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你早該死了
「暖暖,放心吧,等你表哥在國外的學校安定下來,我和你舅舅立刻去籌錢,絕對不會耽誤你上大學的。」
耳邊再次響起舅媽的溫聲細語,姜暖握著簽字筆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她側目,看到窗外雲層低壓壓地沉下來,似乎將要有一場大暴雨。
她舔了舔發乾的嘴角,低聲道,「這筆錢是爸媽留給我的唯一一筆遺產……不過,如果真能幫到表哥,我願意的。」
「哎,這就對了,要不怎麼說是我們親手帶大的丫頭呢,果然沒有讓我們失望。」舅媽一邊抹起眼角,一邊拿胳膊肘猛撞旁邊男人,「你說是吧,老程?」
「那當然了,我是暖暖的親舅,她還能不記這點兒恩情?再說,這筆錢只是拿來應個急,咱們還能惦記著暖暖的錢不成?」舅舅笑呵呵地開口,伸手攬住了姜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暖暖啊,這些年來雖說我們沒辦法像你爸媽那樣,對你無微不至,但吃穿從沒缺過你的,以後你有出息了,也不能忘記我們。」
姜暖點頭:「我會的。」
提筆的手再無猶豫,「姜暖」二字是標準的正楷,最後一筆落成,窗外忽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閃電,接著便是炸雷貫耳。
姜暖嚇得打了個哆嗦,再回頭,借款協議書已經被舅舅疊了兩折,塞進了上衣口袋。
「行了,那我和你舅媽就去取錢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待會兒我們一起出去吃頓好的,就當是祝賀你們兩孩子學業有成!「
房門快速閉合,家裡安靜下來,姜暖長長舒了一口氣,伸展四肢,活動著發酸的關節骨,同時也在腦袋裡快速整理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今天這事兒發生得確實突然。
早晨表哥的留學名額剛定下來,舅舅和舅媽就迫不及待地帶了一名律師來家裡,那時候她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叫起來,聽那律師說了一通關於遺產的內容,大概就是父母未雨綢繆,很早便給自己留了一筆錢,如果兩人發生了什麼意外,自己就能在成年後獲得這筆遺產,開啟新生活。
姜暖簽下遺產,還沒高興多久,舅舅和舅媽就提出要暫時借走這筆錢給表哥留學用。
姜暖不是無情無義之人,這些年自己確實承蒙他們的照顧,大家都是親人,雖說自己也即將要踏入大學校園,但國內畢竟不像國外那麼費錢,臨時借去一段時間,無傷大雅。
她這麼想著,猛聽到窗外開始傳來雨聲,跑過去,豆大的雨點已經噼里啪啦往下砸了。
「糟糕,他們忘記帶傘了!」
姜暖看到玄關掛著的兩把折傘,就知道兩人走得匆忙,根本沒有帶,立刻穿鞋下樓去送傘。
「舅舅!舅媽!」
遠遠的,看到樓前的花園亭台里站著兩道熟悉身影,她加快腳步跑過去,就在即將到達的前一刻,忽然聽到女人譏誚地笑了一聲。
「……呵,就你那蠢外甥女,我看再過個十來年,也仍舊是個缺心眼!」
身邊的男人也跟著笑了,「行了,瞧你說的,她要是再聰明點兒,這錢還能讓咱們弄到手?當初要不是我託人打聽,知道我那姐姐姐夫給她留了遺產,我才懶得管那死丫頭,一早送到福利院,是死是活跟咱們有啥關係。」
「你別說,我可真是忍了好久了,每天還要多做她的一口飯,想想就心裡窩火。」
「你可得繼續保持啊,往後那丫頭還要嫁人呢,到時候咱們就相當於是她的親爹媽,絕對要狠狠宰男方一大筆,沒個百八十萬的彩禮,門兒都沒有!這樣咱家小軒娶媳婦的錢都有著落了。」
說到這,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都笑出了聲。
雨越來越大。
姜暖站在亭外,也不知是雨水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只覺得寒意自腳底板往上鑽,冷得她渾身顫慄。
亭台內的兩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向某個方向看去。
「暖暖!」
看到站在大雨中的姜暖以及地上散落的兩把折傘,男人直接大步走到她面前,一邊拉住她一邊大聲用嗔怪的口吻說道,「這麼大的雨跑出來做什麼,快去那邊避避雨!」
視線在大雨的沖刷下變得有些模糊,男人在毫無預料下被姜暖甩開手,腳下一滑直接踉蹌的跌坐在了地上。
亭內的女人大驚,連忙衝進大雨中扶起了男人。
姜暖身體僵直,眼裡的難以置信和蒼白的小臉看上去尤為顯眼,她把放在身側的小手緊緊攥起隨後深吸了口氣,「抱歉舅舅舅媽,借款協議還給我,我不借了。」
女人一聽瞬間急了,「不行!你這丫頭怎麼能出爾反爾?」
男人微怔,拉住女人面不改色的對姜暖說道,「瞎說什麼呢這是,快回家去,一會該感冒了!」
「我那麼信任你們,把你們當成最親的人,為什麼……」
男人那原本關懷的話此刻聽來竟顯得十分諷刺,姜暖自嘲的笑了笑,隨後上前向他伸出手,男人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可還是被眼疾手快的姜暖抓住了他上衣的口袋。
「你,你都聽到了?!」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態度也是瞬間逆轉,他攥住姜暖的手腕,聲嚴厲色的說道,「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這錢本就是我們應得的!當做撫養費的利息都不夠!」
「借不借可由不得你,你這白眼狼趕緊給我鬆手!」
女人也摘下了偽善的面具,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見姜暖不打算善罷甘休,惱羞成怒的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姜暖耳邊瞬間嗡嗡作響,臉上也火辣辣的,縱使這樣也仍舊沒能讓她鬆手,反而在這股力道下,兩人之間失去了平衡,在不斷拉扯扭打的過程中向馬路靠近最終雙雙摔倒在地上。
「死丫頭!你早該死了!」
姜暖已經知道了真相,那她的死活和他們便沒什麼關係了,反正錢拿到手了。
男人一把推開她,站起身厭惡的踢了她一腳后,捂住上衣口袋轉身拉著女人揚長而去。
「還,給我……」
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把姜暖微弱的聲音徹底吞沒,此刻的她身上的力氣耗盡,趴在馬路上,眼睜睜看著那兩道背影消失在大雨中卻無能為力。
眼前越來越模糊,直至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姜暖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