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前行

「啪嗒」

一滴汗水從李安的下頜滾落，滴在鞋面上。

現在是5月16日上午十一點三十分。

距離那場可怕的雪崩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十八小時。在逃離醫生支離破碎的屍體后，李安沿著山壁緩慢前行。一整個白天才堪堪下降到6900米左右的位置，而能量膠已經消耗殆盡。

令李安茫然無措的是溫度還在持續走高，他甚至能感受到風中的溫暖氣息，在一片泥濘中李安渾身冒著熱氣，大汗淋漓。山路間到處都是雪浪肆虐的痕迹。木料、帳篷插在髒兮兮的雪堆裡面，山間一片死寂。

突然，李安腳下一滑，重重的摔落在地，向下滾去。手中的錨桿因為太長，第一時間就在翻滾的力量下被迫離手，他驚慌失措的擺動著雙手，期望可以抓住什麼東西令他止住滾落的勢頭，但周遭並沒有什麼堅固的物體夠他穩住身形，在翻滾的途中李安拔出來了一根雪堆中的木料，在翻滾了十幾米，又或是二十幾米后，李安一頭扎進了路邊堆積的雪堆中。

「呸呸」，李安吐乾淨嘴裡的泥漿，掙扎著站了起身。遮眼布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眼前一片血紅，他用手試探著觸碰，發現左眼眉骨到額角被割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淌進眼睛，令眼球又疼又澀。

強烈的眩暈感和虛弱感直衝腦門，令李安的胃狠狠抽動了幾下，不住的嘔吐起來。但只吃過雪水和能量膠的李安除了膽汁，什麼都吐不出來，一陣天旋地轉后李安栽倒在了自己的的嘔吐物中，急促的呼吸著。

大約十分鐘后，虛弱感終於消退，李安又恢復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就在他嘗試起身的時候，左手碰到了雪堆里一顆圓滾滾的東西，他一把抓起來，驚喜的發現竟是一顆土豆！也許是三號營地中的食材吧。

寶貴的食物！李安眼中泛起了一絲神采，短短兩天的時間，這個精壯的庫魯坎青年竟因飢餓和長時間的跋涉雙眼深陷，四肢浮腫！李安將凍的如石頭一般的土豆放進懷裡，一手拄著木頭繼續蹣跚向下。

此刻，海拔5364米，珠峰大本營。

兇猛的雪流在二號營地前的山谷止住了腳步，在天在中幸運逃過一劫的人們驚魂未定的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大本營，獲得了食物、衣物還有一杯熱可可，幫助他們迅速鎮定心神。光輝聯邦在第一時間出動了軍隊，沿著烏倫納高原北麓繞行，搜尋遇難者。媒體在報道有多少知名人士在雪崩中失聯，專家團隊分析著雪崩的原因和反常天氣帶來的影響，南亞聯合公國zf正在感謝光輝聯邦的幫助並派出軍隊隨行，山腳鎮因為物資的短缺和維持治安力量被抽調救災，爆發了一場規模浩大的搶劫活動，數個店鋪主人慘遭殺害，店鋪被付之一炬。

作為山腳鎮生意最為紅火的幾家店鋪之一，老猜巴的酒館也遭到了匪徒的光顧。暴動發生的那天晚上老猜巴在酒館保衛戰中用獵槍打到了兩個暴徒，又用拳頭和刀子制服了三個，但匪徒實在是太多了，他被按在酒桌上捅了十幾刀，隨後暴徒們洗劫了屋子，將帶走了所有的鈔票和首飾，點燃了數個酒桶。

17日，晚上七點十五分，海拔6300米。

李安抿了抿皸裂的嘴唇，長時間的脫水和飢餓已經將他最後的體力榨乾。額角的傷口早已止血，干硬的血痂粘在臉上，混雜著泥水。面色灰敗的李安機械般的向前邁步，終於是摔倒了。梅克納瑪峰的天黑得早，夜空中微微閃爍的星星如少年的生命一般，忽明忽滅。

李安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胃部火燒火燎的飢餓感折磨了他三天，「如果一開始就把醫生的遺體吃掉的話…也不知道老猜巴怎麼樣了，酒館的生意好不好？真想再吃一次阿琪大嬸做的羊排啊……」在漸漸發散的思緒中，李安的體溫越來越高，他開始眩暈，肉體如同在輕盈的跌落一般。飢餓、乾渴和疲憊正在離他遠去。「就這樣，似乎也不錯……」隨即，李安失去了意識。

李安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他吃到了阿琪大嬸親手做的小羊排，鮮嫩多汁的肉食令他躁動不安的胃得到了片刻喘息，進食的愉悅感幾乎使他每個細胞都在呻吟出聲。但他才吃了兩口，夢境便迅速變換為喇嘛口中的摩科地獄，烈火和尖刀一遍一遍的施加在他身上，猶如將肌肉寸寸碾碎的劇痛，似乎把骨骼重新打磨的折磨！李安在夢裡嘶吼，不住的掙扎，然後，猛地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