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九 章 張邕的假期

Madam找到張邕的時候，他正坐在路邊一條躺椅上，失魂落魄。

她上前坐在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你到底怎麼啦？出什麼事了嗎？」

張邕似乎劇烈的掙扎過，胸膛一直在劇烈的起伏。

他說話帶著一股哭腔，斷斷續續對Madam道：「我拒絕了一筆錢，很多，很多，你想不到有多少。可能三十萬，五十萬。這錢本該是我的第一桶金，可以讓我做很多我想做的事，如果我們想結婚，這筆錢可以讓我們現在就買房，還可以讓我給你買一枚上好的鑽戒，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錢。……」

「我沒要，我只是習慣性的維持著我做人的原則，可我心疼，我好心疼，我現在整個人都空了，好像累到了要虛脫。我想要這筆錢，我非常想要這筆錢，我想打電話告訴你，今天是好日子，我特么今天掙了五十萬，可是我沒有。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也許以後的一生我都會為這個決定後悔，我失去了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機會。我非常的難受，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在電影和小說里，看過很多類似的描寫，如果一個人抵擋住了誘惑，守住了自己的底線，他就無比自豪。可我不是，我非常非常難過和自責，我甚至覺得自己以為的原則是一種愚蠢，我現在懷疑我自己，懷疑整個世界。……」張邕聲音里充滿了痛苦。

Madam微微鬆了口氣，她抱住了依然在抽泣的張邕，「我是個警察，你若拿了不該拿的錢，我不但要還回去，還要把你也送進去。你要是進去了，你讓我去嫁給誰呢？」

她懷中的張邕忽然安靜下來，整個世界似乎也安靜了，京城璀璨的燈光也柔和下來，靜靜照著路邊相互依偎的一對男女。

……

Tiger來訪的日子，整個天工集團都在認真準備，到是曉衛這個主人不太在意，不是疑似美女提醒，他甚至差一點搞錯了約定的時間，還好，最終他沒有遲到，在Tiger到達前來了辦公室。

此時他接到了張邕的電話，「曉衛，我想請假。」

「不舒服了？那就休息一天吧。可惜了，本來想叫你一起開會，你那個美女朋友應該會陪著那隻老虎過來。」

「曉衛，我不是請今天的假，我想請個長假。」

「長假？」曉衛覺察到一絲異樣，「多長？你要幹嘛？」

「不知道，或許到工程中心項目有了結果，或者你和SKydon之間有了結果，我再繼續回來上班。」

「張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張邕苦笑著重複了一句，「曉衛，我是否出賣天工，出賣你，是否出賣那份報告，只是一瞬間的事，我都不敢回想昨天的事，做人還是做鬼，可能只是那一秒的狀態，這太殘忍，太可怕。我慶幸我沒有做錯決定，但我不想再經歷，也不敢再面對。曉衛，你讓我休息吧，等我安靜下來，再重新幹活。」

曉衛並不奇怪發生了什麼，只是有點奇怪張邕的態度，「怎麼會這樣？我說過，我有交易優先權，你可以和我談，掙一份合法的收入。」

「曉衛，我現在特別同意你的觀點，我是太幼稚了，誘惑之下，世界哪有規則。我甚至可以理解那些出賣自己老闆的人，不是老闆不給他們機會談，而是他們自覺心理愧疚，不敢面對老闆，寧願選擇背叛。」

曉衛笑了笑，「相信自己，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的確不是。

我只是一個沒有見過錢的人，曉衛，不是每一個人在25歲年紀可以掙到100萬，我聽到十萬的時候，腦子裡已經是空白，後來想到也許可以拿到50萬，我都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如何呼吸的。我甚至慶幸，我居然活下來了。我早忘了你的交易優先權，我僅有的一點點理智告訴自己不該拿，但我身體的99%的器官和組織，都讓我去接受。當我拒絕，我的身體就報復似的出現了各種不適。我幾乎不能行走。曉衛，我知道你理解不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無論如何，我不想再面對一次這樣的煎熬和考驗。我非常確定，我經不起下一次的考驗，真的。曉衛，我要休息。」

曉衛認真的聽著，他說：「你說得對，我的確理解不了你說的狀態，我從沒經歷過。我喜歡錢，但錢對我的誘惑從來都不是致命的。但我很奇怪誰給了你這個理工男這麼好的語言能力，你的感受我居然聽懂了。張邕，謝謝。……」

「假期我可以給你。但是你想過沒有，難道你未來就不會再面對這樣的誘惑了嗎？你這麼年輕，人生剛剛開始。依我看，你應該回來面對，讓自己的承受能力從十萬，五十萬，長到一百萬，一千萬，怎麼樣？」

張邕笑了，笑聲中似乎有無盡的痛苦：「我可以自信的告訴你，我永遠無法抵抗這種誘惑，這一次經歷就足夠了。關於未來，我想過了，也許我能做的是，是讓自己強大起來，掙更多的錢。我有五十萬，五十萬就不能誘惑我，我有一千萬，一千萬就不能誘惑我。我不像你那麼聰明，這就是我能想到的僅有的辦法。如果我做不到，就盡量避免去面對這些誘惑，我抵擋住了一次，但很難再有下一次。……」

「還有，曉衛，我向你道歉。我太幼稚，太自以為是了，我以為這個世界應該是有清晰的規則的，我們都應該去維護一些東西，但現在，我終於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是理性的，所有的規則都是一定條件下才成立。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剛剛開始，我還要更多的學習。」

曉衛卻嘆了口氣，「有時候，只是某些時候，我很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你的幼稚。好，隨你吧，我們之間三萬的賬還沒清，三萬之內，你就休息吧，我不會扣你的薪水。但三萬過了，我們就該重新計算一次。……」

「張邕，其實我不該准你的假，而是收回你的報告，斷了你的誘惑。因為未來很難說，我都不知道，你回來的時候，世界是什麼樣子。但我希望，有些東西，還是老樣子。再見。」

曉衛沒等張邕的回答，就掛了電話，然後坐在辦公室里發獃，直到疑似美女進來，告訴他Tiger已經到了。

……

……

是到了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時候了嗎？Tiger和曉衛在會議室面對面打量著彼此。只是舊人似乎穩操勝券智珠在握，新人卻稍顯狼狽。

「你來BJ多久了？」

「我剛到不久，高琳來的早，她在這替我料理一切。」

「無論是你，還是高琳，都沒有來找過我。如今這個時候過來，我很歡迎二位，但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談？」

「這樣的，田總，」高琳先給了曉衛一個迷人微笑，然後開口解釋道：「我和Tiger這次……」

曉衛一擺手，輕描淡寫的打斷了高琳，「叫我曉衛。高琳，你等一下，我想聽Tiger說。」

高琳又一次被一個男人打擊了，但她連不滿都不敢表現出來，又是莞爾一笑，「好的，曉衛。」

她對曉衛和張邕有不同的感受，她覺得張邕就是塊木頭，或者品味缺失，根本看不到自己的美。而曉衛卻是越過了她的美貌而看到了更遠的地方，她的美麗對曉衛而言，根本沒有價值。她在心理怨恨張邕，但對曉衛，她自己有一種被人看穿的局促感，這幾乎是她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覺。

Tiger很直接，既然牌面都已經這樣了，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曉衛這種人，如果在他面前耍心機，他一定過不了關。

「是的，抱歉，我想錯了很多事，我本該第一時間就來和你見面的。但今天能見面，總比不見面要好。」

曉衛對這樣的態度表示滿意，「我知道，你們可能在等一張牌。但昨天晚上，這張牌你們還是沒拿到，一把同花順，哪怕只差一張梅花三，就依然是一副爛牌。」

「曉衛，都是明牌階段了，我們不說牌了。我想的是，如今有沒有什麼方案，讓我們雙贏。我在海外多年了，如今終於有一個機會回家，我想留下來，這是我今天來拜訪的主要原因。」

曉衛微微一笑，Tiger和高琳都覺得那笑容中帶著輕蔑。「Tiger你想留下來？好呀，但我生在BJ，長在BJ，我在這裡快生活了三十年了，你覺得我會不會想離開呢？如果在讓你留下來和我必須離開之間二選一的話，我想還是自己留下來比較好。」

Tiger不想再這樣繞圈子，「你和SKydon和合約快到期了，我保證，合同繼續renew，明年起三年的新合約。」

「謝謝，Tiger，可是沒人和我說過要終止合同呀，這不是要自動Renew的嗎？」

「曉衛，我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沒猜錯的話，現在雷就在天工的辦公室里。」

「雷是我的老朋友，他隨時可以來。未來如果我們是朋友，你也一樣。」

Tiger決定不再和曉衛閑扯，「北方公司也依然保留給你，我只是新增加兩個區域代理，來加強我們的散單銷售。你的主業幾乎不變，你覺得可以嗎？你要知道，這次SKydon是下了決心要拿回中國市場的，我這樣做對你已經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

高琳聽到「北方公司」，眉宇間一絲惱怒，這樣一張王牌也要交出去嗎？

曉衛卻沒太在意，「明明是從我手中拿走了一塊業務，聽起來倒像是我佔了多大便宜。Tiger，有條件嗎？」

「有，我要工程中心的合同。」Tiger一咬牙，臉上一片絕然。

「我先和你們二位說句實話，工程中心從來都是我的項目，Skydon卻認為是我搶了你們的項目，這多少有點蠢。所以我只是證明，有沒有Skydon，我一定都可以拿到這個單子。就算你們搞定了張邕，拿到了那份測試報告，只能是多了些競爭的籌碼而已。如果這份報告真的這麼有用，我不會讓它留在張邕手上的。但沒有這份報告的話，你們根本沒有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