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面有個人
瓦屋山。
民間傳言,此方形平台山是上古不周山系列中,人界唯一能聯繫天界的崑崙神山。
半夜。
山下纜車平台上,兩個穿著景區工作服的人,正在往纜車中搬貨。
白天纜車要給遊客使用,人工又很難挑貨爬上瓦屋山,只能在晚上用纜車運送一切貨物上山。
今年的夏天特別炎熱,溫度飆升到40度以上后,半個月來愣是一滴雨都沒有下過。
炎熱酷暑之下,即便擁有七十多條大大小小瀑布的瓦屋山,也斷流了絕大部分瀑布。
李幽一直在賣力的搬貨,衣服早已經濕透,頭上的汗水就從來沒有停止過流淌。
與之相反的是,王卓越這個在景區混了五年的老油條,反而一臉輕鬆的模樣,幹活時基本上都是在磨洋工。
待纜車裡面的貨物裝得差不多后,王卓越走了,不一會兒就拿來了兩瓶凍成冰塊的礦泉水。
「喝瓶水,休息半小時再上去。」
「謝謝!」
王卓越直接坐在一箱飲料上,摸出香煙點上后,就看著李幽嬉笑道:「我說小李,這深更半夜的,你幹活幹嘛那麼急?又沒有領導監視,坐下休息會,休息好了我們再上山!」
李幽看了看四個無死角監控探頭后,弱弱的說道:「不太好吧?明天領導查監控后,豈不是會被罵死?我剛來不久,工作不穩定,不敢像你那樣瀟洒。」
王卓越搖頭苦笑道:「你個傻子,敢不敢和我賭一把,我賭領導半年都沒有看過監控了你信不信?」
「哦?為啥?」
「坐坐坐。」
李幽坐下后,王卓越經驗老道的說道:「這裡面的門道你不知道,你小子能分到這裡工作,是你的運氣,因為纜車和其他設備不一樣,這是不能出事的,一出事就有可能是大事。」
「我們景區一共就四台纜車,又是高級景區,所以當初在決定安裝纜車時,就要求買全國最好的設備,而且每天檢查維修的工作人員,也全部都是技術過硬的專家,他們能保證纜車,鋼索,電機等等的一切設備都絕對不會出事,否則第一個倒大霉的就會是他們。」
「再加上最近天天都是高溫,出來玩的遊客自己也受不了,所以每天上山的遊客沒幾個人,景區生意異常慘淡,領導們整天都在忙著給景區打廣告,拉遊客,跑業務,哪有時間去查監控監視你我的工作?」
「生活用品山上多了去了,我們現在搬運的,全部是消耗最快的飲品,每晚跑5趟就足夠了,慢慢干,不要急!」
李幽皺眉道:「可是任務表要求每晚跑10趟,只跑5趟不妥吧?」
王卓越邪邪笑道:「誰說我只跑5趟的?我只是說5車貨物就足夠山頂一天的使用了,10趟是肯定要跑的,否則工作記錄單沒法填寫,可你就不能每一趟少裝點?幹嘛這麼累?反正也用不完!」
李幽佩服的說道:「老王,我聽人事部那個小姐姐說,你的關係好像很硬啊,跟我說說唄,哪個領導是你家親戚?」
王卓越尷尬道:「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景區老大王心雨是我親妹妹!」
轟!
李幽聽后,瞬間就彈跳了起來。
「你扯淡的吧?你妹妹要是景區老大,她會讓你來這裡賣苦力搬貨?」
王卓越擺手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罷。」
李幽坐下后,好奇道:「說說唄,我保證不外傳!」
唉......
王卓越大嘆一口氣,
狠狠的抽了一口香煙后,才表情無奈的說道:「這事都怪我父母啊,我父母重男輕女非常嚴重,當年我三歲多時,被我們村裡的狗咬了一口,那是條瘋狗。」
「因為我們村距離鎮上很遠,我母親把我送到鎮上醫院時,我差點就死了,後來雖然醫治好了,可我也落下了嚴重的病根,腦子不太好使。」
「我的童年記憶中,村裡的人都叫我傻兒,瓜娃子,憨憨。」
「我是到了十八歲后,智力才慢慢恢復正常的,那時候我已經跟著長輩出門打工了。」
「我下面有兩個妹妹,也許你不敢想象,因為我被瘋狗咬而變成傻兒后,我下面的兩個妹妹都被我父母送人了。」
李幽懵圈道:「兩個妹妹都送人了?我的天吶,你父母也太....」
李幽的反應王卓越早就猜到了,他搖頭苦笑道:「我父母的觀念太過於老舊,他們一直想再生一個兒子,因為他們對已經變傻的我不抱希望了,即便一連生了兩個女兒,他們依舊還想繼續生,反正我們這邊一家有四五個孩子很正常。」
「我二妹被送給村裡一個沒有孩子的寡婦,三妹王心雨送給鎮上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妻,那家人也姓王,夫妻都是小學的老師。」
「因為三妹的養父母有文化,家庭條件也不差,所以三妹的生活和學習都很正常,而且三妹非常聰明,高考時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師範大學。」
「三妹畢業后應聘到我們省城高中教語文,不久后她和省城旅遊開發部的一個小夥子戀愛結婚,五年後,因為在教師評級上總是被校領導針對,我三妹一怒之下就辭職了,之後在我妹夫的幫助下來到瓦屋山這裡工作,六年後,三妹因為工作能力強,被提拔成了景區的一把手。」
「五年前我離婚了,女兒歸我前妻,兒子歸我,我的工作一直不穩定,所以我父母只能厚著臉皮找到在禁區做得不錯的三妹,求三妹給我介紹一個景區的工作。」
「我三妹壓根就不認我父母,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還非常憎恨我父母,但好在三妹有文化,明事理,她雖然恨我父母,但不恨我,畢竟我們是親兄妹,而且我是無辜的。」
「所以三妹就把我弄到了景區工作,我沒啥文化,做不了別的,只能在這裡搬貨,這對於我來說已經很好了,這就是我家的歷史。」
李幽聽后,趕緊摸出香煙遞給王卓越一根。
「老王,雖然我來到這裡工作才一個禮拜,可你在我的印象中,不像是一個沒文化的人呀?你經驗老道,談吐風趣幽默,我感覺你比辦公室那些人還要有文化啊?」
王卓越聽后,再次尷尬至極。
「我是被逼的啊,我的文化只是初中水平,但在智力正常后,我在外面打工很多年,啥苦日子都過過,來到這裡工作后,因為我妹妹的原因,我不得不重新學習,我不能給她丟臉,她也不准我給她丟臉,否則會影響她仕途的。」
「所以我每天下班后都要看很長時間的書,偷偷學習很多知識,苦學幾年後,我才勉強趕上了你們年輕人,不至於脫節得離譜啊。」
李幽不知道是真心,還是故意拍馬的說道:「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能約束自己刻苦學習幾年,你很了不起啊,我得向你學習!」
王卓越白眼道:「你向誰學習不好?偏偏向我學習?我有啥好學的?我他瑪就是個賣苦力的倒霉蛋。」
李幽表情無奈的說道:「話不能這麼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都有值得別人學習的優點,我就是因為太過於自信和衝動,剛剛大學畢業就想創業賺大錢,結果賠了精光不說,還倒欠了十幾萬,甚至還被銀行拉進了失信黑名單之中,搞得我現在連機票都買不了了。」
「聽了你的故事後,說實話,我是深受啟發啊,如果之前我沒有那麼衝動,像你這樣靜下心來刻苦學習,調查,以及研究,也許我的網店生意就不會黃了。」
王卓越拍了拍李幽的肩膀說道:「年輕人跌倒很正常,甚至跌倒十幾次都正常,爬起來就行了。」
「因為年輕人最大的本錢不是擁有多少本金,而是年輕,年輕就是最大的本錢,你未來的機會還多得很。」
「走吧,時間到了,到山頂卸貨之後,咱們該吃飯了!」
「好勒!」
二人關閉纜車鐵門,啟動后,滿載貨物的纜車緩緩駛向瓦屋山頂上。
王卓越在工作單上記錄很多東西,李幽則看向玻璃窗外面的夜晚景色,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實際上他的心情無比落寞。
大學未畢業之前,他和女友就準備一起創業了,畢業后兩家人一起湊了二十多萬,小兩口開了個網店賣電子產品,短視頻直播賣貨那是天天都在做。
然而一年不到,因為貨物質量原因,也因為二人的經驗不足,在很多次被客戶投訴,退貨,差評,甚至是平台罰款后,他們就光榮的破產了,甚至還倒欠銀行11萬。
創業失敗,網店關門,女友分手,失信銀行。
李幽辛苦一年多,最後得到的,只有一地雞毛。
破產後,女友跟一個有錢的油膩大叔走了,分手那天,他差點醉死。
銀行天天打電話催債,父母多年來的積蓄被他敗光,他已無顏見父母親人,只能暫時找個景區普通工作混口飯吃,等待某個機會東山再起。
纜車上到山頂需要好一會兒,王卓越記錄完畢后,就拿出手機看新聞,李幽依舊看著外面模糊不清的山川河流。
半個月來,天上星光燦爛,腳下不太黑暗,即便是半夜,也能大體上看到瓦屋山的美麗輪廓。
轟!
某個時刻,坐在飲料箱上的李幽,瞬間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把旁邊看手機的王卓越嚇了一跳。
「咋啦?」
李幽緊皺眉頭的說道:「我剛才看到外面有個人!」
「嗯?」
王卓越滿臉不爽的說道:「你開什麼國際玩笑?這是幾百米的高空,外面怎麼可能有人?有本事你出去站著給我看看?」
「我真的看到了一個人,那人還對我笑了一下!」
啪!
王卓越一巴掌打在李幽腦袋頂上氣笑道:「好小子,居然還想嚇我!」
「我老王活了四十多年,到過十幾個省打工,什麼妖魔鬼怪我沒見過?比鬼還要可怕狠毒百倍的奸商老闆,老王我見多了!」
李幽抓了抓腦袋后,說道:「難道是我最近睡眠不好,出現幻覺了?」
老王嬉笑道:「這很正常,上夜班就是如此,當年我剛開始上夜班那段時間睡眠也不好,整天昏昏沉沉的,時間長了就好了,反正我就很喜歡上夜班,因為沒有人管!」
李幽點了點頭后,不再說話,繼續看著窗外的夜晚景色。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