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拜年

大年初二，天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

張賢良和韓春燕不知去哪兒拜年打麻將了，張壯志也出門去索紅包了。

只有張菲一人留在家裡，大年期間，家裡的大門不能關著，把前來拜年的親友擋在門外，會有些失禮。

張菲烤著火，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書，聽到門外有摩托車的聲音，就走了出去。

「新年好！」

是何堪。

「新年好。」張菲沒想到他會來，心裡有些不高興，但大過年的，高不高興的都要保持著基本的禮節。

何堪提著一些禮品進了屋。

「拿這東西幹啥？」張菲心裡還是有些不得勁地問了一下。

現在馬道河的風俗變了很多，如果對方家裡沒有老人，拜年是不拿東西的，走動走動互致問候就行。

親友拿東西來，自己要得還人情，又得拿東西去親友家，拿來拿去的，很不方便。

自己與他家不沾親，算不算朋友，反正在她心裡還沒到這地步，不知道他是唱得哪一出。

「叔和姨不在家？」他有些明知故問。

爸媽要是在家，免不了要東想西想的。

張菲沒有回復他，按照禮節，給他泡了茶，端了瓜子花生糖果及水果過來，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他今年又沒回城過春節，儘管胡月萍給他打了幾次電話，同父異母的妹妹何娜也對他說過，他還是沒回。

何苦只是開著車來問他回不回去，以前說回去，是指馬道河的家，現在說回，卻是城裡。

何堪依然沒答應，自己在馬道河的家裡，於爐上支了一個火鍋，看著春晚，不知不覺睡去，醒來時，又是一年了。

他經常會想起張菲，都是平日里她的一顰一笑。兩人共同在吳老幺的餐館里打了幾天工，這應該是他和張菲接觸最密切的一次。

從早到晚，兩人在餐館里配合得倒很默契，儘管兩人都覺得累，但都堅持下來了。

在這幾天的時間裡，兩人都對自己未來的餐館充滿了信心，只是心照不宣的各自感到快樂。

兩人坐在一邊沒說話，空氣沉悶得很，以前兩人因為「工作」關係在一起，倒不顯得不自在。

現在都在一個不太大的火屋裡，眼睛盯著爐火閃爍著紅光，各自心裡都不平靜。

他來張菲家也沒什麼目的，只是潛意識裡告訴他，自己應該過來一下。

張菲又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她之前看著課本頭都有些發暈，現在捧著書，儘管書的內容有些晦澀難懂，但她痴迷其中，倒也能琢磨出一些味道來。

就是這種味道，她有些如饑似渴。

何堪喝了幾口茶后，起身走了。

她還是禮節性送他出了門，然後又進屋來，心裡就亂了。

她不知道過了春節自己該幹什麼，要說開餐館，萬事開頭難，且不說資金的問題，自己第一步要幹什麼呢？

以後和何堪就這樣在一起了？開餐館是自己的夢想，對於何堪來說，算什麼呢？

事業？愛好？還是投資者？

純粹開個農家樂，或者排擋，他和自己的錢加在一起，可能勉強能張羅起來。

即使張羅起來了，畢竟大石台較為偏僻，如果沒有顧客，就可能直接會陷入困境。

但在自己的規劃中，那可是一個「商業帝國」，起步太低，很可能才剛開始，便會沉淪。

這是這幾天她在書中才意識到的，

她沉迷於書中，一邊看一邊和大石台聯繫在一起，希望能在其中，得到啟發。

看得出來，何辛對大石台有著很高的興緻，不然，那天，也不會在天黑之後，專程讓何苦送自己去見他。

他那天沒有任何的表態。但要想實施自己的規劃，沒有何辛，就是自己和何堪再怎麼努力，估計也很難做起來。

這個時候，就像書中說的，選擇比努力重要。

她還得事先做好功課，假如何辛一旦問起來，弄不好，直接歇菜。

今天何堪的到來，直接提醒她，要去見見何辛了。

何辛再三給她說過，隨時歡迎自己，現在這是個大好的機會，去給他拜拜年。

「誰來過？」韓春燕和張賢良回來，看見堂屋八仙桌上的東西。

「何堪。」這事她不能瞞著父母。

「他？」韓春燕不由地和張賢良交換了一下眼光大感意外，「他怎麼來了？」

「可能是他爸讓他來的吧，我怎麼知道？」張菲想到何辛，趕緊轉移話題，就把他抬了出來。

「何辛？！」張賢良聽說又是意外。

他和何辛好久沒有來往了，不是他不想，原來是何辛太忙，事業有成之後，曾請過張賢良去他公司去過一次。

「爸，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大石台的事？」張菲聽何辛和張賢良都說相互認識，因為都是馬道河的人，很正常。

但兩人對大石台一事，似乎都在有意迴避。

「你怎麼想起問這個？」張賢良又是意外。

上次何苦接她進城去見何辛，回來后，張賢良問她是什麼事情，被她支吾過去了。

當時，張賢良心裡就有些懷疑。

儘管張賢良有些不願意，但禁不住張菲的胡攪蠻纏，大致講了一下當年的事情。

一個老套的故事，張菲還是聽得入迷。

「為什麼後來會這樣？」張菲覺得這項目挺好，怎麼會落個如此下場。

「還是何辛當年不能做主，即使當時他留下來，估計也一樣。」張賢良陷入往事。

「最主要的是這個項目有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周期太長，短期沒有收益。」張賢良這些年一直在思考這事。

「就是因為這個？」張菲繼續追問。

「你想啊，這些果樹，沒三五年不可能掛果，養的羊沒有時間也成不了規模，還要後期的管理，要管理就得要投入。」

張賢良終於把他多年來對大石台的癥結說了出來。

當年，張賢良對何辛說，要是這是你個人的事就好辦了，自己說了算。

但何辛做不到這一點，他可以選擇留下來，但留下來有什麼用呢？

這麼一大塊的地方，還得繼續投入，何辛那時只是一名普通的幹部，他沒錢沒權也做不到。

不過，張賢良的話，何辛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他才選擇了辭職去外邊闖蕩。

一直到何辛創業成功，為了感謝張賢良，特意請他去公司參觀，並邀請他到自己公司發展。

張賢良無功不受祿，自己當時只是無意中一句話而已。

兩人當時都對大石台一事諱莫如深，大家各說各話，東扯西拉，很多的是客套，張賢良覺得自己和何辛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張菲覺得現在和何為一樣。

何辛又太過客氣和熱情，在有些時候，太過熱情和客氣無異於隔閡，張賢良沒再和他來往，後來幾乎斷了聯繫。

張賢良的話，令張菲有點醍醐灌頂的意味，自己在畫大石台時，除了餐館和民宿外，其它的都如張賢良所說，都是需要源源不斷的投入才行。

按何辛現在的實力，這些投入對他來說小菜一碟，但對於自己或者何堪，戰線拉得太長，遲早會拖累自己。

張菲想了一晚，不停地想，不停地在紙上塗鴉，畫了一晚，直至公雞開始打鳴，才沉沉睡去。

太陽剛升起，她醒了過來。本想賴一下床，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

她決定，要去見一下何辛了。

張菲在自家的菇棚里摘了一些新鮮香菇，然後，又在屋裡翻出一點還沒賣的干木耳，找了兩個禮品盒，裝好，騎著小電驢，就出了門。

「你要去哪裡？」韓春燕在她身後問了一句。

「去朋友家。」她騎著小電驢回答。

雖是大晴天，但寒風依然刺骨，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手腳卻凍得還是有些刺麻麻的。

進了城，已近中午，這個時間是飯點，不是至親不太適合拜年。

她給高中同學劉海霞打了電話，自從高中畢業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約她中午一起吃飯。

劉海霞考上了省農業大學，張菲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請她幫忙出出主意。

劉海霞雖沒張菲那麼靚麗，但如蓮花一樣，膚色雪白雪白的，倒也顯得晶瑩剔透，十分耐看。

「你的白馬王子呢？」劉海霞見她就問。

她說的白馬王子是何為，當年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念著何為寫給張菲的信，估計很多人都會記憶猶新。

「啥白馬？就是一青蛙。」張菲隨口那麼一說。

「哈哈哈……青蛙王子也不錯嘛。」劉海霞見她意興闌珊，漠然淡定的樣子就笑了起來。

「你要是喜歡，轉讓給你了。」張菲純屬是開玩笑。

「好呀，好呀!」沒想到劉海霞還當真了。

當時，何為寫情書的文筆流暢優美，班上很多女生在劉海霞聲情並茂的讀信中，都在自己心中定格了何為的形象，頗有些心馳神往。

張菲沒料到劉海霞竟如此迫不及待，二話不說，就把何為的手機發給了她。

她倆找了一家餐館坐了下來。

「你幫我想想，啥什麼東西投資小見效快？農作物方面的。」這是張菲見她的目的。

「你這是要索要中介費？」劉海霞抱著手機，估計是在添加何為的微信。

「去你的！你這大學念的是舒舒服服的，我還得要養活自己呢。」張菲拍了她一下。

「你們馬道河不是有香菇嗎？或者是蘑菇都行。」劉海霞這才歪著頭，想了半天。

「種香菇是個路子，但還是有點複雜。」這張菲早就想到了。

「那就平菇，雙孢茹，雞腿茹，虎奶茹之類的，有的一個月就可見收益。」

劉海霞說自己去過他們學校的基地看過，有的可以直接種在土裡，應該能行。

張菲聽了兩眼有些發直，然後再三告誡她回學校后，給自己寄些菌種回來。

劉海霞的話給了她信心，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很有些躊躇滿志地來到何辛的家門口。

沒想到開門的竟是何為。

「張菲？!」何為見到她，兩眼光芒四射。

「新年好!何伯伯在家嗎？」張菲不卑不亢地問。

「在，在的，你跟我來。」何為帶著她，一邊走一邊說，說自己從年三十到現在一直在何辛家。

這很正常，何辛的父母都不在了，長兄家就成了兄弟們的大家，但何為喋喋不休的話，多多少少令她一些反感。

又在自己面前炫耀有這個身家顯赫的大伯？張菲沒有搭他的話，也插不進去。

何辛一家人都在，包括何堪。

見到張菲，何辛站了起來，眾人見狀也跟著站起來。

「伯伯新年好!伯母新年好!我是個晚輩，您還站起來，快請坐!」這讓張菲有點受寵若驚。

一陣寒暄落座后，只見一個睫毛很長的女孩，給自己端來了茶水和一些茶點。

「你好漂亮!」張菲看著她，眼睛忽閃忽閃地，很可愛很漂亮，皮膚白白嫩嫩的，活像瓷娃娃一般。

她由衷地贊了一下。

這女孩是何辛和胡月萍的女兒，何娜，今年讀高二。

何娜對她莞爾一笑，有點嬌羞，很自然，然後落落大方地坐在了胡月萍身邊。

何堪一直還是那麼地似笑非笑的神情，不過眼光似乎一直沒離開過張菲。

「張菲，別客氣，喝茶，吃點水果。」倒是何為在一旁殷勤地對她說。

她只是禮貌地笑笑點點頭，很希望他能消停一會。

人多，張菲試圖找些輕鬆的話題，每次到了嘴邊，又擔心說錯話，只有陪著笑。

「小張，你跟我來。」何辛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索性站起來說。

她站起來，向各位點點頭，跟著何辛，走進了他的書房。

「何伯伯，這麼多書啊！」她一看到靠牆的都是書櫃，書櫃里擺滿了書，一時興奮，走到書櫃面前細細地看。

「你也喜歡看書？」何辛見她著迷的樣子。

「書中自有黃金屋，以前拿著書直打呵欠，現在看起書來興奮得睡不著覺。」張菲眼睛依舊沒離開那些書。

「你都看些什麼啊？」何辛不禁笑了笑。

他曾經讓何堪在自己書房裡找幾本書看看，但何堪毫無興緻。

「就像這些書，我都喜歡。」張菲禁不住用手摸了摸裡面的書。

「你如果有興趣，可以選些出來，拿回家看，看完了隨時可以過來拿。」何辛想不到一個小姑娘，竟也喜歡商戰商場方面的書。

「真的嗎？！謝謝何伯伯。」張菲聽說，回頭看了何辛一眼。

然後才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冒失了，沒經過他的允許卻在那裡亂看。

她看到書桌上還放著那張大石台的圖紙，想必何辛一直在琢磨。

「何伯伯，這張圖不行，我得要改改。」張菲走到書桌前。

「怎麼改？！」何辛沒想到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先短平快！」新的想法已烙在她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