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
血肉模糊。
伴隨著慘叫聲,人們被那巨物給撕碎了。頭顱、血、腸子和人體七零八落的組織掉落了一地。
母親大喊著:「走啊!僑!帶著妹妹離開這裡!」隨及被那巨物給吞噬了。
母親的手臂,落在了地上,流著血。
我流著淚跑,拚命的跑,拉著阿肯尼的手,父親叫我不要回頭,但我卻總是忍不住的回頭去看——父親被巨物的血給濺了一身,在他用刀捅進了巨物的小腹后。
我和妹妹似乎得救了。
緊接著我對父親大喊,叫他快點來到我的身旁,父親來了,身上布滿腥味。我分不清是那長著獠牙的,皮皺的黑一片的巨物的,不,應該說是怪物的,還是來自於父親的傷。
但我已經不想在失去父親和妹妹了。
就算那怪物是昨晚仍與我暢談的鄰居家的太太。
我拿起了父親手裡的刀。
半年後,這把刀,又沾上了父親的血——我那突然的、變成怪物的父親的血。
「滴——滴——」鬧鐘響了,我睜開了眼。又是那段令我痛苦不堪的回憶。轉頭我又望向日曆——「2377年2月29日」。
今天是周末,同時也是阿肯尼住院的第四年整。
自從她那次發病以後就被隔離起來了,至今為止,我已經有四年沒見過她了。雖說醫院是不允許病人家屬探病的,但一旦想到了阿肯尼因為孤獨的哭泣的淚樣,作為哥哥的我,就忍不住心疼起來了。所以我打算跟上次一樣(雖然從未成功過),趁著那些醫生出去忙的空閑,將在保安室控制機器人的電閘給關掉后,從窗戶溜進去,陪著阿肯尼好好玩一玩。
我自認為我的計劃這次肯定不會出錯,畢竟我已經算好了,且那間病房裡從未有過第二人——誰也不會願意兩個異獸化的病人打架吧。
再說了,我相信阿肯尼的,她絕對,絕對不會有事的。她可是我妹妹——是那個得了那種該死的病還能活一年以上的阿肯尼啊!
所以我堅信,阿肯尼,是不會和父親一樣的。我也不願再一次體驗親手殺死親人的痛苦了。
早上九點三十二,我翻進了醫院的圍欄。憑藉著學校里教的防身技巧以及據我觀察多年的分析,成功躲過了保安的追擊,關上了那些控制機器人的電閘。
不過說來也怪。前不久我來的時候這裡卻到處都是研究人員和醫生,戒備也是森嚴的很,而今天卻沒有什麼人了。就像是忙著去開派對或是說——
干更重要的事去了?
阿肯尼最喜歡的花是玫瑰,最喜歡的東西是粉紅色的蝴蝶結,最討厭的東西是異獸,最恨的人應該是那些死也不願意為父親看病的那些醫生吧。
他們說,是「錢」的問題。於是我逃學去掙錢,可當我攢夠了錢的時候,他們卻又說父親已經沒有可以治療的價值了。
沒有治療價值?可我的父親那時候看起來是那麼和藹。我看是沒有研究價值了吧!當他們在四年前趕到我家看見正在異獸化的阿肯尼在異化過程中停止了下來后,他們甚至都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將阿肯尼以「重病感染」的理由給帶去醫院治療了。
那些傢伙還告訴我,這是一個普通人所得不到的榮幸。
一個可以拯救世界的榮譽。
我才不需要什麼榮譽!我只想要回我的阿肯尼!我是這樣跟他們吵鬧的。
可他們卻用我和阿肯尼異獸化研究及消滅學校學員的身份為由,
命令阿肯尼跟他們走了。
即便如此,我卻是希望阿肯尼最恨的是我。
是我為了去參加同學舉辦的派對而丟下了年幼的阿肯尼,導致她被該死的異物抓傷后感染了。
當我回來時,阿肯尼身上明顯的紫色抓痕告訴了我,原本的阿肯尼,已經死了。
接下來,阿肯尼會被身體里的異獸化病毒(我們簡稱巨毒)給慢慢侵蝕,在一個月到八個月之間被完全吞噬。也就是感染巨毒。
那以後,原本關於「人體」的記憶、理智就會被全部遺忘,取而代之的是異獸超乎人類的毒素,和無限的殺戮慾望。
而為了防止異獸化病人的增多,便成立了E.R組織,而我和阿肯尼的學校,則是從眾少年中選取有抵抗異獸能力強、對巨毒免疫力高的少年作為E.R的候選人。
九點四十九,我翻進了阿肯尼病房的窗戶。
眼前的一幕卻差點讓我叫出聲來。
這哪裡是阿肯尼!?這躺在病床上的明明是一個虛弱的金髮美少女!
我環顧了四周,又往醫院樓下看了看。
我確信,這就是阿肯尼的病房。於是我捂住了那個美少女的嘴巴后,輕聲呼喊著阿肯尼:「阿肯尼?我來看你了!我還帶了你喜歡的玫瑰和粉紅色蝴蝶結!」
沒有人答應,我盡量往好的方面去想,想阿肯尼只是睡著了,也顧不上那位美少女使勁的掙扎了。
「阿肯尼?」
「阿肯尼?是我,別怕!」
「我是哥哥!」
我接連又呼喊了阿肯尼好幾次,在詢問無果后,我知道,阿肯尼已經死了。
但我不希望阿肯尼是那種悲慘的死法,我更希望是別人——也就是旁邊那個少女殺了她。
所以在威脅了這個少女后,我便問她是不是殺害了阿肯尼,她卻說她只是個殘疾的瞎子。
的確如此,可是這個殘疾的瞎子臉上這種輕蔑的表情實在是令我懊惱。
既然不是這個殘疾的瞎子殺害了阿肯尼,那我對阿肯尼以美好的姿態結束一生的希望也就破滅了。
在繼父母的死後,我唯一的摯愛,阿肯尼也離我而去了。
我明明總想著去救每一個被異獸所困的人,卻連自己的家人也保護不好。
……
我竟然哭了。不過還好沒有人看見。
涼絲絲的。
……
「你有病啊!」那瞎子竟然在舔我的眼淚,像貓咪一樣!?好噁心!!
我退後了一步,大罵她。
她歪著頭,用看待獵物般的表情對著我。
而且,她似乎覺得,有病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