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宗

沅兒緩緩睜開僅剩的右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木床上。身上的傷已經全部恢復了，只是失去的左眼，讓自己左眼眶顯得空空蕩蕩。

他慢慢爬起身，身體各處都恢復的差不多，只剩下許久沒運動帶來的僵硬感。無傷大雅，枕邊擺好了一條白布，剛好夠他將缺失的左眼遮住。於是便自然取了過來，纏在頭上。

「醒了？」

門被推了開來，迎面走來的是一位身穿道袍的少年，手中端著一碗漆黑的湯藥，隨著晃動顯得格外粘稠，擺在了沅兒面前。

「當時看你在那群禿髮氏手上差點死了，就把你救了起來。」

少年用湯勺攪勻湯藥，接著說道，

「對了，我叫丹心子，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沅兒晃了晃腦袋，似乎過往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都能想清楚了，感覺自己變得靈光了許多，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的問題。

「沐沅，我叫沐沅。」

因為爺爺姓沐，雖然未曾跟自己說過，但自己應該是得跟著爺爺姓的。

丹心子嘴角一挑，將葯端給了沐沅，說：

「我正巧學過一些醫術，你腦中那些病患已經被我根除了，現在應該會覺得不一樣一些了吧。這是最後一副葯，服下之後大概就完全痊癒了。」

沐沅接過湯藥，先是道了聲謝，再一口將其全部喝了下去。

口感十分奇特，先是粘膩在喉間，接著慢慢蠕動流入胃裡，一股苦澀隨之蔓延回口腔，讓沐沅硬是皺著眉頭忍了許久，才緩了過來。

但服藥過後，腦子的靈光感更甚，感覺自己能夠記起更多之前的事情了，甚至印象十分深刻，似乎就在昨天剛發生一樣。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回想起過去渾渾噩噩的痴兒生活，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還好丹心子把自己治好了。

他又是向丹心子道了聲謝，而後想要起身往外走去。可剛痊癒的身體十分虛弱，連站都沒站起來，便朝著丹心子一邊倒去。

丹心子似乎早有預料地扶住了沐沅，輕笑著攙扶他走出了門外。

望著門外的景象，沐沅一時間竟愣了神。

只見無比宏大的仙宗自眼前展現開來，許多人御劍而行，在空中盤旋。眾人身著道袍，相見互相作輯，而後離去。也有許多人互相探討法術與武藝，談笑風生。

「歡迎來到忘仙宗，沐沅。」

丹心子笑著介紹著自己的宗門，臉上有著掩蓋不住的自豪。

「你看那邊，是我們的煉丹峰，這邊是劍訣峰，對面在對決那裡，是討教頂。你運氣不錯啊，那位可是我們宗門最厲害的師姐——潮月師姐。」

說到這，丹心子雙眼就亮了起來，

「潮月師姐長得又漂亮，實力又強，人還溫柔，啊……簡直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沐沅聽不太懂什麼叫夢中情人，也聽不懂什麼煉丹劍訣。

他僅僅只是被眼前的巨大仙宗給震撼到了。

比起村子，這種一眼望不到頭的仙宗帶給他一個沒出過山村的孩子來說確實是有些一時難以接受。

真大啊……

沐沅沒有別的想法，光是看著就入了神。

「喂！在看啥呢，我知道師姐很好看，但是也不至於入迷吧。」

似乎一聊到師姐，丹心子就沒有任何一點修鍊者的模樣，而是像原本那麼清澈的少年。

「沒有沒有。」

沐沅這才瞥了一眼丹心子說的師姐，

這一看還真入了神。

村裡的女人女孩從來都是穿著簡單，從沒見過有如此這般冰肌玉膚，淡然出塵的仙子，一舉一動明明沒有任何誘惑之意，卻惹的沐沅心臟狂跳。

「你還說你沒有？你這明明就是！」

沐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臉已經紅了，還是默默地轉過頭去。

丹心子見了也不驚奇，畢竟潮月師姐那麼好看，是個男人都會喜歡的吧。

「好了，回去歇息會兒吧。」

丹心子又挽著沐沅回到房間內，將其安置在床上。

「不過你是怎麼被那群禿髮斥候抓住的？」

沐沅聽到這個問題，眼神就暗淡了下來。

剛來到新環境，還沒來得及悲傷，現在丹心子提到這個問題，將他一下拉回了那種絕望和悲傷。

「爺爺……」

他默默撫摸著自己空空蕩蕩的左眼眶，一股悲痛猛地湧上心頭。

「問到傷心處了嗎，抱歉抱歉，如果不想說的話，那就好好休息吧。」

丹心子面帶歉意，只能道歉後走出了門外。

而沐沅就呆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而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為什麼啊！」

他低吼著，床沿都被撕扯出一道痕迹。

沐沅也才十六歲，此前更是當了十六年的傻子。聰明之後最先回味到的感覺居然是——無限的絕望與憎恨。

爺爺死前的面容還歷歷在目，自己被拖在馬下帶來的傷害也還在隱隱作痛。

這個少年還沒來得及學會堅強，就已經被迫學會承受這一切。

自悲痛和絕望之後，湧上心頭的悔恨讓他有些抓狂。

憑什麼他們可以毫無悔過，毫無負擔地殺死我的親人？

憑什麼他們可以莫名其妙，無緣無故地折磨我的身體？

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

少年瞪著猩紅的右眼，身上似乎有些許傷口因此又裂了開來。

但無關緊要，對比起心理上的傷痛，身體上的傷痛根本不值一提。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做些什麼，去宣洩自己滿腔的憤怒與憎恨。

沒有意識到自己因此無師自通了一件事情，同時這也是他第一次自己學會了些什麼。

人們管這種行為叫

——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