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人與被殺
車夫走到馬車後方,一把將左丘無為從地上抓起,抖了抖手中的鞭子喝道:「你是什麼人?跟著我們的車想幹什麼?」左丘無為看到他那亂草般的鬍子,一股臭氣從鼻孔傳入,轉成一條線直逼大腦,幾乎要將自己熏暈過去。蒼容在腦中道:「快踢爆他的卵蛋逃命。」左丘無為心想踢爆他卵蛋不就死了?他又不想殺我,幹嘛要提報他卵蛋?蒼容大聲怒吼:「你他娘自己都快死了還顧著別人,傻狗rì的。」
車裡的女子急道:「管他是誰,這裡沒人,解決掉趕緊走。」左丘無為心中大驚,不想這些人竟然說殺就殺,他不諳世事,不知道人心涼薄,在荒郊野外殺人那是家常便飯。
車夫正要動手,女子忽然又改變主意,道:「算了,在外邊少惹麻煩,把他帶回去做工好了。」左丘無為暗鬆口氣,心裡砰砰直跳,落地時腿腳更是酸軟如泥,直若劫後餘生,對車裡那個女人竟而有些感激。
車裡又有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道:「阿媽,外面的哥哥也要和我們一同走嗎?」那女子「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左丘無為被大漢抓到車前,一把塞進車廂去,車廂內坐著兩人,一個是濃妝艷抹的中年女子,板著個死人臉。另一個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約莫十一二歲,面相可愛嬌憨,漆黑的眼眸在左丘無為身上看來看去。
左丘無為沖她微微一笑,小女孩立即也笑了起來:「哥哥也要去摘星樓,我們一道,那可太好了。」左丘無為心中一動,暗想摘星樓是有錢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看來這小女孩被人賣了還不自知。
那女子察言觀sè,要看左丘無為反應,左丘無為道:「摘星樓是什麼地方,好玩嗎?」女子聞言放下心來,心想原來他是個沒有見識的山野小子,小女孩很是高興:「阿媽說摘星樓有很多姊姊妹妹,好玩的很呢,可是我要去尋娘親,不能只顧著玩。」左丘無為見她天真可愛,若被拐到青樓去,以後生活暗無天rì,那還能尋到自己的娘親?這老鴇如此惡毒,我可絕不能讓她得逞。
蒼容憤怒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這條爛命都保不住了管別人幹什麼,他是你老母嗎,有種把這個女人殺了啊,殺了她就不用死了。」左丘無為將他的髒話忽略過去,剛才那車夫凶神惡煞的模樣再次浮現腦海,心想這雙男女動輒殺人,連這麼小的姑娘都不放過,以後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將他們殺了,倒也是為民除害。想到殺人他心中砰砰直跳,偷偷瞥了那女人一眼,畢竟對方是活生生的人命,一股恐懼感充盈心間,蒼容大罵道:「沒用的廢物,就這麼點膽量,你就等死吧。」左丘無為乃是先天道心,心志堅毅,自然不會被他激的豪情萬丈,立馬衝上去就把這女人掐死,心緒反而平靜下來,既然要殺人,自然要做到萬無一失,將自己搭進去無所謂,可不能將這小姑娘害了。
不久左丘無為已然定下了逐個擊破的計策,只是苦於沒有武器,在車廂里打量一周只見到那女子髮髻上有根簪子,正尋思怎麼偷過來的時候,蒼容道:「你把他們分別引開就行了,剩下的我來做。」左丘無為不知他實力如何,但從他這罵人的功夫來看,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當下偷偷看了那女子一眼,接著夾緊雙腿,裝出一副尿急的樣子,然後再次偷偷瞧一瞧女子,如此反覆幾次,在車子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終於漲紅著臉道:「我……我要撒尿。」
那女子早就注意到他的動作,不疑有假,冷哼道:「懶驢屎尿多,熊大,帶他去撒尿。」熊大正好也想撒尿,將車子停下來道:「小子快點出來,大爺可不等你。」左丘無為急忙忙揭開帘子,車夫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樹林之中,他快步沖了過去,奔跑中只覺腦中轟然一響,一股暴戾的氣息瞬時淹沒意識,自己的身體也已經不受控制,任由蒼容掌控。
那車夫正在撒尿,忽覺背後yīn風陣陣,回頭見一個渾身被黑霧籠罩的人影沖了過來,一雙血sè的眼睛紅芒四shè,車夫嚇得慘叫一聲,只見那人臉上黑霧涌動,接著張口一吸,車夫慘叫更甚,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一雙眼睛迅速黯淡下去,最後變成死灰sè,軟軟倒在地上。
車中那女子一聽見聲音就趕緊跑了過來,正巧看見這一幕,尖叫著轉身yù逃,只恨一雙腿不聽使喚,不住的打顫,沒逃幾步就被黑影抓住。黑影張口一吸,女子慘叫一陣,眼珠轉灰,和那車夫一般死相。
黑霧彷彿泉水般從七竅收回,左丘無為臉sè慘白,跪在地上直喘粗氣,兩人死前絕望怨毒的眼神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絕望叫人愧疚的想要自殺,那怨毒叫人心有餘悸,似乎他們的怨魂隨時會找自己報仇一樣。
蒼容哼道:「殺個人就把你嚇傻了,你要是快被人殺了,也和他們是一樣的表情。」
一陣微風吹來,被汗水濕透的衣衫傳來陣陣涼意,左丘無為回過神來,趕緊起身離開,那屍體再也不敢看上一眼。
走出樹林只見小女孩趴在車廂窗口,滿臉驚懼之sè,見了他連忙叫道:「哥哥快來,我好怕。」左丘無為微微一笑,又覺疼惜又覺寬慰,快步上前道:「不要怕,我們快走吧。」說著坐到車前,拿起馬鞭朝兩匹馬各抽一鞭,馬吃痛狂奔,差點將他摔下車去。小女孩「哎喲」一聲,左丘無為連忙揭開帘子道:「怎麼了?摔倒了嗎?」小女孩揉著肩膀,勉強一笑道:「不痛的。」
左丘無為見她面sè難看,明顯受傷不輕,想看看她傷勢如何,又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便道:「要是疼了就告訴我,我們去看郎中。」小女孩嗯了一聲道:「阿媽和阿伯呢,我們不等他們了嗎?剛才是他們在叫嗎?我聽著好害怕。」左丘無為道:「他們剛才碰到了一隻老虎,但老虎已經被阿伯打跑了,阿伯說要去很遠的地方,叫我帶你去找你娘親。」小女孩關切道:「他們會不會再碰到老虎?娘親說老虎很兇,會吃人呢。」左丘無為道:「沒有事情,阿伯很厲害的。」
小女孩畢竟心智不成熟,也就信了,左丘無為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猶豫一下道:「我叫巫心,娘親叫我心心,你也叫我心心好了。」左丘無為道:「你要去哪裡找你娘親?」巫心道:「我也不知道,娘親留給我一封信,讓我去找大伯伯,找到大伯伯就能找到娘親了。」
左丘無為眉頭一皺,只覺此事複雜至極:「你知道去哪裡找大伯伯嗎?」巫心道:「娘親說大伯伯在東海,去了東海就能找到他。」左丘無為道:「那你知道你大伯伯叫什麼名字嗎?」巫心想了半天道:「不知道……大伯伯就叫大伯伯。」左丘無為心想東海可有點遠吶,況且茫茫東海無邊無際,誰知道大伯伯在哪裡,總不能拉住一個人問:「你知道大伯伯在哪裡嗎?」「就去東海,去找我的煉魂索。」蒼容聲音有些疲憊,似乎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左丘無為應了一聲,忽覺身體一陣發冷,蒼容道:「你吸食了兩個人的生魂,yīn氣見長,身體受不了那也正常。」頓了頓解釋道:「附形之靈為魄,附氣之神為魂,人死後魂歸於天,魄沉於地。我們鬼修死後吸食陽氣或生魂來壯大yīn魄,最後yīn魄練到極致,也就將形體練到了極致,那時人間地下,哪裡都能去得。你還沒死就吸食了生魂,與自身陽氣相衝,身體便會承受不住,等你yīn氣逐漸修的強大了,陽氣被侵蝕殆盡,也就死了,那時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個鬼修。」
左丘無為驚道:「啊,那,那你不就要被道印抹殺了?」蒼容知他關心乃是發自真心,本以為天下人都是心xìng涼薄之輩,是以對任何人都沒有好顏sè,對自己以前的徒弟也是沒有絲毫感情,如今觀念受到衝擊,一時有些茫然無措。
蒼容良久才嗯了一聲道:「時間不多了,這些天我教你功法口訣,你一定要牢牢記住,不懂的地方就趕緊問。」
他語氣沉悶,左丘無為也是心頭沉重,點頭應是,在馬屁股上加了幾鞭子,馬跑得更快了。蒼容道:「我這個法門叫做『攝月華如意真法』,簡稱『攝月真法』,出處已經無從考據,大概也是太古留下來的東西,嗯……據我多年觀察,其實世間法門殊途同歸,雖然修法不一樣,但每一門修到極深的境界都會到達同一個境地。世間四大聖典演化自然,又被數代人完善,自是強橫無比,但攝月真法也被我演化到極致,不比四大聖典弱上一份半點,你只需勤修苦練,達到長生寺主持的境界那是指rì可待。」他言語中充滿不容置疑的自信,左丘無為也是心旌搖曳,嚮往不已。長生寺主持乃是傳說中的人物,尋常人只需有他十分之一的修為便可橫行天下。
蒼容又道:「尋常鬼修靠吸食陽氣生魂修得力量,雖然也吸食月華,但只能在每月十四、十五、十六三rì才見效,遠不能與攝月真法相比,攝月真法只需一絲月光便能吸食,到月圓之時修為增長最為迅速,一月中只有一兩天不能修鍊。」
接下來蒼容給他傳授了口訣,太陽完全落山時馬車趕到一座城外,左丘無為已將口訣牢牢記住,巫心探出小腦袋道:「哥哥,前面有座好大的城。」左丘無為嘆道:「進城要繳費,可惜哥哥沒錢,否則定要帶你到城裡看看。」巫心想了想道:「不進城也很好,娘親說山裡的景sè可比人好看多了。」她言語失望,顯然很想進城去,左丘無為笑了笑道:「你娘親倒是見識不凡。」
「小子你乖乖站在原地給我自殺。」一聲大喝突兀的在後面響起,左丘無為心中一驚,暗想難道是喬薇派人追來了?想到喬薇那惡毒的眼神,他狂抽馬臀,一刻也不願呆在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