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戰之後
薩姆在迪恩的攙扶站起身來,他鼻子下面的血已經開始凝結,流淌進嘴裡的那一部分也伴隨著驅使的力量消散而愈發咸腥噁心。
那瞬間升起的朝陽透過破碎的窗戶灑進的萬道金光至少溫暖了薩姆的臉龐,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真實,他很快便牢牢的攥住了這份感覺來錨定自我與世界的存在。
這就像是本能,薩姆知道他這麼做是對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暫時把握住來之不易的勝利。
但魔幻而又恐怖的殺戮與入侵併未從記憶中退散,它們牢牢的刻印在了薩姆的腦海之中,像是一片詭異的愁雲慘霧久久無法散去,它們和那扇沒有了伊芙·科芬封印的大門一樣在洞開的黑暗中窺探著下一次長驅直入的機會。
而即便就在眼前,危機似乎也並沒有完全消失。
伊芙召喚的烏鴉群在酒館的每一個角落裡停留著,它們黑暗閃亮的眼珠全都警惕地凝視著窗外那冒著絲絲縷縷青煙的公路和公路之外大片荒蕪的農田。
在公路、酒館和荒原之間,那些宛若早已死去的士兵仍舊屹立著,他們虛無縹緲,不被光明所容納的灰暗身形開始退散,可這個過程並沒有那麼快,就像是黑暗不肯放棄自己的陣地,而它所驅使的這些怪誕瘋狂的傀儡爪牙也必須堅守到最後一刻。
「它們到底是什麼?」迪恩盯著那些幽靈般的士兵狐疑地問道。
「死在堪薩斯這片土地上的靈魂,被黑暗侵蝕的創傷與苦痛。」伊芙幽幽地說道,「從殖民的時代開啟的那一刻積攢在這片土地上的一切仇恨。而那個為首的死人是將這片土地喚醒的第一個倒霉蛋,尤金·道格拉斯。」
薩姆恍然大悟,他想起了那個在亨利家遇到的風衣男。那傢伙提及了「米德威溫」秘社和原始印第安部落奧吉布瓦族、艾可瑪維族、溫尼貝戈族的淵源,還有「米德威溫」信奉的巫術之石「米吉斯」,那是米娜波佐女神傳遞神諭的貝殼,它們在亨利家的地下構成了召喚特殊能量的儀式場。
包括儀式場內部的巫術小屋,那象徵著無限能量與終極意識的回歸之路。這裡面包含著一個預言,還有類似彌賽亞般的聖子降臨。
因為「米德威溫」相信走進巫術小屋中的兔子再度走出來時將帶來新的創世紀。
而創世紀便意味著舊世界的崩塌。
如果那個風衣男說的是真的,如果伊芙·科芬並非那個祭壇的始作俑者,那麼「米德威溫」秘社如今便真的寄宿在聖燭會內,他們那些僅存的秘社成員甚至可能已經徹底掌控了聖燭會,並利用聖燭會的信仰和資源來奪取這片土地之下蘊藏的力量。
令這片土地腐化的則是當初的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促成南北戰爭的黑人政客,那個在入駐白宮后便享受著權力並遺忘了自我民族的懦夫。而弗雷德里克甚至將靈魂出賣給了一個邪惡的存在,以換取自己生存下去的機會、榮耀和權力。
那個代價不單單是出賣了一個朋友那麼簡單,他還將科茲鎮所在的這片土地獻給了那個邪惡的存在。
甚至還有道格拉斯家族的後裔,他們全都成為了腐化這片土地的力量,他們將印第安人口中的「達摩哥米」拱手相讓,並令其成為了最初的血腥祭壇。
每一次的殺戮都會增添這片土地的力量,直至女巫科芬一族的到來,她們貪婪地吮吸著這片土地的力量,而伊芙科芬也是其中一員。
最終,這片古老的「達摩哥米」在無數死魂的折磨下瘋掉了。
然後,聖燭會到來,恐怖的棺山嶺被科茲鎮取代,成為了一個逃不出去的夢魘。
薩姆看著那些士兵,還有站在隊伍前方、端著槍的死人尤金·道格拉斯,而那個穿著工裝的腐爛死靈用渾濁白濁的眼珠子同樣瞪視著毀滅怪物大軍的薩姆。
終於,所有的士兵隨著一陣微風拂過灰飛煙滅。
但薩姆知道,它們不會消失,它們會在夜晚捲土重來,而它們的力量可能會變的更加強大。
而且……薩姆覺得這些死靈們急切想要的正是他,這也是它們為何會突然攻打酒館的原因,畢竟伊芙和瑪麗都說過這裡更像是最後的安全屋,那些噩夢般的恐怖怪物們也從來不會試圖攻擊這裡。
這說明黑暗力量越來越強大了。
就在此時,薩姆眼前一陣眩暈,他太累了,過度使用許久都沒有用過的可怕力量令他的大腦彷彿都沸騰了起來。而一旦放鬆下來,所有的痛苦開始反噬。
「現在……我們該好好談一談了。」伊芙忽然轉身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她無視迪恩,直接拽住了薩姆的衣領,然後破口大罵,「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了,你的力量非常危險!你被這片土地看中了!那既是一次機會,那也可以是臨陣倒戈的罪魁禍首!那並不是什麼屬於光明的力量!而你作為獵人的那些x蛋記憶會進一步的令其流向深淵!你真的以為你剛才是在幫助我們贏得勝利?別逗了,傻子!你差一點兒將我們最後的籌碼都拱手相讓!」
「嘿!姑娘,薩米救了我們,就這麼簡單,明白嗎?」渾身是傷的迪恩用空出的胳膊抓住了伊芙冰冷蒼白的手腕,他冷靜而又嚴肅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擔憂,但你也看到了,它們的目標是薩米。如果他沒有抵抗,他就會被抓走,你來告訴我,當敵人變得更加強大,我們該如何勝利?」
迪恩顯然也已經看出了那些怪物們和他們背後的主子想要的目標。
伊芙陰鬱的白了迪恩一眼,她憤恨地鬆開了手,然後搖了搖頭,在所有烏鴉如同黑色的狂風般捲入伊芙身下的影子中時,她有些悲涼的嘟噥著,「你們什麼都不知道,該死的……」
迪恩暫時忽略伊芙,他再次關切的看向虛弱的薩姆,然後憂心忡忡地問道,「薩米,你真的還好嗎?別騙我?」
「別忘了,老哥,我們都死了。」薩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有種預感,我們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真正的死去,我們更像是被困在了一個靜止的時空之中。還有……你瞧……」
迪恩順著薩姆抬起的目光重新扭頭看向酒館的窗戶,他很快驚訝的瞪大雙眼。
酒館的窗戶完好如初,那些破碎的桌椅也全都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恢復了原樣。當然,它們還是那麼落魄,並且蒙著灰。
一切都復原了,剛才的一場大戰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只有薩姆注意到了,那酒館中央豎立的白色枯樹上燒毀的一張照片並沒有恢復,它像是永遠的消失了。
「來吧,先生們。我們都需要休息一下,在下一個夜晚到來前做好準備。」伊芙此時在吧台邊緣的一扇門前說道,「我們甚至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必須繼續對科茲鎮進行調查。」
「我們還無法相信你。」迪恩說道。
「隨你們的便。」伊芙拽開了木門,「瑪麗讓你們看到的也已經看到了,你們自己做選擇吧。但如果你們膽敢妨礙我的話……」
伊芙側目間,那隻縮成一個黑點的眸子冰冷地注視著迪恩和薩姆,她腳下的影子則在地面上迅速擴張成一大片混亂的黑色漩渦,「我會讓你們暫時消失,相信我,我有辦法來制服薩姆這個菜鳥。」
「沒這個必要,科芬女士。我們也想要知道更多關於這片土地的真相,瑪麗那邊顯然給不了我們太多答案。」薩姆忽然說道。
迪恩沉默的看了看薩姆,他最終攙扶著薩姆走向了伊芙,在門口處,他將薩姆推給了伊芙,然後轉身大踏步的走向了酒館的大門,「我得去看看我的寶貝車,媽的,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那群雜種死定了!」
薩姆則在此刻昏迷了過去。
「媽的……」伊芙看了眼倒在她懷裡的薩姆,又看了眼端著槍和砍刀走出酒館的迪恩,她終於被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