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歸

永福十七年，太平鄉道。

兩側竹林鬱郁蒼蒼，高聳直立，緊密的翠葉遮蔽陽光落下余陰，少年郎躺在拉草料的馬車上，嘴裡叼著根丹草，翹著腿悠哉的望著天空。

腦中回想著異世五百年發生的點點滴滴，不經感嘆回來真不容易。

「世子阿兄，你消失這三年到底去了哪兒？」天寶駕馭著馬車，好奇世子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顏天虞沒有回答，抱著頭思索回去后怎麼給老爺子解釋，照實了說自己穿越到另一個世界去修行了五百年，恐怕別人都會說是自己燒壞了腦子。

是的，顏天虞在三年前一次險境中穿越了，並在那方世界修行了一世，孤身一人會當凌絕頂后，悟得心中所求，最終散盡一身修為才得以回歸，如今歸來仍是少年。

「對了！天寶，你怎麼知道我會出現在那兒？」顏天虞本以為要靠自己走回南樾，誰曾想沒走多久就遇上了天寶！

「哦，老天師仙逝時曾說你三年後會回來，王爺派我在那兒駐守等著你。」

「所以你就在那兒等了三年？」

「嗯，我也相信世子阿兄會回來！」

天寶是曾經跟隨顏天虞父親顏武征戰沙場的兄弟遺孤，南樾王七義子中排行老七，自幼跟隨顏天虞在南樾王府中長大，情誼比親兄弟還親。

而天寶口中的老天師顏天虞幼時在龍虎山見過一面，白鬍子老頭兒，沒想到英年早逝了。

在那方世界顏天虞活了五百年，因此回到這裡也算是五百多歲，一百來歲就離世確實對他來說是英年早逝……

想來這老天師定是知曉什麼穿越的內幕，不然不會算準自己會回來，回去一定找老爺子問個清楚。

「當年追殺我的秦氏如何了？」三年的時間，大離的改變一定很大，顏天虞恨不得從天寶腦海中讀出些什麼，但如今一身修為散盡，無法探人心事。

「王爺當時尋遍了世子阿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急得帶著十萬鐵騎衝進雲隱，殺了秦氏百口人給你陪葬。」天寶慢慢給顏天虞講述這些年發生的事。

嘖嘖嘖，那個世界人們稱呼自己為殺神，龍生龍鳳生鳳，自己老爹就是個人屠。

這麼說來顏天虞心中還是很感動，畢竟老爺子為了自己不惜惹怒天子，皇上為平息眾怒不得不把老爺子「囚禁」在宮內，也不知如今是否回到南樾。

「世子阿兄，前面驛站歇一會兒吧，我也給馬喂點水。」天寶見世子滿腦子的事，並未回答，便向驛站駛入。

「兩位客人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見有客來趕忙招呼。

「上兩斤羊肉一壺花雕，幫忙把馬喂嘍。」

「得嘞～」小二牽著馬就往馬棚走。

「世子阿兄，吃點喝點暖暖身子，再往南樾方向可就要涼些了。」天寶將筷子遞給顏天虞。

好吃好喝的顏天虞本該開心，此時卻眉頭緊皺。

「天寶，此行你是否向家中飛鴿傳書？」

「沒有，我那兒信鴿早用光了，還沒來得及補。」

既然這般，顏天虞就無需考慮這店小二是老爺子安排的自己人了。

未經世事的天寶並未看出異常，像是餓了許久的流民從未吃過喝過般，不停往嘴裡塞著肉，噎住了便倒酒潤喉。

這荒山野嶺之地，小小驛站怎可有如此好的花雕，天寶不知這些隨口叫出，小二卻真能取來。況且店小二衣著乾淨根本不像是與炊煙伙房相伴之人。

不出所料天寶在喝下花雕沒多久後手中筷子落下，腦袋沉重的砸在桌上。

顏天虞為引出幕後之人也裝作腦袋昏沉趴倒在桌上。

「你這葯可厲害？」一身黑衣的刀疤漢子帶著數十名手下從驛站內走出，身旁是方才的店小二，自通道：「就算是頭牛，也得睡上兩日！」

「把他們綁了，扛上馬車！」刀疤臉指揮兩個手下取出麻繩走向二人。

先是天寶，一切順利，此時被五花大綁丟在地上也毫無蘇醒跡象。

正轉身向伏案裝睡的顏天虞動手時，側林中突然出現一個衣衫襤褸，鬚髮灰白的老者，跌跌撞撞走了過來。

「好香好香～」老乞丐像是微醺后被羊肉的香味吸引。

「臭叫花子，死遠些！」刀疤男見乞丐坐在了顏天虞一側，提刀罵道。

就在這時原本趴在桌上的顏天虞也好奇的抬起頭來，刀疤男見顏天虞神色未見變換，看不出個喜怒，詫異這黃毛小子竟能如此沉穩，識破自己的計謀！

顏天虞大方的將肉移到乞丐面前，示意盡情享用，隨後向刀疤男輕笑道：「閣下語氣這般威風，何不同風而起，扶搖九霄？」

刀疤男聽不懂顏天虞所言，只是聽到威風二字，以為對方誇自己，更是昂起胸來，反倒是老乞丐笑著打量起顏天虞。

「小子有膽色，你請老夫吃肉，老夫請你喝酒～」說罷乞丐將腰間酒壺打開為顏天虞倒上一碗，順手將下了迷藥的花雕推倒在地。

「臭叫花子，你不走那就死在這吧。」刀疤男被無視感覺受到侮辱。

一刀砍下，卻砍了個空，刀身陷入桌面，而原本背對自己的乞丐不知何時已同顏天虞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顏天虞一口將酒飲下，心中暗暗吐槽這黃酒也忒難喝了，但仍舊面不改色笑著向乞丐說道：「你這黃酒不值我這肉錢，所以你順便幫我將這些人解決了？」

乞丐絲毫沒把刀疤男一眾放在眼裡，搓了搓自己的山羊鬍，好似猶豫片刻后拍桌朝顏天虞說道：「行，但細算下來，解決了他們又是你差老夫了，得請老夫喝酒！」

顏天虞做出請的手勢，乞丐忽然動身，九步化一在原地落下殘影，隨後飄逸的身法不停穿梭在刀疤男和手下之間。

待再次返回顏天虞身邊時，刀疤男一行人已經被扒光綁在了一起，嘴裡統一塞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布團，隱隱有些刺鼻的臭味。

「厲害吧，三百兩，老夫收你為徒～」乞丐搓著鬍鬚一臉奸詐模樣。

顏天虞卻是笑著指了指暈倒在地的天寶，「一壺美酒外加一桌好菜，幫我將他扛上馬車？」

乞丐搖晃著十之餘二的酒葫蘆，認真道：「妥當，但得灌滿！」

這次換顏天虞駕駛馬車，老乞丐吃飽喝足悠哉的躺在茅草上，放肆的將腳搭在昏迷不醒的天寶身上。

「敢問前輩名諱，到了南樾好將美酒佳肴送到府上。」

「無名無姓野人一個，隨便叫什麼都行，你要去南樾，老夫正好多年未吃過南樾的兔肉，乾脆一道得了。」

顏天虞笑道：「行，既然這般日後就叫你老鬼了，到了南樾定然請你大吃一頓。」

老鬼一巴掌拍在顏天虞後腦，疼得他叫了一聲，隨即說道：「沒大沒小！」

不過老頭搓著山羊鬍想了想，「是人非人，似鬼無門，叫老鬼也行～」

顏天虞奸計得逞般的點了點頭，如今離南樾只剩半日路程，爭取能在晚膳前趕到。

一個時辰過去，被老鬼壓在腳下的天寶哼唧幾聲，拍打著腦袋醒了過來。

「世子阿兄，我何時睡著，頭怎麼感覺要裂開一般。」

老鬼將腳放下，喲的一聲起身打量了一番天寶，隨即又沒了興趣般躺下，緩緩開口道：「小輩不錯，常人最少也得睡個四五日，你竟然兩個時辰不到便醒了。」

老鬼看出來天寶天生神力，體格驚人，卻並不適合自己所練傳承。

天寶如此快醒來顏天虞卻不驚訝，自幼便知曉他體格異於常人，垂髻之年便能舉起千金銅鼎。

天寶疑惑的看著身旁髒兮兮的老鬼，正要開口詢問，卻聽老鬼說了聲「好香，老夫去去就回！」

老鬼話音落下，一瞬間便失去蹤影，顏天虞也無奈的搖了搖腦袋，將馬車停下等待。

三言兩語將發生的事向天寶訴說一遍后，老鬼竟然抱著一隻燒雞從林子里走了出來，嘴角滿是油漬，用手在胸腔擦了擦，吃的有滋有味。

天寶有些嫌棄道：「世子阿兄，這老頭兒真是高手？」

顏天虞也不知如何解釋，就在這時老鬼身後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

「抓住他，就是這個叫花子偷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