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請香人
我爹不是摔死地嗎?哪有啥遺言?
爺爺的腦袋糊塗了?
他像是下定了決心,嘴巴抿著,就抱著我,進了山神廟。
這會兒已經是夜裡頭,廟裡頭一團漆黑,感覺有嗖嗖的冷風在盤旋著,彷彿會從角落裡跳出一個小鬼來抓我。
爺爺端著一根蠟燭,老臉透著幾分可怖。
「你和姓陳的吹了神前香,這是道門裡跟人斗死的法子。有神靈做鑒證,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三天過後,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
什麼?
「爺爺,你沒騙我吧?」
我只覺得爺爺是糊塗了,這是什麼鬼門道?
爺爺搖頭,鄭重道:「這是從前修道人走江湖的規矩,兩方人結了死仇,就在神前決鬥,吹了這口香,生死在天,禍福不及家人。」
「香起,人亡,從來沒有例外。」
我突突打了個冷顫。
「我,我不會殺人。」
「你不殺,他就會殺了你。你死,還是他死,你自己選吧。」
我嚇得發毛。
爺爺找出兩個燭台,把火給引燃。
山神爺的神像掩映在燭火中,透著幾分陰森森。
「爺爺,他,他不是跑了嗎?」
爺爺冷著臉,道:「今天來請香的道人叫做陳達志,我跟他老子打過交道。這王八羔子雖然心術不正,但一手煉陰的本事不含糊。白天是他一時大意,被神前香給弄亂了陣腳,以為有人暗算他呢。等他回頭琢磨過來,一定會來探你的虛實。」
這,這怎麼辦?難道讓我洗乾淨脖子等死?
爺爺從神像前拿起香爐,傾出一些灰,調進了井水裡,神神叨叨地咕隆個沒完,然後端過來,說:「把這個喝下去。」
我有些噁心,這不是觀音土嗎?會把人給吃死的。
「嗚嗚,嗚嗚。」
爺爺扒著我的嘴,給灌了下去。
這東西一下肚皮,就在肚腹里翻騰。
我挖著喉嚨,一點都沒吐出來。
反而是這麼一折騰,身上起來了一股熱乎勁兒。
好了點?
真是奇了怪了。
「快來,給山神爺爺磕頭。」
爺爺點燃一炷香,硬著壓著,讓我砰砰地磕了九個頭。
他自個兒禱告道:「山神爺,張一山給你看了一輩子的廟,都沒求過你老人家。如今老張家就剩這麼一根獨苗了,求你發發慈悲,救救我這個孫子。」
砰砰砰,他的額頭磕得山響,很快地面就染紅了一小塊。
我眼窩子發熱。
山神爺靜靜的,毫無動靜。
這麼一個泥塑的雕像,求他管用嗎?
我咬著牙,說:「爺爺,我們不求人,跑吧,跑的遠遠的。」
啪。
爺爺扇了我一個大耳光子,壓著我磕頭。
「山神爺,你發發慈悲,張一山下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眼淚珠子滾滾掉下來。
哐當,香案底下傳來一聲動靜,有個盒子滾了出來。
爺爺又驚又喜,擦了下額頭,催道:「還不謝謝山神爺,乖孫,你可是有救了。」
這下子,我是真的驚了。
這座破廟裡除了我跟爺爺,還躲著一個人?要不然這個盒子從哪兒來的?
我瞅著香案底下,桌子上有一層黃布垂下來,但是挨不著地面。
我能看的清楚,裡頭別說是人,一個老鼠影子都沒有。
盒子是哪兒來的?
爺爺已經是喜出望外。
「張子晨啊張子晨,你娃娃的可是走了大運,山神爺對你青眼有加,才會答應的這麼爽快。」爺爺摁著我的頭,又給山神爺爺磕了幾個頭,才退出了破廟。
感覺跟做夢一樣。
《趕山經》
盒子里放著一本書,封皮皺巴巴的,不像是紙,像是從野獸身上扒下來的皮。
爺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道:「乖孫,到了這個田地,我就不瞞你了。咱們老張家代代都是伺候山神的請香人,有一手引靈的本事,因此就能溝通陰陽,跟死人鬼物對話。」
這麼玄奇的本事?
經歷了這些事,我已經能不太抗拒地接受這些了。
「從前不教你,是怕害了你。加上你爹的死,唉,要是他還在,姓陳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招惹我家啊。」
「爺爺,我爸爸很厲害嗎?」
爺爺露出一個笑,驕傲道:「咱們請香人一脈裡頭,從祖師爺以下,就沒見過你爹那麼牛逼的,鬼精鬼精的,學東西比鬼還快。」
這是夸人的話了。
「那他怎麼死了?」我脫口道。
爺爺不說話了。
他拿起了《趕山經》,道:「你別分心了,現在惹了姓劉的這個煞星,只能趕鴨子上架了。你睡好了,明天我就教你本事。」
現在學,還來得及嗎?
只有三天的功夫啊。
爺爺也是苦著臉,卻還來安慰我,說道:「你是我唯一的孫子,我怎麼能看著你去死?放心,我一定有法子救你。」
說到這兒,爺爺面色一肅,一臉正經的盯著我說:「我們請香人一脈有著溝通陰間的本事,專門跟死人和陰物打交道,在有些衛道士的眼裡,就是不入流的邪道。」
「加上爺爺當年得罪了一些人,估計還沒死。你不學還好,一旦學了,就算是把請香人這一脈給接住了,他們可能會找你的麻煩,你有心理準備嗎?」
我有啥心理準備?到現在,腦子還有些暈。
「唉,累了吧,明天再說。」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就睡不著覺。
「爺爺你看,這書怎麼不全啊?」我在床上翻了下,就搭著鞋下床去找爺爺。
經書的最後缺了幾頁紙,像是被人給硬生生地撕了下來。
爺爺急忙搶過去,不敢置信地看著,驚怒道:「這是誰幹的?」
他的眼珠子紅通通的,像是要吃人一樣,我看著有些怕。
爺爺暴怒了一陣兒,然後冷靜下來,說道:「算了,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你先去睡覺吧。」
我哦了一聲。
剛躺下,爺爺就推門進來。
「咋了?」
「今晚你睡我的屋,咱們爺倆換換。」爺爺看著外頭昏暗的夜色,沒頭沒尾地說道,「晚上不管聽到啥動靜,你都不能出來,明白嗎?」
我身體還不大利索,爺爺說啥就是啥,我也沒力氣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