一笑，笑容中卻蘊含著無限心酸，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曾對這座城市抱過希望，但它帶給我的只有絕望，所以我不再依靠任何人。」
蘇明凡舉起酒杯，看著杯中的啤酒沫一顆一顆的破碎然後融在酒中。
「是啊，這座城市確實該有人來整治了。」
「這回我們算是正式認識了吧。」李正洋搖了搖酒杯，沖蘇明凡示意。
蘇明凡點點頭:「沒錯，再次很高興能認識你，李正洋。」
「那麼，讓我再次更高興認識的蘇明凡，看在我講了這麼久的故事上，能替我把這頓飯的賬付了嗎？」
「喂，你剛不是才說不依靠任何人嗎？」蘇明凡調侃道。
「我確實不依靠任何人，不過，你是個例外。」
李正洋麵無表情地說著，蘇明凡猜不出他這句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