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戰爭中學習戰爭
張菲夢魘般醒過來。
才發現自己又穿越了,沉浸其中恍惚了好久。
突然想起春節前在城區再次遇見的許久,會不會如夢中的強盜,終究會報復性地「殺」到自己面前呢?
她在寫方案之時,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個方案可要了她的命了,上學時,寫個作文得憋好久才寫出一些乾巴巴的文字。
昨晚寫這方案,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她只有翻開書照葫蘆畫瓢,如做填空題一般,但就是這樣,還是絞盡了腦汁。
她重新看了一下,奶奶的,畫虎不成反類犬!
她索性把自己昨晚寫的揉成一團,換成自己的語言,怎麼想就怎麼寫。
令她稱奇的是,自己這樣寫下來,洋洋洒洒,竟寫了好幾頁紙,這是她長這麼大寫得最長的東西。
又翻來覆去看了多遍,對自己寫得這東西評價是:淺白。
但自己的想法已經全部寫出來了。
寫明白就行,娘的,自己已江郎才盡,只有這樣了。
她找出何辛的名片,然後坐到電腦前,像瞎子摸象一樣,摸索著鍵盤,把自己寫的輸入電腦,又斟酌了一下,發到了何辛的郵箱。
張菲說越快越好,現在是春節,這個還急不得。政府單位規定年初七上班,往往是過了元宵節才正式工作。
這段時間,何辛希望何堪如彈簧,壓得越緊,彈得越高。冷戰就冷戰吧,這事必須他先提出來,沒得商量。
「你說,讓何堪開個農家樂,靠不靠譜?」何辛往往都是這樣,已決定了的事,再用徵詢的語氣和胡月萍商量。
「怎麼?決定了?」這事胡月萍已經對他說過幾次了。
何辛又不言語了。
「我看這樣挺好,現在嚴打,兒子要是沒事可做,閑出個毛病出來,那可就麻煩了。」
胡月萍只想父子倆不要這樣互相揣摩,導致他現在食不甘味,寢不安席,家裡的氣氛也有些壓抑。
這也是何辛擔心的,但何堪不能為了工作而創業吧。
再說,大石台情況特殊,不是鬧市,雖然靠決心不一定做好,但信心是必須有的。
何辛看到了張菲發給她的郵件,很是高興,仔細看了幾遍,雖說文采一般,但思路清晰。
他決定趁現在的時間,和胡月萍四處走動走動,拜拜年,然後,提前布一下局。
何為回了雙溪鎮他爸那裡,何辛和胡月萍出門后,只剩下何堪和何娜兩兄妹在家。
何堪平時少話,經常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哥,你是不是找爸爸有事?」何娜這幾天一直在觀察何堪。
這段時間是兄妹倆待得時間最長的一次,何娜不喜歡何為滿嘴叨叨的,整個人顯得味同嚼蠟。
反而,何堪不苟言笑,倒是顯得很有內涵,又炒得一手好菜,在她心裡頗有一種神秘感。
「你怎麼知道?」何堪委屈著自己,在這兒住了幾天,天天圍著廚房轉,父親明知自己的事,就是不開口。
他知道妹妹對自己很好,從小有什麼好吃的,經常給他留著。心裡能體會到自己對妹妹的喜歡,但從沒有在口中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實質行動。
這裡的一切都是他父親的,和父親有隔閡,這裡的一切都好像和他隔了一層似的。
「你有事,就對爸爸說吧,反正,我覺得吧,爸心裡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你不說,他也裝著不知道。
」
何娜神情作思考狀,認真地說。
何娜的日常生活開支都由胡月萍負責,做什麼需要多少錢,都得一一問清楚才會給她。
何辛從不過問,偶爾,何娜會找他要錢,只要她開口,何辛都會滿足她的要求。
何堪自從踏入社會以來,從不求人,頂多旁敲側擊,讓人主動滿足自己。
何堪點點頭,說是投資,就是找父親要錢呢,他心裡就這個想法。
父親也知道,非得讓自己出口相討才行?
平時和自己接觸最多的就是繼母胡月萍,他現在對胡月萍不反感,但以前經常會言不由衷。
從自己出生,都不知道什麼叫母愛。
但胡月萍似乎一直在自己心裡努力填補著這份空白。自己從沒叫她過媽媽或者阿姨,但她一直在叫自己兒子。
他是個混混,但不是冷血動物,自己以前做的事不靠譜,但人間的冷暖他拎得清。
包括現在何娜對他說的,也是為他好。
何堪心裡嘆了一口氣,不要說自己,就是為了張菲,他不能不低頭了。
他知道張菲來父親這裡,除了拜年,可能就是為了大石台的事。張菲沒和自己說,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和張菲只有在一起「共事」時,交流會比較多,現在她心裡的矜持和自己的性格弄得有些如井水不犯河水。
何辛和胡月萍晚上才回來,何堪拿眼看著他。
何辛明白他眼光的含義,手往書房的方向一指,意思是有事去書房談。
「我想好了,開個農家樂!」進書房后,何堪開口了。
「真得想好了?」
何堪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何辛把桌上的電腦打開,示意兒子看看。
就是張菲寫的方案。
何堪看得很認真,走進了未來的大石台,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張菲的世界里徜徉。
他不得不承認,張菲要比自己想得更細緻,正當他開始在方案中熱血沸騰之時,卻見她在方案中標明投資五十萬。
五十萬?這怎麼可能?!
但他沒對這個數目表示異議,他相信張菲有周翔地考慮。
「你既然決定了,我就說說我的條件。」何辛見他看完了,盯著他說。
何堪也看著父親。
「這是你的事情,我不參與,不僅我不參與,古月何公司也與這個項目無關。」
「我只投資,怎麼做,你和張菲商量著辦!」何辛的語氣沒有商量的語氣。
這是何堪需要的!
他早就想過了,父親要是參與的話,他會堅決反對,他不想束手束腳地做事。
「另外,最重要的,創業不是過家家,我既然投資了,錢不會白給!」何辛語氣硬了起來。
何堪看著父親,期望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最低要求,五年之內,你必須連本帶利把我的投資收回來,還給我!」何辛說得斬釘截鐵。
何堪看著有些不近人情的父親,最終冒出一個字:好!
終於邁出這一步了,儘管他對父親最後這個條件感覺有些不舒服,但畢竟有事可做,最主要的是能繼續和張菲合作。
…………
張菲從何辛那裡拿了幾本書,看得幾乎廢寢忘食。
「讓你去讀書不去,現在知道厲害了吧。」韓春燕見她看書如此著迷,都有眼圈了,有些心疼女兒。
「媽,此書非彼書,你不懂,你女兒我要做大事呢!」張菲微笑著看著她媽。
「看幾本書就能做大事?你怎麼不說給一根筷子就上天呢?」韓春燕很不以為然,「看你那公司,就像收破爛的,這點能耐,還真能吹!」
「你懂啥啊,我這是彎道超車,曲線救國。」張菲懶得和她媽掰扯。
「啥彎道?也給我一條。」張壯志雙手攏進衣服口袋,歪過頭湊近張菲手裡的書。
「少年不宜,還是努力奔跑吧,兄弟!你還沒到拐彎的時候。」張菲摸摸他的頭。
這小子還算沒令她失望,自從買了電腦之後,他學習自覺多了,不用她輔導,也能很好地獨立完成作業。
他說,想要我更好地回報,你必須得付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只要他開心了,你也會開心的。
只有他向自己索取,自己才能獲得回報,這是啥邏輯?她很有些理解不了。
「切!菲哥,還是低調點好,調子高了容易跑調。」張壯志吹著口哨走開了。
自己的調子似乎確實有點高,張賢良接到村主任老楊的電話,說讓張菲去村委會一趟。
張賢良問,這才大年初七,剛上班有啥事?
老楊說,問你閨女!
張菲並不知道老楊找自己何事,弄得父女倆都一頭霧水。
張菲飛奔到村委會,老楊看見她,凍得通紅的臉馬上咧成一朵花。
「菲啊,以後你有什麼事,就跟叔說,幹嘛麻煩區領導鎮領導呢?」老楊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領導?還區,鎮?自己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張菲不知道老楊要說啥,就裝傻憨憨地笑著,等待他說出事由。
「沒想到你踏入社會才半年,就能在馬道河呼風喚雨,了不得呢!」老楊繼續繞來繞去。
「叔,您就直說吧,什麼事?」張菲完全不知他所云,有些雲里霧裡。
「馬道河經濟發展有限公司是你的吧?」
「是。」
「這不就結了?到現在還跟我打馬虎眼。」老楊有些不滿,認為張菲在故意耍他。
是你在給我打啞迷?還是我在打啞迷?張菲心裡嘀咕著,說了半天,自己還蒙在鼓裡。
「關於你,不,關於馬道河經濟發展有限公司承包大石台一事,村裡原則上同意,但按規定還得走一下流程。」
老楊終於說出了謎底。
承包大石台?!張菲馬上明白了,這應該是何辛所為,如果是何堪,他肯定會跟自己打招呼的。
聽老楊的意思,這件事是通過區領導以及鎮領導一級一級傳達下來的。
之前,何苦對她說過,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包括何堪。
「謝謝楊叔!」張菲高興地連連致謝。
「你也不要謝我,我只是照章辦事。」老楊拿出一沓紙,「你想的還挺周全,承包合同都發過來了,只等著我們填數字簽字蓋章了。」
老楊心裡儘管有些責怪張菲沒直接找他,但能把大石台承包出去,卻是再好不過了。
張菲拿過合同看了一眼,估計也是何辛擬訂的,就沒細看。
「先公示三天,然後簽合同。」老楊說著,就開始找硯台,紙張和毛筆,開始擬寫公示內容。
老楊一手毛筆字在馬道河相當有名。
這是何辛有意為之。
何辛在大石台之事已過去十五年多,除了馬道河村的人,估計都已遺忘。
何辛煞費苦心,說故人的女兒要承包大石台,通過區鎮領導的意思,就是讓他們以後多支持一下。
至於何苦說的不要告訴何堪,還是因為父子倆的冷戰,讓何堪自己親口說出來。
然後,何辛讓古月何集團的法務起草了承包合同。
何辛現在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以後就看何堪和張菲的了。
何辛沒想到會這麼快,當他打電話給張菲時,已是第二天,老楊已經張貼出了承包公示。
「菲啊,創業艱難,難免會出現波折,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什麼事都商量著辦。」
「何堪雖是我兒子,但我希望你能站在公司的利益上全盤來考慮問題。」
何辛打給她的電話,時間很長,把對何堪說的話,又對她說了一遍。
張菲聽得出來,他心裡還是很擔心。
畢竟兩人太年輕,都沒在商場職場上歷練過。
「要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末了,何辛著重強調了一下。
張菲看過幾本書里都有這句話,這是美國西點軍校的名言,這句話也很能觸動她。
一下子,張菲在整個馬道河成了名人,不是因為她是公司的老闆。
而是一個小姑娘竟然有膽量承包大石台。
這喚起了人們對大石台的記憶。這個記憶不是美好,而是充滿時代的滄桑感。
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以來,從沒有人在大石台成功過。
最近的記憶,是何辛的父親和何辛,都是慘痛的經歷。
現在馬道河人的心目中,大石颱風水不好,是窮山惡水的晦氣之地,只有何家的人才把他當做香餑餑。
看到這個消息,張賢良的心裡涼了半截。
「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地方能包嗎?我警告你,不許簽合同,不然,你滾出這個家門!」
張賢良怒不可遏,張菲竟然沒和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張。
他心裡很清楚,即使在煤炭最緊俏的年代,也沒有人能在大石台賺到錢。傾家蕩產的倒有幾個,瓦斯爆炸透水事故死亡的也有好幾個。
「爸,這個承包是階段性的,已經找人看過了,是個好地方。」張菲知道自己一時難以說服他,他也經歷過。
知道他迷信,只有祭出這一招。
「你是找的算命瞎子看得吧!60多年的經歷,事實勝於雄辯!」張賢良的認知已根深蒂固,說什麼都沒用。
「蛾子,你有那麼多錢嗎?」見父女倆爭吵,韓春燕在一邊問。
「我哪有錢?都是別人投資的。」張菲不能告知是何辛。
「誰?」
「你問那麼多幹嘛?!反正不用我掏錢,賺了算我的,虧了就虧了,與我沒關係!」
張菲只有用善意的謊言。
何辛在電話里沒有客氣,告訴她,他的投資到時會收回的,並要求以公司的名義出具借條。
「難道是何辛?!」韓春燕又說了一句。
張賢良呆愣了半響,這很有可能,不然那天大晚上的何苦不會帶張菲進城。
「你不要亂講好不好?!」張菲真得惱了。
「是誰都不行!誰的錢都不是大水衝來的,人家憑啥?!哪有那樣的好事!」
張賢良的心裡也想到了何辛,但他就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