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聖痕

我試圖用許多另闢蹊徑的方式去定義過「尷尬」這種情緒。

不是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是尷尬，而是我不知道斯蒂芬妮婭這個怪女人所說的「尷尬」到底是何等的抽象和畸形。

用我淺薄的理解來看，會讓她感到尷尬的，不是長時間與一個素不相識的男生同居，也不是與我交換了身體后，試圖洗澡或者處理一些屬於男生的小問題。

相反的，那是一種感覺機關算盡、勝券在握的自負被現實擊碎以後的驚覺或者說屈辱。

真不愧是學心理學的，在情緒上的感受果然非同凡響！

據斯蒂芬妮婭所言，在她慢慢的靠近走廊盡頭的房間時，那種濃郁的不潔氣息甚至讓她都感覺有些窒息。

除了我，她很少能感知到那般強大的邪氣。

「所以？我身上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味道嗎？」

我曾打趣一般的向她問道過，但她對這種帶著些許惡趣味的提問顯然表現得嗤之以鼻。

那不是一種味道，更像是一些細到看不見的蛛絲，一根又一根的從某個地方纏住你，然後在這樣的糾纏中，一些來自異域深空的東西會順著這些細絲注入你的大腦，與一些本不該存在於你腦海中的東西聯繫起來。

那股力量從那個房間裡面溢出來了，從她走進那個村子與那個旅館的時候便是如此，自身旁流過的時候，會變成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低語。

那些邪惡的、單調的、可憎的念誦。

「斯蒂芬妮婭······我親愛的艾莎······你······為什麼還能活著······」

但隨著門吱呀一聲開了，時間彷彿靜止了片刻，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不是她要找的人！但為什麼？為什麼！

「女士！我說過了！我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沒有什麼變戲法的先生！你要是在這麼無理取鬧，我不會再對你表示歡迎了！」

店長陰沉著臉說道。

「呃······」

這下，她著實「尷尬」了。

但開門的那個陌生女人，在逐漸往惺忪的睡意里走出之後，似乎也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憤怒，反而對一旁的店長擺了擺手。

「沒什麼大不了的。」

斯蒂芬妮婭微微的眯了眯眼，觀察起了著微妙的一刻。

黑頭髮，黑綠色的眼睛，西亞人長相。

「抱歉打擾你了，小姐，我只是有些好奇，住在這裡的另一位旅客是誰。」

「哦，是嗎？那我有讓你失望嗎？」

陌生女人轉身拿了一瓶酒，倚靠在門框上，隨後用嘴咬開了酒瓶的塞子，姿態里似乎帶著一絲挑逗的意味。

「進來喝一杯嗎？」

她的回答讓斯蒂芬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在那麼一個瞬間，她感覺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有些可怕，終究的，她的判斷是對的，再三確認之後，那股不潔之力竟然極度純粹的附著在她的身上。

或許比她想象的還要恐怖。

「呼······」

斯蒂芬故作輕鬆的嘆了一口氣。

「好吧，就這麼冷的天，呆在房間里好像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睡著呢。」

詭異的默契。

「不來下面喝嗎？」

店長問道。

陌生女人對著他擺了擺手，然後漫不經心的打了一個哈欠，等到斯蒂芬走進去之後，她便將門微微的掩上了。

沒有什麼特別意外的地方，這個走廊盡頭的房間與其他客房除了位置之外，基本上是一樣的。

看起來，這位陌生的女人也不像是本地的居民，這一點讓斯蒂芬變得有些警覺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看起來可不像是旅遊的。」

女人拿來一支杯子，為斯蒂芬倒上了酒。

「恕我直言，你不也一樣嗎，小姐？還得問問你怎麼稱呼呢？」

兩個女人就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一塊聊上了，這情景著實看著有些奇怪。

但她沒有回答斯蒂芬，笑著繞開了話題。

「你是來找一個會變戲法的人是嗎？」

「我想是的。」

斯蒂芬玩弄著手上的酒杯。

「但比起他，現在，我似乎對你更好奇一點，小姐。」

「哦？好奇什麼？」

「你猜猜我為什麼會一廂情願的敲開你的門呢？」

「我可不擅長猜謎呀。」

「嗯，想必不擅長猜的話，直接去翻閱問題的答案，這樣不也能回答嗎？」

陌生女人轉過了頭，發現自己已經被斯蒂芬那野獸一樣咄咄逼人的目光給死死的鉗住了。

「你是在說······」

「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這下，斯蒂芬有些不耐煩了。

「告訴我，為什麼你身上會有《黑色秘典》的氣息！」

陌生女人好像知道自己沒法裝了，臉上逐漸露出了一個真誠到不可思議的笑容。

暴風雪依舊在屋外呼嘯，房子被吹出的嘎吱響聲聽起來是如此的搖搖欲墜。

嚓。

火柴划燃，火焰在捲煙首部引燃之後，便完成使命一樣的化為了青煙。

嘶。

女人點燃了煙，緩緩的突出了一口煙，在那一小片霧氣里，她的表情似乎不曾被人察覺的改變了千萬次。

「你還是老樣子，斯蒂芬，對於咬上的獵物有這般貪婪的狩捕撈慾望，看來，祂的眼光永遠是那麼的獨到。」

對於自己的名字從一個窮鄉僻壤里素不相識的陌生女人嘴裡說出這件事上，她彷彿並不意外，反而產生了一種病態的興奮。

「哈哈哈哈。」

斯蒂芬妮婭笑了。

「既然你知道我，那我們的對話就沒有必要再藏著噎著了。」

「嗯哼。」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但我確定，他也在村子里！」

「你為什麼確定？」

「你知道他變的是什麼戲法嗎？你當然知道了！」

斯蒂芬突然站了起來。

「不過很遺憾，我現在知道的或許比他更多一點。」

陌生女人紋絲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抽著手上的煙。

「那你為什麼找到我這裡來了？」

「這得問你自己！告訴我，關於《黑色秘典》你都知道些什麼？」

發抖，身體一直在發抖。

不應該這樣，但她無法控制。

那股力量······是那股不潔的力量······揪扯著她的大腦······理智正在崩潰！

那些聲音回來了！

「告訴我！」

此時，陌生女人的笑容開始放蕩了起來，就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一般，更像在譏笑著面前的斯蒂芬妮婭。

「告訴我······」

她一把揪住了女人的衣服。

「告訴我！啊啊啊！」

斯蒂芬妮婭突然開始了野獸一樣的咆哮，而周圍的空氣都在此刻失控的崩壞中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些時候產生一些奇怪的感覺，已經有些不太記得當時我到底在幹嘛。

我只記得，翻過丘陵的天際又一次發出了轟隆的鳴響，伴隨著北風的尖嘯將我的胸口震的有些發悶。

而在那樣的衝擊下，我想到的東西只有一個名字。

「斯蒂芬妮婭······」

可那不是她的聲音······裡面好像還混雜著一些更加不可名狀的東西。

她抓住了陌生女人，就像野獸逮住了它的獵物。

不敢想象她下一步會做什麼，但在那一刻，被揪住的小姐微微的抬起了她的雙眸，沒有一絲畏懼的直視向了斯蒂芬的眼睛。

太深了，似乎能將人淹死在裡面。

斯蒂芬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就像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卷得像一片葉子一樣到處亂飛，直到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

是一片溫熱的沙地。

「呃啊······」

她用雙手支撐著自己，無力的緩緩爬了起來，然後，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後，她徹底的愣住了。

黃沙，無垠的黃沙，一直向天邊蔓延而去。

而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是那令人魂牽夢繞的、宏偉的無名之城。

「我又死了嗎······」

「不，你沒死，你依然好好的。」

陌生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斯蒂芬迅速轉過身去，看見那個人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

「別激動，艾莎，我只是想幫你恢復一下理智而已。」

「不可能，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試圖向前邁步，但抬起頭，看到女人臉上那個一成不變卻又觸不可及的微笑之後，那種熟悉的，無力的下墜感便隨即而來。

直到她又一次跌坐在了椅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次，應該是現實吧，眼前，又是重回平靜的旅館房間。

剛剛的一切就好像一場不存在的噩夢一樣。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一次，鎮靜下來的斯蒂芬嘗試心平氣和的與她進行溝通。

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輕輕的解開了斯蒂芬的衣服。

「喂，你······」

斯蒂芬的臉上流過一絲的紅暈，胸前的衣物被她扒了開來，露出了自己白皙的胸部。

在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個似乎是匕首劃出的圖案，徑直的刻在她的胸前。

「你知道這個圖案？」

斯蒂芬有些顫抖的向她問道。

女人依舊什麼也沒有說，同樣微微敞開了胸前的衣物。

在她胸前同樣的位置上，擁有一個與斯蒂芬一模一樣的的痕迹。

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