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凱恩 - 瘸腿的賞金獵人
五年後,新紀元二十年,現在。
大審判開始后,王國境內盜匪四起,邪教橫行,甚至還爆發了瘟疫。
前不久,王后南希突然病逝,更是雪上加霜,全國上下都籠罩在悲傷的陰影中,人心惶惶。
在安索斯特大陸最東南方,是游牧民族的聖城——奧古克城。
除了被稱為瑞格人的游牧民族外,這裡還有大量東方人和少量大陸人居住,以及前來欣賞沙漠和沼澤風光的旅行者。
就在昨天,已經退休的前任大審判高斯,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居住的旅店內。
可憐的老傢伙,很可能是由於行事太過高調,被人砍掉了腦袋,搶走了所有財物。
遊客遭遇搶劫被殺,這種事在奧古克城太過平常了。
既然這位高斯大人的身份是「前任」大審判官,而非現任,也使得城中的那些瑞格人守衛更是懶得再去關心這起案件。
就算死的是現任大審判官,對於凱恩·星河來說他也一點不會在乎。
他十七歲,是一個瘸子,同時也是一位賞金獵人。
此時,他正披著黑色斗篷,將自己隱藏在碼頭一間喧鬧的酒吧角落,暗中盯著他的目標——「割喉者」布里克。
在布里克身邊還坐著兩人,大概是他的同伴。他們剛剛點了三條烤羊腿,正坐在座位上一邊喝著酒一邊等待著晚餐。
凱恩悄悄的擺弄手中裝有曼陀羅花粉的小瓶,並將一部分目光轉移到了吧台旁邊那扇屬於后廚的門上。
他也在等待。
曼陀羅花粉是一種能致人昏迷的迷藥,而烤羊腿就是凱恩的目標。當他看到那位包著頭巾的小夥子從后廚端著香噴噴的羊腿出來時,知道現在到了自己行動的時候了。
於是,他看準了路線,故意起身,朝著吧台附近走去。
瘸腿成了他天然的偽裝,他很自然的不小心撞到了負責端菜的小夥子,並神不知鬼不覺的將迷藥的藥粉撒在了烤羊腿上。
幾乎無色無味的曼陀羅花粉就這樣和原本烤羊腿上的調料混在了一起,端向了那位「割喉者」布里克。
在布里克和另外兩人相繼昏倒趴在桌子上時,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們一定是喝醉了。
凱恩嘴角微微一翹,走上前去。順理成章的架起布里克,就想向店外走去。
但他忽覺得手肘一緊,發現正被另一個半昏半醒的傢伙抓住了手臂。而那個人,已經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刷的一聲,劍光閃過,凱恩迅速出手,揮劍劃開了那人的脖頸,隨後甩掉劍刃上的血跡,乾淨利落的重新收劍入鞘。一氣呵成,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賞金獵人事物。」他撂下這樣一句話以及一枚金幣,作為弄髒店內的賠償。接著,在周圍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帶走了布里克。
沒人料到一個看上去一無是處的瘸子,出劍竟能如此迅捷、精準。
當然,更不會有人出手阻攔。又有誰閑的沒事活膩了,會去招惹一位正在執行任務的賞金獵人呢?
凱恩一刻沒有耽擱,他將布里克捆綁於馬背,一路騎行衝出奧古克城向北而去,直奔交付獵物的地點——自由港。
在他穿越絕望沼澤進入了拉格爾沙漠地區后,一位著裝奇怪的小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時天色已暗,這條商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了。
那人一身深紫色兜帽袍,已經融入了夜色。他的馬匹後面橫著一根類似長棍一樣的東西,旁邊掛著幾個鼓囊囊的口袋,不緊不慢的也在向北而行。
若是在王國境內,這身打扮八成會被認為是巫師,最差也得是巫師的同黨或是什麼邪教組織的成員。
巫師也跑到奧古克城來了?倒也並不奇怪。
畢竟,曾經的宰相都成了叛國者,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如今各地紛亂不堪,各大城市的懸賞榜上總是會被罪犯的畫像貼的滿滿的,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但對於凱恩,這是源源不斷的生意。
真遺憾,我這次的目標並不是什麼巫師。或許,下一次吧。
不知道抓到巫師會有多少賞金?怎麼也應該比這位割喉者多些。他這樣想著,為自己平白錯過了一次任務機會感到遺憾。
小個子「巫師」橫坐在馬背上,似乎注意到了凱恩,並扭過頭向他露出善意的微笑。
那傢伙看起來可不像什麼巫師,倒更像個從家裡偷跑出來的無知女孩。
或許,這是一種偽裝的黑魔法,七八十歲的老太太,總喜歡把自己偽裝成小女孩的模樣。至少,故事中都是這麼說的。
一個孤身一人的女孩在沙漠里行走,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拉格爾沙漠雖是黃沙萬里,但卻並非杳無人煙。一條來自卡琳娜之河的支流——烈火之河,這條河孕育了最早的游牧民族,也就是現在的瑞格人。
所以在那些游牧民的嘴裡,他們稱這條河為阿拉哈耶特之河(大概是希望的意思)。
至於後來瑞格人是怎麼被趕到南邊去的,他也不清楚,歷史知識什麼的從來就不是凱恩·星河所擅長的事情。
總之,河水為荒蕪的沙漠提供了生命之源,人們不知什麼時候在沙漠中心建立起了名為綠洲的小鎮,為兩國南來北往商旅提供補給的歇腳地。
主幹商路北至自由港,南連奧古克城。北方的商人帶著瓷器、絲綢、香甜的葡萄美酒以及一袋袋的金幣穿行沙漠來到南方,從游牧民族瑞格人手上交換上等的羊毛、珠寶玉器、香料和羊奶酒。
只不過,因為來往的人實在太多,大家誰也分不清誰是誰,這裡也成了盜匪、馬賊以及逃犯們等犯罪分子最喜歡來的地方。
如果你未曾被盜搶過,都不好意思說來過綠洲鎮。
現在的商人們在通過時往往都會提前雇傭隨隊的保鏢。各地的商會也都不惜花重金懸賞、通緝沙漠中的強盜。畢竟,保鏢和賞金獵人的成本,與他們馬背上的任何一袋貨物相比都不值一提。
所以,如果那女孩不是女巫,就一定是腦子進水了。但是,無論是哪個答案,又關我什麼事?
凱恩沒有選擇跟在那個紫袍女孩後面,而是選擇離開主幹路,先向東北行進,隨後再沿著海岸線向北。
他並不是忌憚巫師,而這原本就是他的計劃路線。沒人知道布里克是否還有其他的團伙。就算沒有,他也必須時刻提防其他賞金獵人。
畢竟半路截胡這種方便事,可不光是盜賊和強盜會做。
何況,在凱恩看來,那些所謂的巫師不過是一群江湖騙子,又哪會什麼黑魔法?
他縱橫沙漠,從不相信有什麼未知的力量有影響過他。
魔法?咒語?不過是吟遊詩人為了增加他們故事和詩歌的趣味亂編出來的東西而已。
現在影響到他的,是他乾癟的錢袋。
距離他上次收入金幣,還是大約六個星期之前,在雙河城時跟隨在南希王後送葬隊後面領的賞錢。
不光是他,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都以瞻仰王后儀容的名義想要白撈一筆。雖然直到最後,他也沒能擠開擁擠的人群看到那死去王后的樣子。
死都死了,還能美到哪裡去?他並不覺得遺憾。
所以,這一單任務必須要萬無一失,決不能節外生枝。否則,他就該餓肚子了。
就這樣,凱恩·星河騎著他的那匹栗色的瑞格馬,沿著海岸線在拉格爾沙漠中行進了約十多天。
這種瑞格馬是他的最愛。原本是沙漠中的一種野馬,後來被游牧民族瑞格人馴養,因此得名。
花費三十枚金幣(運氣好時,甚至只需二十枚)就可以從那些腦子不太靈光的游牧民手中買下這麼一匹良駒,比之自由港馬廄里動輒要百金的奸商報價實在是便宜太多。
用他的話說,沒佔到便宜,就是虧了錢。只不過,想賺到這個便宜的前提,是需要先穿越五百多公里的沙漠,親自找到那些放牧者。
此時,時近晌午,太陽越發的狠毒。雖然他早已換上了類似游牧民的寬大的輕布袍,卻依然出了一身的臭汗。
他的右手邊就是無邊無際的淚水之洋,但空氣仍被熱氣籠罩。若不是接連翻滾的陣陣海浪聲,真會讓人懷疑是否連大海都已被蒸干。
向左邊望去,除了藍色的天和黃色的沙子以及像散開的煙一般稀疏的點點白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作為一名混跡沙漠地區的賞金獵人,他早就對這裡的環境習以為常——除了那條瘸腿。
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人會相信一個瘸子能從事賞金獵人這個行當,而他偏偏就是幹了,而且在十四歲時,就順利完成了第一個任務——從一群人販子手中救下了一名九歲的女孩。
從那時候起,他就拖著那條瘸了的左腿,硬生生的幹了三年。別人都說,還能活著本身就是愛神的神跡。下一個任務,沒準這好運就要到頭了。
但他脾氣倔強如牛,既然人人都這麼說,他就更想試試,看自己的好運究竟哪一天算是到了頭。
不過,做一名瘸子獵人也是有一點好處的。因為通常情況下,他的「獵物們」都壓根懶得正眼瞧他一眼——比如這一位「割喉者」布里克。
布里克是來自割喉幫的一員。這群強盜專門以打劫過往商旅為生,並且是喜歡把那些被搶的可憐傢伙「割喉」處死的亡命徒——至少在他的通緝令上是這麼描述的。據說,他還和什麼邪教有關,所以價值高達一百金幣,是凱恩至今為止抓到過最值錢的獵物。
但實際上,和凱恩·星河的名字一樣,這個所謂的割喉幫根本沒有幾個人聽說過,包括凱恩自己。
這個幫派到底有多少人,或者,是否真的存在這麼一個幫派更是無人知曉。
凱恩猜想,這傢伙之所以會出現在通緝榜上,大概是因為哪次幹活時,把哪家貴族老爺的親戚朋友給割喉了導致。
「我走不動了,我……我要喝水……」被捕獲的強盜有氣無力的喊道。
眾所周知,賞金獵人的「獵物」通常都是一些殺人犯、搶劫犯、強姦犯,所以凱恩從沒有在乎過他們的死活——除非通緝令上有特別標明。
不巧的是,在布里克的通緝令上恰恰有寫明需要「活著的」。所以聽到這傢伙的話后,即使凱恩十分不耐煩,卻也不得不停下馬來。
布里克抱起水袋大口的吞咽,但沒等他喝兩口,就被凱恩一把搶了回去。
「吃的,給我點吃的,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我……實在是太餓了,再也走不動了……」布里克光著身子在沙子上癱成了一團,耍起了無賴。
早在幾天前,凱恩就把布里克扒了個精光。一方面防止他逃跑,一方面,完全是出於個人喜好。
正常的人,誰會去在乎那些窮凶極惡的歹徒的自尊?
「你可以吃點自己的屎,如果你還拉的出來的話。」所以,他表情冷漠的回答。
對這種殺人犯,他連多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那會讓他覺得噁心。另外,他也不想「獵物」因為恢復太多體力,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一馬,一前一後繼續向北前行。赤裸的布里克勉強跟在後面,腳下時不時的趔趄。
這個強盜的身體本身也算壯實,看的出之前一定是搶到過不少好東西。
既如此,就讓他的身體慢慢養活他自己吧。反正,除了頭頂烈日和腳下熾熱的沙土,沒有什麼能對布里克造成額外傷害。
凱恩一邊想著一邊催促著馬兒加快速度。他們只剩下不到三天的路程了,只要有水喝,讓布里克活著堅持到自由港想來不是什麼大問題。
總之,只要布里克還有一口氣,就算是活著。至於是不是餓成了骨頭架子,又關我什麼事?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沙漠風暴完全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