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那男子器宇不凡,濃密英俊的劍眉下卻是一雙似笑未笑的桃花目,直挺的鼻樑,微微上翹的唇像是抹了花瓣蜜。
普通的紅藍捕快服卻讓他穿出來一種高貴和放蕩感,黑皮腰帶未別刀,卻歪別著一隻紫檀扇子。
這不是長大后的五皇子么?
沈琴仔細打量著,又確認了一遍,沒有錯,長相可能會類似,但項上的那枚硃砂痣不可能一模一樣。
回憶如滔滔江水灌入心中,沈琴激動不已,肩膀微顫,張開嘴叫了句五殿下,可惜沒有聲音。
前世,他年輕任性,愚蠢執拗,做錯了很多事,唯一不後悔的就是醫好了五殿下。
父親的好友——殿前司虞侯余玉說過,韓公本想安排韓瀟去當邊將,然後功成身退的,是韓瀟非要棄武學醫,甚至不惜絕食抗議,才打亂了原本的計劃。
「而且你竟敢入東宮去醫太子,東宮是什麼地方?那是權力爭奪的中心,明明有那麼多太醫,你倒是上杆子去背黑鍋,想過你家人嗎?
「若不是為了保你性命,韓公怎能輕易交了兵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害了全家還要自尋死路,你對得起九泉下的韓公么?」
面對余玉的譴責,韓瀟無法辯解,只是咬破了嘴唇,指甲把手掌摳出個血印來。
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當初棄武學醫,只是單純的不想再做殺人工具罷了。
在韓瀟十歲時,父親曾逼他殺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那女孩的爹是流民叛軍頭頭,渾身插滿箭,還在大罵他們是助紂為虐的狗。
父親說軍令如山,不可不從。
他不忍閉眼,揮劍而下,睜眼時看到——女孩那雙凝滯的眼睛死盯著他,充滿痛苦、恐懼與無辜。
回去他就得了心病,老是夢到那雙眼睛,經常滿頭大汗的被嚇醒。
這種狀況延續多年,就算拗棄武從了醫,也沒有改善。
直到後來,一雙天真無邪的眸子著父親,漸漸替代了它。
每夜抱著那小小的身子入睡,他竟漸漸睡的安寧了。
五皇子李雲熙一歲時害了肺癆,成日咳血,太醫們都不敢接診,當時唯有年僅十五歲的韓瀟願意嘗試,日夜服侍,整整六年,總算給調好了。
李雲熙童年孤寂,因為得了肺癆,親人都躲著他,連皇上都未見得一面,唯有太子心懷憐憫,經常過來看他。
太子墜馬重傷,七歲的李雲熙哭求著韓瀟幫忙,韓瀟心一軟,便去了,沒想到不僅沒把太子治好,還把自己和家人給栽進去了。
重生后這十八年中,沈琴何嘗不想,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五皇子。
可是他已心生畏懼,妄自菲薄,只想做個懦夫,永遠逃避下去。
他沒再去過汴京,不再接觸朝廷,甚至都沒去太康山給那些屍骨燒些紙錢,賠個不是。
他棄武學醫,任意妄為,全家歸天。
他瘋狂復仇,血流成河,皇上安好。
無論「害死」多少人,他總能奇迹般的「生還」下來,真是諷刺又卑劣呢。
所以,現在,他難道要告訴李雲熙自己就是韓瀟,那個被認作謀殺他哥,又試圖復仇他爹,最終一事無成、一敗塗地的韓瀟么。
自古皇家皆無情,五皇子還會像小時候一樣,不分「黑白」、不分親疏的站在他這邊么。
想到這裡,沈琴那顆才熱乎的心又像是石頭淹沒在冷水裡了,輕輕一嘆,眸光也就跟著沉了下去。
這落寞的樣子在旁人眼裡竟似羞澀,卧蠶長眉如墨,丹眸微垂似月,膚若凝脂,唇若塗砂,白衣和雪,綠帶束髮,出塵不染,飄飄若仙。
李雲熙倒是也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這「邪教頭頭」竟長得這般模樣,他清了清嗓子,遮掩自己「齣戲」的尷尬,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醫仙,那就隨在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