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蘭諾沒說話,只是一把抓住了李察的手腕,然後用李察無法抗拒的姿勢調換了兩個人的位置。

他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依然很輕巧,但這個動作只是更加徹底地把墨澤風激怒了。

黑龍目光冷漠,在看見蘭諾和李察相互依靠著的姿態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陣煩躁感,於是他的刀也更加銳利起來。

這只是李斯特的一道屏障,哪怕是紅龍本尊在這裡都未必能夠與之抗衡。

來自純血黑龍的壓迫感之下李察瑟瑟發抖,蘭諾卻好像沒事人一樣。

墨澤風似乎在這個時候才終於冷靜了一下,像是審判一樣問道。

「蘭諾,你以為你犯下的罪行也是用躲在別人後面逃避可以解決的嗎?」

你以為……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嗎?

墨澤風的眸光只在蘭諾的身上停留了短短一瞬,而後越發冷漠。

「王庭律令,包庇罪人,視為與其同罪。」

這句話是說給李察聽的,可惜中二病彷彿是被嚇傻了,一直摸索著自己的袖子不知道在做什麼。

「屏障支撐不了多久,沿著4A方向往實驗樓的方向跑。」蘭諾俯身叮囑著李察,「他不會殺了我的,你放心。」

屏障已經岌岌可危,碎裂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李察如夢初醒一般拉住了蘭諾的手腕,「等……等等!」

刀光如影隨形,明麗璀璨,在李察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而蘭諾的面頰一側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傷痕,不是墨澤風手下留情,如果蘭諾來不及躲開這道刀傷會出現在他的脖子上!

凜冽的殺意讓李察顫抖了一下,似乎是終於意識到墨澤風的兇殘,他踉踉蹌蹌起身,沒留意到黑龍一閃而過的嘲諷視線,可是墨澤風也想不到李察下一步會做什麼——

在完成豬隊友的使命之後李察像是終於回想起來自己還是一個氪金玩家一樣摸出來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小紅鳥,屏障一層疊上一層,現在墨澤風面對的是紅龍李斯特x6了,李察拍了拍手,拉過蘭諾就要看他的傷處。

然而蘭諾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而是借著這個空隙在回復著自己的氣息和體力,一邊警告李察,「攔不了他多久的!按照我說的方向!快跑!」

「不行,你先解釋一下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察的重點當然不可能是逃命了,他抓著蘭諾不放的同時,墨澤風面前的屏障已經碎裂了一半。

剩下的只是時間問題,更何況蘭諾並非不了解墨澤風,墨澤風向來遇強則強。

但好在他也不是不了解李察。

「他不會在意你的……不要讓我分心,李察。」

「可是……」

「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不是現在。」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了你想死在這裡嗎?」

「我是說……」

李察眨了眨眼,突然大喊道:「李斯特!你的救命屏障在黑龍之光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啊!」

「放屁!誰讓你拿的全都是過時的東西!」

陌生的紅龍的身影破開窗戶閃現,熾烈的戰意伴隨著李斯特的出現燃燒起來,雙份純血的威壓讓李斯特和墨澤風面前的東西都粉碎大半,漂浮在空中。

李斯特出現在這裡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他是屏障的主人,不可能和自己的精神力沒有感知,而他和墨澤風一見面就打起來更是正常不過了——第一軍校和王庭軍校本來就關係不好,李斯特和墨澤風還都是出了名的戰鬥瘋子。

「現在你的對手是我了。」紅龍高傲地揚起了頭,「欺負這些沒有覺醒的小傢伙有什麼意思?」

「讓開!」

「偏不!」

墨澤風罕見的沒有迅速和紅龍纏鬥起來,因為他另有目的。

接連不斷的被阻攔讓他血脈之中的暴躁都開始蘇醒過來。

然而李斯特當然不是什麼講道理的紅龍,戰局已經徹底改變,糾纏之中明顯經驗更加豐富的紅龍單手震碎了整面玻璃,和墨澤風將戰局移到了高空之中……現在已經不只是整個宿舍樓的騷亂了,大半個藍寶石大學都在圍觀著這場戰鬥……

*

「好了,現在我們看著就行了。」

「……李斯特到底欠了你多少金幣?」

「當然是我欠他的,欠債的才是大爺。」李察理所當然道,一邊按住了蘭諾不放。

「解釋。」

蘭諾眨了眨眼。

「裝傻沒有用。」李察當然不吃這一套,「墨澤風為什麼會對你下殺手?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蘭諾還是沒有說話。

他其實很累,在剛才和墨澤風的戰鬥之中他看起來很輕鬆,實際上就像是走在刀尖上面一樣拼盡全力——用沒有覺醒的身體和頂尖覺醒者、純血巨龍抗衡,還要護著李察,蘭諾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他苦修了多年的成果了。

但是說來諷刺,他最初學習格鬥……也只不過是為了墨澤風而已。

還是用上了,不算白學。

李察還在等著他的回答。

其實這個中二病很好敷衍,只要講一個故事,李察就不會繼續刨根問底。

在骨子裡面李察還是一個體貼的人,蘭諾只要讓他明白自己什麼也不想說,那麼李察就不會問。

但是蘭諾的確很累,很累很累。

熟悉的疲憊感似乎又一次陰魂不散一般纏繞上來,那是李察認識蘭諾以來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還是很像一隻蝴蝶,一隻不堪重負的蝴蝶,搖搖欲墜。

於是蘭諾平平靜靜地講述了他和墨澤風的社會關係,「我和墨澤風是小學同學,中學同學。」

李察張了張嘴,微微有一些震驚。

「黑龍之光」墨澤風的出現並不是一個突然事件,幾乎是人人知道墨澤風是在聖龍王庭長大的,甚至始終有機會龍族的「王」進行接觸,這麼說來蘭諾豈不是也……

他忽然聽見蘭諾輕輕地笑了一下,笑得很古怪。

「至於我犯下的罪行……」蘭諾輕描淡寫地道,「我撕毀了王庭軍校的錄取通知書,然後放火燒了王庭。」

「………………???!!!!!」

李察的沉默很漫長。

蘭諾或許會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撕毀王庭軍校通知書的人——但是這件事只是令人震驚的話,蘭諾後面那句話簡直是令人驚恐了。

聖龍王庭是聖龍帝國的聖地,只為奉養王而存在,在聖龍帝國王庭就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地方,即使這一代的龍族之王很少在聖龍帝國露面,但龍族的虔誠是不會改變的。更何況拱衛聖龍王庭的巨龍以千為計,而且在純血大貴族之中輪換,只是他們宣洩的怒火,就足夠將蘭諾燒成灰燼了!

難怪墨澤風會那麼的生氣,就是李察也不好意思說墨澤風做得不對,站在王庭禁衛的立場上,墨澤風沒有直接把蘭諾人道毀滅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李察腦子裡面只剩下一片混沌,然後他誠摯地問道:「你就不怕死嗎……不對……你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種作死水平,哪怕是聖龍帝國第一作死小能手綠寶石公爵也比不上吧……

蘭諾只回答了後面的那個問題。

「因為王說,他原諒了我啊。只要他說了這樣的話,王庭就不可能違逆他的意見。」

蘭諾側過臉,奇異地笑了一下,「作為回報,我在審判庭告訴他,我不想去王庭軍校的原因是我不願意進行王庭軍校的宣誓。」

【我將榮耀獻給聖龍之冠,我將化作王之利劍,我將永生為王而戰。】

王庭軍校的誓詞只有三句話,帝國上下人盡皆知。

配合蘭諾做過的事情,這簡直就是在反反覆復地挑釁,來回作死。

血從蘭諾的傷痕處流了下來,李察沒說話,然而蘭諾還在笑吟吟看著他,好像正在流血的那個人不是他自己一樣。

他也在安靜地等待著。

等待徹徹底底失去李察。

從墨澤風出現開始——從隨隨便便開口說出來自己罪名的那一刻,蘭諾就沒有指望他還能繼續擁有李察這個朋友。

當你失去過很多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失去已經變成了一種可以作為習慣的慣性,而漸漸地只會越來越麻木,疼還是很疼的,可是這個世界又不是疼的孩子有奶吃,你要會哭,還要有人在乎。

不巧的是,蘭諾非但不會哭,而且一無所有。

什麼也沒有的人那就更好了,他連失去也不怕。

李察獃獃地看著他,這一段時間很長也很短,似乎高天之上李斯特搓了個大招出來,於是樓下全是歡呼聲,越發顯得他們的對峙很孤寂。

李察忽然一拍大腿,「牛逼!」

蘭諾微微睜大了眼睛,來不及收回自己愕然的眼神,發現這個中二病好像又和他自己邏輯自洽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說,哥們,牛啊!」李察帶著遺憾說道,「只想過要燒紅龍的祖庭的我果然還是敗了……」

「那是你祖宗……」蘭諾無力道。

「祖宗就是用來燒的。」李察擺擺手,表示這是紅龍的傳統。

「可那是王啊。」蘭諾認認真真看著他。

李察沉默了一下,「我又不認識他。而且,我可是混沌與陰影之龍、末日的月光之主、血色黎明的守護者、聖光與秩序的眷者、真理與命運之龍……」

蘭諾:「……」

他發現李察也很認真。

這個中二病在以自己為世界中心這件事情上面一向做得很好,永遠可以和自己的邏輯和解,所以「王」在李察這裡的地位最多和他自己相等,不能更高……這也是蘭諾能和李察混到一起的原因之一,雖然平時很難察覺到這樣的情形。

「就算是王,那又怎麼樣呢?」李察認認真真地詢問他。

蘭諾心想,不對。

不對。

另一道聲音恍恍惚惚彷彿又響了起來,就像是始終糾纏他不放的夢魘。

「他是王,蘭諾,你怎麼配和他相比?你怎麼敢?」

這是墨澤風在和他決裂之前說的話。

蘭諾的確不配。

蘭諾花了很多年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所謂「王」,就是可以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偏愛,得到所有珍貴的美好的東西,被所有人呵護的存在。

更何況,作為龍族這一代的王,曾經的一號實驗體蘭斯善良而溫柔,又因為曾經的經歷身體柔弱,被王庭上下捧在掌心之中,視如珍寶,不敢讓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王庭恨不得將世間一切美好奉上,而事實上,整個王庭都是因為王而存在的。

長在王庭的孩子們就是未來的王庭禁衛。

他們會是王如臂使指的利劍,牽著鎖鏈的忠犬,會奉上生命守護著龍族的王。

沒有人會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意見,對於幻想種而言這本來就是血脈之中的悸動,從蘭斯被黃金之王帶走,又正式覺醒之後,這樣的羈絆就越來越深刻,甚至在蘭斯還沒有覺醒之前,強大如黃金之王的巨龍就能夠感受到王的存在。

但是蘭諾感覺不到,所以他既不明白這樣不平等的羈絆從何而來,也不明白為何所有人皆是如此。

起初,蘭諾並不知道他是王庭的異類。

在穿成三十七號實驗體之前,蘭諾是一個磕磕絆絆長大的孤兒。

或許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格外渴望溫暖,渴望被愛。

所以,蘭諾曾經把王庭當做了自己的家。

王庭中有親人,有師長,有友人,有他憧憬的嚮往的人,也有他想要並肩而戰的人,那個時候蘭諾別無所求,他可以為此付出一切。

即使王庭待他其實並不好。那裡血統至上,像是蘭諾這樣普通的雜血龍在成長過程中只會被忽視。

雖然以血統論他在王庭的確很弱勢,但是有墨澤風護著他,一直以來蘭諾的的確確是躲在墨澤風身後的那個人。

所以墨澤風說的也沒有錯……這一切在他日後看來就是蘭諾的算計,虛情假意,乃至刻意的勾引。

對於一些沒有戰鬥力的雜血龍而言,這本來就是一種生存的智慧。

蘭諾也從來沒有讓墨澤風知道,他不喜歡戰鬥,資質普通,那麼辛苦地去學習戰鬥的技巧,學習指揮,不過是想要和他並肩而戰而已……他甚至主動去求了那一位。

可或許所有人看來,他的真心都不值一提吧。

只有他自己眼巴巴捧著一份真心,即使被人摔碎在地上卻還奢望著能換來什麼。

蘭諾曾經天真的想過——如果是守護著這樣的王庭,那麼為王而戰也沒有關係。

所以蘭諾很努力,然而他終究沒有做到。

蘭諾註定不可能像是王庭所有人一樣對王有著無上的忠誠與赤忱的愛意。

但他也從未覬覦過王的所有物——儘管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嫉妒就是他們安給蘭諾的罪名。

作為王,蘭斯擁有的太多了,所有人都在為他圖謀,他是整個王庭的主人,也會是聖龍的君王與主人。

蘭諾的心很小,他從來只是想要有自己珍視的親人、友人而已。他付出,也的確在索取著。

他付出所有的真心,只是奢求著一點點獨一無二的愛意而已。他想要他珍視的人也珍視他,他愛的人也愛著他。

只是想來這世間萬物守恆,愛也一樣。有一份肆無忌憚的偏愛,就有一顆碎在地上的真心。

更何況蘭諾的愛與付出本就沒有人在意。

於是墨澤風問他:你怎麼配?你怎麼敢?

於是蘭諾漸漸失去所有,親人,師長,朋友……

而最可笑的是,在失去一切之後,蘭諾才知道原來他還有可以失去的東西。

他還有他自己。

王庭軍校指揮系的錄取,王庭禁衛的名額,這兩樣看似無比珍貴的東西放在面前的時候蘭諾才明白那些擺在背後的算計與惡意。

王庭禁衛是一把刀,但只有墨澤風的刀顯然是不合格的,墨澤風為正,蘭諾便可為奇,這才是王手中最兇惡的刀。

那些不忍心暴露在蘭斯面前的東西可以徹徹底底展露在蘭諾面前,從今往後他就是最骯髒也最兇惡的那把刀,脖子上拴著鏈子的惡狗。

因為蘭斯是高貴善良的王,而蘭諾是充滿算計、貪婪沒有底線的雜血龍。

王庭將他拯救,又將他養大,蘭諾就應該感恩戴德接受這樣的命運,感謝「王」的仁慈,就應該乖乖地被拴上繩子,這樣他失去的一切都還會回來。他們會像施捨一樣給他那些他曾經無比渴求的愛意。

但是蘭諾偏不。

所以,活該蘭諾一無所有。

回憶之外,痛覺漸漸自指尖彌散到四肢百骸之中,沉重到讓蘭諾甚至發不出聲音來。

李察看著他慘白的臉色忽然一驚,「你又犯病了?」

此時,一聲巨響從他們身後傳來。李斯特和墨澤風已經各自負傷,但是同時翻滾著落在了天台上。

「少管閑事,紅龍!」墨澤風凌厲地道,眼神如刀。

紅龍冷笑一聲:「欺凌弱小,趁人之危,這就是王庭首席做的事情?」

李斯特當然也不是什麼善龍,但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所以他不吝言語。

蘭諾根本聽不見他們的對話,激烈的痛楚讓他甚至站立不穩,狠狠地磕到了牆壁上才被李察扶住了——李察倒也不是成心的,他只是單純的保持他豬隊友的本色而已。

另一邊李斯特和墨澤風已經拋下了顏面扭打到一起,紅龍心中卻是有一些疑惑的……他覺得在蘭諾的異樣出現之後墨澤風方才其實有一些動作的,而且反應速度甚至快過他那個蠢弟弟……至於李斯特當然是趁著這個墨澤風短暫停頓露出破綻時機打了回去,毫不留情……

蘭諾只剩下了一種感覺。

疼。

太疼了。

這其實不是第一次,但是這種痛覺發作的時機毫無規律,王庭的醫生什麼也查不到,甚至歸類為裝病。

但這一次實在太疼了,疼到他都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然不會多出來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

是一本他看完就應該全文背誦,但是被他忘得乾乾淨淨的小說……

《團寵幼崽是龍族的王》

蘭諾想起來自己同名同姓的那個傢伙在這本書裡面的定位了。

他就是一個……

絕、世、大、冤、種。

在徹徹底底痛到休克之前,蘭諾只剩下一個感想。

一定要跟李察道歉,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做李察劇本裡面末日的深淵巨龍去對抗黑暗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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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倍王冠[星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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