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似乎要穿過很多很多的時光,然後透過冠冕,最終停在蘭諾面前的是一雙藍金色的眼睛。
只有悲憫,沒有愛恨的眼睛。
觀察者靜靜地看著他,這樣的視線越過了森海幽蘭,越過了千萬年的月光。
他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蘭諾說道。
「這不重要。」
觀察者如是說道。
「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冠冕因何而誕生嗎?」
「那毀滅了舊世界的,被你們稱之為黑潮的東西。」觀察者看著蘭諾,「你應當也有猜測才對。」
「黑潮是一切的源頭,而冠冕,是來自於舊日的神格,對嗎?」
這是蘭諾的推測。
承載一個種族的靈魂的冠冕需要相應的位格,絕不僅僅只是奇怪的靈魂珠寶。而精靈們已經一次又一次地暗示他,一切都是神秘的指引。
無盡星空並不是一個講科學的地方,從前他對於這件事情非常的迷惑,因為這裡有星網還有星艦,動不動就要星球大戰,結果不講科學,這種事情簡直離譜,但認識了越來越多的幻想種族之後這又變成了必然,科學是存在的,但在這背後決定一切的是神秘——
可既然有神秘的指引,那麼神明呢?
他沒有在任何一個角落裡見到過有關神明的消息,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王。無盡星空不喜歡公開歷史,所以這一切只能是推測。
而在進入路錫安娜后,以不科學的方式出現的觀察者自然讓他覺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這種只和他有牽連的狀態,還有和折月一模一樣的容貌。
觀察者曾經帶著他到過去的月光下的森海幽蘭。
那裡和現在的森海幽蘭並不相同,觀察者卻在一個同樣的旁觀的視角,離森海幽蘭很近,離海妖們那麼遠。
那分明是一個懷著悲憫的視角,但同時又是那麼的冷淡。
還有,最令人無法忽視的,在那漫長的時光里的孤寂……
如果觀察者的出現真的和冠冕有關,那麼只有蘭諾能夠看到他這件事情也非常好解釋了,因為這根本就是在他靈魂之上的視角。
觀察者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像是月光一樣有著深切的涼意,以及遙遙萬里的冷漠。
蘭諾發現在他的指尖跳動著幾隻燈塔水母。
「世界上不存在永恆,就像這些小傢伙一樣,儘管有著在時間裡唯一的特性,但卻只能通過一次又一次的轉生來承擔這一切。它們活不過一天的時間。」
蘭諾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觀察過燈塔水母的存活時間——而且這些小傢伙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原地去世,他已經習慣了。
這就是燈塔水母的不死的代價。
「舊世界和曾以為的永恆的神明也是一樣的,誕生在舊世界的神明終將伴隨著舊世界的隕落而隕落,但末日的餘光之後的種族依然要繼續前行。」
這就是舊世界的故事,黑潮毀滅了整個世界,包括舊世界誕生的神明,但在末日之後最後的倖存者來到了無盡星空,這一次他們依然要和黑潮對戰。
觀察者望著蘭諾。在他自己也明白了自己是怎麼樣的存在的時候,神性幾乎碾壓了一切,在注視著蘭諾的時候也僅僅餘下了在森海幽蘭之外注視著那些海妖們的時候同樣的淡漠。
「所以冠冕……」蘭諾下意識想要躲避他的視線。
「冠冕是智慧種族為了存活下去而做出來的選擇。」
要存活下來就不得不和黑潮對戰,而黑潮的侵蝕卻無時無刻不作用在精神領域之上。
神明隕落之後,凝聚成神明的神格歸於種族,最後變成種族的冠冕。
冠冕的作用是分擔精神上的負累——而這樣的負累恰好來自於所有智慧種族共同的敵人黑潮,也因為這樣,所以更加證明了另外一件事情。
黑潮是一切的源頭。
因為黑潮的存在才迫使了冠冕的誕生,黑潮在冠冕之前,甚至在無盡星空之前。
難怪希爾德加德和安度西亞會寫出來同樣的話,這本來就是一種共識,任何對冠冕有著深刻的了解的人都應該明白這件事情。
似乎是看出來了蘭諾的懷疑,觀察者繼續說道:「冠冕的存在已經和神明沒有了任何的關係,現在它只關乎著種族的命運而已。——至於我的出現,這只是一個意外,連我都沒有想到。」
「那黑潮呢?」
「舊日的神明敗於黑潮,隕落於黑潮,我對黑潮的理解未必比你更多。但是,站在曾經的神明的角度來看,黑潮帶來的最後的終末已經不遠了。」觀察者對於任何事情都是一樣的淡漠,即使是他自己的隕落也一樣,「所以,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
藍金色的眼睛里依然清楚地倒映著他的樣子。
觀察者接著說道:「加冕。」
也許這將會是蘭諾的榮幸,在神明已經盡數不復存在的無盡星空里,他將擁有一位神明為他加冕。
但在目視著深海之冠的時候,在有關冠冕的一切再一次被攤開在蘭諾面前的時候,他也只好這樣詢問自己——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承擔一個種族的命運了嗎?
準備好直面無休無止的黑潮和末日嗎?
準備好接受身為王的宿命了嗎?
他這樣清晰真切的想到,不,我不要。
我三次叩問自己——但我無法接受。
蘭諾凝視著面前也正因為如此,在對於神明而言的後世之中,冠冕才會選擇面前的這少年吧。
觀察者這樣想到。
可惜的是,他看不到那麼遙遠的地方了。
神明能夠出現在這裡是巧合之中的巧合。
月光代表無限的時間,冠冕代表著舊日的神格,最後一部分是遊走在這個世界上的真實存在的折月。
當月光離開月亮海,觀察者就再也不會存在了。
永恆並不存在,世界上本來就再也不會有神明的存在,智慧種族終將獨自面對黑潮和命運。
「所以,我想好我要送你什麼了。」
觀察者輕輕地說道。
那一瞬間他垂眸的時候,卻並不像是一個淡漠的神明。
……
蘭諾為自己戴上了冠冕。
他不再拒絕深海之冠,而深海之冠終於得以完整的降臨,降臨的並不僅僅是冠冕的鏈接,還有蘭諾曾經拒絕過的那些記憶。
一切正如觀察者那簡單的解釋,舊世界的神明與森海幽蘭共同庇佑著深海種們,直到黑潮的突然降臨,生命隕落,世界陷落於瘋災之中,智慧種族不得不為自己尋找著另一條路。
這是舊日的史詩,也是一切的開端,原初之王的誕生。
所謂王者,本來就是試圖比肩神明來守護種族的存在啊。
王負擔了種族的命運,承擔著面對黑潮的責任。
當最後的庇佑不復存在,王即是種族最後的屏障,他們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里將承擔一切。
但過於沉重的負累終於壓垮了堅韌的靈魂,直到今日——
不被公開的戰報里黑潮一日比一日更加強大,最終的末日的降臨在模型推演里已經並不是那麼遙遠的距離,王冠的失落帶走了所有的希望……
而一個滿懷恨意的,痛苦又絕望的靈魂出現了。
他不否認自己曾經逃避過,曾經迷茫過,但在一路的曲折之後,他終於不再拒絕。
無關所有人的存在,這本來就是一個人的掙扎,本來就是一個異世的靈魂面對著整個無盡星空的不甘的嘶吼。
屈服於這個世界,還是改變這個世界?
蘭諾已經有了答案。
這孤獨的加冕禮由他獨自完成。
……
冠冕與靈魂徹底融合的那一刻,似乎只是片刻的寂靜,過去的時間阻礙了這一切。
在漣漪再一次散播到無盡星空的每一個角落之前,蘭諾再一次鄭重地望向了時光的迴響里的精靈們。
從另一邊的姬明玉的視角來看,似乎並沒有過去多長的時間的樣子,以靈魂為計量時間的單位的時候,時間將失去它的意義。
「你……」
姬明玉跪在了地上。
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連指間快掐出血來都沒有反應過來。
身在淤泥里的卑微的塵垢總是想要握住閃閃發亮的蝴蝶,於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嘗試著,成功似乎離他那麼的近,但每一次都是失之交臂,終於在這一天,他發現自己將永遠觸不可及,永遠只能在陰溝里仰望著。
世界上有真正的王嗎?
姬明玉從來都不相信這件事情。所以姬烈陽才會一直懷疑他的用心,王的存在之於王庭是信仰,但對於姬明玉而言他早早地就看清楚了對於十三區而言,王就是吞噬著資源,理所當然被疼愛著,卻並沒有什麼意義的存在。
黑潮病並不是不會在上層爆發,而是黑潮病能夠在上層被解決,本質上這依然只是精神上的負累而已,但龍族不會讓王去拯救十三區的平民,這個事實就是如此的悲哀。
可他才不會說出來,他又不是蘭諾這樣的小傻瓜。
可是……
世界上有真正的王啊。
他是那麼的堅定又是那麼的慈悲,即使面前的這一切只是一場幻夢——即使這裡的精靈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深海的冠冕能否觸碰到來自於森林的種族是一件未知的事情,但是蘭諾也只而是在嘗試,本質上講導致這一切的是黑潮病,所以他需要面對的依然是黑潮。
輕靈的精神領域張開,如同抽絲剝繭一般試圖去抽離黑潮的影響,甚至將這個工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才恍然意識到,藉助著冠冕的加成,他已經能夠做到和折月相差無幾的操作了。
病程較輕的精靈們漸漸恢復了意識,他們茫然四望著,清楚地知道這並不是來自於母樹或者精靈冕下的救贖,但還是不明白——
來自何方的神秘的王者,才會有這樣的慈悲?
姬明玉依然頹廢地跪在地上,他眼中的光芒似乎在漸漸消散著,但又好像重新凝聚了起來。
黃金龍看向匆匆趕來的墨澤風。
黑龍的神情淡漠依舊,姬明玉這個時候心情太混亂,所以他看不明白墨澤風會是什麼樣的感觸,但想來和他也相差無幾。
姬明玉笑著比出來了一個口型。
你輸了。
墨澤風冷靜地回望著他,在這一刻姬明玉才看出來他似乎是高興的,是的,墨澤風還是在發自內心的高興著的,即使他也是一樣的貪婪一樣的冷漠,可讓姬明玉不得不承認的是墨澤風總是比他多了幾分真摯,所以也比他多了幾分幸運。
黑龍似乎是在用一個相同的仰望的視角看著蘭諾。
失望,欣慰,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他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最終給姬明玉也比了一個口型出來。
你也輸了。
是的,我們一敗塗地。
我們誰也沒有辦法擁有香身邊。
「月光即將離開月亮海了。」
時間的迴響也終於落幕,這一次的星際聯賽可以說是也要到此為止了。
「恭喜海妖帝國。」
提香根本無法接受精靈大祭司這樣輕描淡寫的話語。
但在這一刻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波動讓他無法相信,也無法繼續和精靈大祭司糾纏下去,提香愣怔地看著月亮海,他依然還不明白……
此刻所有還在關注著月亮海的觀眾都發出了驚呼聲。
【那是什麼?】
【好漂亮!】
【金色的……薔薇花……】
路錫安娜的意思是金薔薇。
但在深海之中,只能開放一瞬間的金色的薔薇花,有另一個名字。
流星薔薇。
現在薔薇開在了海上。
*
就像是短短一瞬間的火焰一樣,流星薔薇在月亮海之上盛開著,而且不僅僅是月亮海,這裡只是一個開始。
無盡星空,所有的海洋里都開滿了金色的花朵。
精靈帝國,人類聯邦,血靈帝國,還有遙遠的聖龍的藍寶石海……
「公爵大人!您快去看一眼!」
蘭辰匆匆出現在藍寶石海,鋪天蓋地的花朵映在藍寶石龍的羽翼之上,讓他有了一瞬間漫長的恍惚。
而在森海幽蘭,流星薔薇開遍每一個角落,開在了那被塵封已久的宮殿上,開在原初之王海瑟薇的雕像之上,海妖們驚嘆著,靈魂深處的戰慄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齊齊唱著頌歌。
歌聲在星淵的深處傳遞著,在所有的海洋之中回蕩著,就像花一樣。
即使是在黑潮的氣息覆沒了大半的海洋,那另外的一側似乎依然在掙扎著,然後在掙扎之中開出來了絢爛的花朵。
那燦爛的耀眼的光芒開遍了所有的海洋,所有浪潮可以抵達之地,即有金色的花朵。
這與深海有關的變化驚動著整個無盡星空,震驚之後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不約而同地投向了東境公爵,可惜的是他們現在根本看不見提香的影子,只能看見一個白鬍子精靈老頭。
精靈大祭司幽幽地感嘆了一聲。
「真是一場盛大的加冕禮啊。」
加冕禮?!
有精靈大祭司主動背書,他說出來的話值得整個無盡星空的信任,但加冕禮這個辭彙距離無盡星空太陌生了——上一次還是在精靈之王加冕的時候,可是距離精靈之王加冕都已經過去了一千年還要更加久遠的時間了。
而且,是什麼樣的存在才能夠讓整個無盡星空的海洋為他開遍薔薇呢?
這本是與無盡星空其餘的種族沒有什麼關係的事情,但在這一刻他們似乎也清楚地明白——
我們也應懷有敬意。
瘋狂的討論還在繼續著,最醒目的是一個標題。
【無盡星空沒有歷史,但也許,現在的我們就在歷史里】
浪潮中的時間終於徹徹底底地落下,過去的歸於過去,現在的歸於現在,而永恆——
在過去,現在,未來都不會存在。
只是月光會慷慨的傳遞著同一輪月光之下的記憶與感情,直到那許多年以前,就在舊世界的森海幽蘭之外的神明隨便地望過來一眼。
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瞧見了自己的命運,也已經知道自己會做什麼。
他留下了那輪月亮,直到今日的月光照耀在無盡星空的月亮海之上。
觀察者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但他依然毫不在意,還在微笑著。
「世界上沒有永恆,所以我送你只開一瞬的花。」
我送你相隔萬里的月亮。
送你一個舊日的神明所有的愛與恨。
「折月……」蘭諾喃喃念道。
離開了冠冕,月光,餘下的是燦然的金色,是璀璨的藍金色眼睛。
「折月因你而存在。」
所謂折月,不過是想要摘下月亮的意思。在漫長的時光里所有的流浪和徘徊,只是因為無限時間裡在月光下的相遇。
神明俯首,只為你垂眸。
*
月亮海上的浪潮席捲著所有過去的時間落下,那些還沉溺在過去的星際聯賽的選手們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他們的通訊裝置大半已經沒有了作用,所有人跌落在一側的時候在場唯有一人耀眼奪目,在所有的光芒之中。
「發生什麼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
「那是……海妖的王?」
精靈小祭司還是那副乾乾淨淨不染塵埃的模樣,他主動開口,卻並未料到有另一人和他說出來了同樣的話。
姬明玉感覺到雙眼近乎是刺痛的,卻一刻也不敢移開自己的眼睛。
所以他也聽不出來自己的虔誠。
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那是無盡深海在為他加冕。」
不再是小小的漣漪的掙扎,而是向著整個無盡星空有力的宣告。
新生的王在召喚著他的臣民們,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加冕禮。
但深海是如此的偏愛著他。
所以無需他再做什麼,深海再一次為他盪起漣漪,再一次向著整個無盡星空昭告著。
他將加冕深海之冠。
他將成為海妖之王。
在過去的時間裡被阻隔的一切再也不是阻礙,所有這一切的宣告與感觸對於深海種而言已經變得明明白白,甚至還余在他們內心之中的是悔恨。
——為何到了這個就意識到也許這當中會有自己的一些誤會。
蘭諾是真正的王,是真正的可以負擔和引領整個種族的命運的王者。
可恨的是他卻不得不和提香共事。
提香當然也不會明白的更晚,所有的糾結和迷茫都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餘下的只有喜悅。
他們曾經因命運而痛苦,因命運而絕望,但在這一刻卻不得不感激命運。
他們再一次,真正地擁有了海妖的王。
兩個深海種之間的交鋒只是短短的一瞬,甚至是心照不宣,因為他們都知道此刻彼此有多麼的緊張。
提香甚至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嘆息著。
深海還是如此的珍愛著他。
但正是因為來自於深海的珍愛,顯得這個加冕禮在其他的地方更加簡陋了,可是時間實在太短暫,就是他也沒有辦法——如果他知道了蘭諾原本的想法,提香或許會更加的崩潰,那獨自一人的加冕禮他怎麼可能忍受。
只是,加冕也好,儀式也好,相較於他本身的存在,都並不是那麼的重要了。
盛極一時的流星薔薇轉瞬之間就徹底消散,但並非是凋零,而是化作了同樣耀眼的金色的輝光,似乎和已經遠去的月亮的光芒在比較著一樣。
人們來不及驚嘆,來不及探究,就見到那月亮海上最後的光輝里的那一幕——
代表著深海的冠冕落在少年的頭頂,金色的光芒將他環繞,只有在他身邊的流星薔薇才最後消散。
似乎這已經昭告著儀式的落幕,但在這一刻海浪再一次為他沸騰,浪潮分開,深海種虔誠地跪在兩側。
「王。」
那壓抑著許久的稱呼終於在這一刻被認真地呼喚著,虔誠的愛慕盡數落在那少年身上,可怎麼看他都還值得更多。
蘭諾平靜地看著提香,和提香對視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更多的解釋,也不需要任何的話語。
從此深海即是他手中的劍,即是他冠上的明珠,如果他願意他們可以為他生為他死。
「那麼——」蘭諾請求道,「請與我並肩而戰。」
在面對黑潮和命運的戰鬥里。
「當然。」
提香和戈爾迪安這樣應道。
不僅僅代表他們自己,還有里月亮海並不近的海妖們,索尼婭、萊茵海德、伊斯塔露……還有那已經早早地獻祭在了王座之上的安度西亞。
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盡頭。
*
最後的月光在離開月亮海之前照耀著蘭諾面前的路,他望向路的盡頭,在那裡是一個年輕的女性。
很容易判斷她的身份。
精靈帝國的冕下溫柔地笑著。
「能夠在月亮海見證海妖冕下的加冕禮,是我們的榮幸。」
這位高貴的精靈女性如是說道。
感知到了對方的邀請,蘭諾自然地借著月亮海上的路徑走了過去。
在他和精靈帝國的冕下相見的那一刻,不知何時開始的驚呼聲終於再也沒有辦法停下來了。
「就像兩顆恆星的相遇一樣——天吶,我終於有一點明白幻想種對於王的偏執了,這就是他們的王嗎?」
「無盡星空在這一刻應當靜默。」
誇張的讚歎聲和接連不絕的鏡頭的聲音連綿響起,劉易斯再度佔據了最佳的位置,如果按照這個收集新聞的速度來看他很快就可以在星網頭條佔據新的職位了。
就像過去的森林與大海的盟誓那樣,精靈帝國和海妖帝國的兩位冕下並肩離開。
還在被提香帶著惱怒看著的精靈大祭司無奈地表示道:「冕下會給出一個解釋的,我想,這並不是一個很壞的結果,不是嗎?哦,對了……」
精靈大祭司有些滑稽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星際聯賽決賽到此結束,頒獎禮就沒有了。」
宣告之後他小聲感嘆了一句,「精靈上了年紀也會記性不好。」
當然已經沒有人會再去關心星際聯賽的結果,最多就祛除感嘆一下海妖帝國居然絕地反擊拿到了第一而已。
第二名的聖龍的隊伍迅速地和海妖分開,蘿絲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姬明玉,發覺自己還是看不明白黃金龍的心思,不過姬明玉……他的心態恢復得也太好了吧。
他們也要準備離開月亮海了。
在這個時候各國觀戰的人員也都準備離去,精靈冕下的出現說明已經可以很快進入星際戰場的會議了,他們必須再做一些準備,還有海妖帝國終於出現了加冕的王的這件事情也需要各國再一次調整一下外交政策。
血靈帝國的領隊打了個哈欠,眼神卻不經意從聖龍帝國的人身上擦過。
姬烈陽板著臉,好像和他往常的表情並沒有什麼差別。
但血靈帝國的領隊可記得清清楚楚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身邊的這位黃金之王可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月亮海之上的變故。
姬烈陽自信,高傲,在與他有關的所有情緒里唯獨不應該出現這樣的貪婪——雖然這其實是聖龍帝國的底色。
不過好在黃金之王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到位,他迅速地清醒了過來,不論心中如何作想,至少再也沒有在表情上表現出來。
可是最關注姬烈陽的卻是蘭斯。
那一刻蘭斯也很想欺騙他自己。
可是他再也無法忽視,就在他的身邊,姬烈陽的所有的目光卻都被奪去了,或者說不僅僅是姬烈陽,而是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月亮海之上。
最初他可以欺騙自己蘭諾只是閃閃發亮卻無法越過他的存在。是該痛的嗎?姬烈陽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有一些了悟的,但他什麼也沒有想到。
黃金之王努力斷絕著自己那些多餘的思緒,疲憊的選手們這一刻回到了他們面前。
墨澤風和姬明玉當即跪了下來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姬烈陽倒是想生氣,但是他被蘭斯攔住了,最後表示道他們應該離開了。
「在月亮海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姬烈陽充滿壓迫感的目光最終依然落到了墨澤風和姬明玉的身上。
「不,蘿絲,你來說。」
但在那之後,他卻點了在一邊的綠寶石龍。
蘿絲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驚愕,然後綠寶石龍說道,「我們準備奪去城市的控制權,但是出現了戰鬥中的失誤——海妖的王強大到超乎我們的想象。」
沒有人否認她的話,這支隊伍從來都不是一心,但在這一刻所有人卻有了同樣的口徑。
姬烈陽沒有再問下去。
*
跟隨著兩位冕下的腳步,提香和戈爾迪安也在月亮海的祭司殿之外分開了。
「如果再不回消息索尼婭可能會自己飛到這裡來。」
東境公爵如此評價道。
戈爾迪安一點也不意外,但索尼婭至少在責任感這方面比他們強得多,現在她必須守在森海幽蘭維持大局。
「王的騎士有我一個就夠了,你可以走了。」
戈爾迪安如此宣告道。
如果不是不想在精靈面前表演海妖的內訌,提香非常想在這個時候打爆他的頭。
「戈爾……算了……」
提香試圖囑咐戈爾迪安一句,但是最終放棄了,倒不是他終於信任了戈爾迪安的分寸,而是他信任蘭諾。
東境公爵早在加冕禮的時候就告誡過自己,他不應該再一次大包大攬下來了,那是王。
提香沒有再說什麼,打開了終端之後果不其然被消息淹沒,索尼婭其實很冷靜。
【我現在也只是很想敲下來萊茵海德的背甲而已。】
希望萊茵海德還好。
提香不負責任地想到。
但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折月依然沒有回復他,是因為這件事情和折月沒有關係,還是為了什麼?
【在嗎在嗎在嗎在嗎】
提香瘋狂地發著消息。
【別煩我】
看來還活著,東境公爵沒有再煩他了,準備開始處理所有的消息,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提香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收到他覺得可能會收到的一長串的消息。
伊斯塔露一向手速很快,發消息的速度是他們之中最快的。
但現在伊斯塔露並沒有詢問他,連一條消息都沒有。
這一點也不可能是一個好消息。
「戈爾,你覺得伊斯塔露會和我們有一樣的感覺嗎?」
「當然了……」伊斯塔露比他們更強大一點,感觸也會更深,他不會再有那種堅持了。
「但是,伊斯塔露沒有回復我,他現在會在做什麼呢?」
戈爾迪安和提香一起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
不久前的星際戰場之上,所有無盡星空的喧囂彷彿和這裡沒有關係一般。
王級畸變體的咆哮聲也不曾改變。
那超越王級畸變體的強大的畸變體的存在近來並沒有再出現,所以星際戰場還是一如既往。
也許會議會給這裡帶來一些改變,但對於長生種的時間觀念而言,他們眼中緊急的會議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可能也要幾個月的時間。
聖龍的星際戰場上的主將已經換班了。
黃金之王要去月亮海,能夠取代他的只有紅寶石公爵,紅寶石龍的右側翅膀掛著細小的吸盤劃出來的傷痕。紅寶石龍的酒紅色或許是最契合黑潮的氣息的顏色,但在這一刻劃過天空的紅寶石公爵的動作卻詭異的停頓了一下。
他的感知太敏銳了,所以紅寶石公爵一向束縛著自己,可是這一刻的感知他卻覺得自己應當找到源頭。
但星際戰場上太混亂了,即使是他也沒有辦法。
紅寶石龍碩大的眼睛里,倒是出現了一個觸手狂舞的身影。
伊斯塔露在一個詭異的靜止狀態里,出手還在機械地和畸變體打得有來有回,但是上半身宛如一尊雕塑。
「伊斯塔露?」紅寶石龍心中驟然生出來了一點不安之感,如果伊斯塔露在這裡失控,那比王級畸變體還更可怕。
伊斯塔露抬眼看了他一眼。
詭異的饜足,迫不及待的渴望,在這一刻完全匯聚在了這個深海種的眼中,看得紅寶石龍背後一涼。
「等等……我這就離開這裡……」
已經來不及了。
在紅寶石公爵反應過來之前伊斯塔露離開了畸變體的攻擊範圍,停泊在一側的王座號似乎隨著伊斯塔露的動作而在移動著。
這艘海妖的旗艦在上一次護航之後,就再一次沉寂了下來,直到現在。
但這都不是紅寶石公爵的重點。
紅寶石公爵耳邊只剩下了憤怒的嚎叫聲。
不論海妖要去做什麼,在這個深海種離開之前,還不忘把王級畸變體的仇恨引到他的身上來。
「伊斯塔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