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晴天霹靂

夕陽西下，天空在餘暉映照下一片通紅，與往昔一般無二。

周平趕回了村口，比往常快了不少。

只是，此時的他心中卻隱隱不安。

當他往村口的大石頭望去的時候，不安的感覺更是愈發強烈了。

因為他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平常只要不是天氣惡劣，三爺爺都會在傍晚時分坐在村口的大石頭邊。

抽著自製的大水煙筒，望著村外遠方，並不時回望一下後山的方向。

像是在盼著遊子回家的父母，又像是尋找著小村的出路在何方。

他這是在等候著外出未歸的鄉親。

往日里周平一回到村口，便能遠遠地望見三爺爺了。

他會加速跑去遞上給三爺爺打的水酒，然後興高采烈的報上自己的收穫。

可是今天，卻沒有看到三爺爺的身影。

還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氛，他心中已經有點慌了。

就連今日的夕陽，看起來似乎都有些刺眼。

炫彩的晚霞，也彷彿染上了猩紅的血色，少了幾分美意，多了幾分凄涼。

「一定是我今天走的太快，回來得早了，三爺爺還沒出來，一定是這樣的！」

他在心中不停安慰著自己，卻是加快了速度，拔腿直奔三爺爺家而去。

周平跑到三爺爺家茅屋前，卻見到全村的人都圍在門口。

面帶悲相，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同時屋內還隱隱傳出哭聲。

仔細看了一圈，卻是沒有發現妹妹和小婉兒的身影。

預感到似乎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了，他來不及跟鄉親們打招呼，便慌亂的向屋內跑去。

只見三爺爺躺在床上昏迷著，似乎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已經提前回村的周定，和此時已經醒過來並未受傷的三嬸，都跪在床邊哭泣，卻仍然不見靈兒和婉兒。

周平連忙撲到床前，驚叫出聲：

「三爺爺！三爺爺！您這是怎麼了？您別嚇唬我啊！

三爺爺您快醒醒，我是平娃，我回來了！我給您打酒了，您快醒醒啊！」

周定和他娘親看到周平到來，哭著喊道：

「平哥！」

「平娃！」

然後哭著跟他講起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當聽到靈兒和婉兒被馬匪擄走時，周平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

頓時臉色煞白，心如刀絞，失魂落魄的他踉踉蹌蹌的跌坐在地。

「老天爺……你奪走了爹娘，還不放過可憐的小靈兒嗎？

為什麼這樣對我啊？為什麼啊……」

周平簡直無法接受，喃喃自語，質問上天待他為何如此殘忍。

奪去了他的父親母親，還不放過他可憐的妹妹。

在他感覺到生活已經有了希望的時候，來奪走他最心愛的妹妹，跟他開這樣一個無法接受的玩笑。

妹妹可是他活著的動力和精神支柱啊！

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的三爺爺，眼看就要不行了，周平悲痛欲絕。

失去父母之後，三爺爺對他和妹妹呵護有加，又教他功夫。

在他心裡，已經是跟靈兒一樣重要的至親之人了。

周平很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

彷彿他的眼淚在三年前母親去世之時已經流幹了。

可能是聽到了周平的聲音，三爺爺這時候醒了過來。

蒼白的臉色有所恢復，似乎是迴光返照了，嘴裡輕聲呼喚著他。

「平娃…平娃……」

周平見狀，趕忙從身上拿出了剛買的氣血丸，想要餵給三爺爺試試。

三爺爺似乎是認得這藥丸，搖頭拒絕服用，輕聲對周平說道：

「三爺爺年紀大了，本就殘廢又受傷了，承受不起這氣血丸的藥力。

好孩子，你自己留著，不要浪費了。」

說著又讓周定和他娘親先出去。

周定回來的早，之前他還清醒的時候已經交代過他們一番後事。

之所以堅持到現在沒有咽氣，卻是為了等周平回來，好好囑咐他一番。

他拉著周平的手繼續說道著道：

「平娃子，你是個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又聰慧機靈，如今也練了幾分本事。

我知道你不會甘心留在村裡，必定想要去尋找靈兒丫頭的。

三爺爺雖然希望你留在村裡，安安穩穩過日子。

卻也不想你將來，落得跟你爹和三叔，或是我老頭子一樣的下場。

你既要出村去尋找妹妹，那就在外面好好闖蕩一番。

若有機會便多學些本事。

要是能夠闖出一番成績，奔個好前程，將來也能光宗耀祖。

只是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險。

不僅有權貴欺壓平民，賊匪搶劫百姓。

更有那些高來高去的仙人們，高高在上，視我們凡人為螻蟻，稍有違逆便隨意打殺。

三爺爺這條胳膊便是當年衝撞了仙人丟的。

你一個人在外定要多加小心，切莫衝動，保護好自己。

切記莫要得罪了這些大人物。

也希望你將來若是出息了，有能力了。

救靈兒的時候別忘了一起救一下婉兒，兩個丫頭可憐吶……」

說著流下了兩行濁淚，更咽了一會繼續說道：

「若有能力，記得照顧一下小定和你三嬸，還有村裡的鄉親們。

那些馬匪飛馬往東奔去了。

聽聞東面有一座邊境大城，過去便到了別國。

他們可能要把靈兒和婉兒拐賣到他國去。

你要尋她們便去那裡，沿著後山往東走便可到達。

孩子，在外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多加保重啊！」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永遠的閉上了。

周平不斷地點頭答應，他此時雖然沒有流淚，卻已是眼睛通紅。

見三爺爺去了，悲傷難忍，直接痛呼出聲。

「三爺爺！三爺爺！！……」

這時，屋外的人聽到喊聲，全都涌了進來。

周定和他娘親見狀失聲痛哭，其他鄉親也都垂淚嘆息。

三爺爺生前對鄉親都多有照顧，為人是沒有話說。

全村鄉親誰家沒有受過其恩惠。

周平默默地退出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坐在門檻上發獃。

此刻他仍然難以接受今天發生的一切。

對他來說，簡直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彷彿從天堂跌入地獄，跟做夢一樣。

怔怔地望著妹妹的房間，看著自己做給她玩的木製玩具。

看著被妹妹珍藏起來捨不得穿的，自己去年過年買給她的新鞋子……

周平心如刀割，喃喃自語著。

「小靈兒被壞人抓走了，她一定很害怕吧？

她肯定希望哥哥去救他吧？

她會不會挨打？會不會挨餓？

她會哭的吧……

還有小婉兒，她那麼小，沒離開過娘親，肯定會非常害怕會哭的……

不行，我必須要早點去救她們！」

隨即站起來便要連夜往東而去。

可是剛踏出屋門，他又想到了三爺爺。

想到了三爺爺臨終前對他說的話，又自言自語道：

「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的。

三爺爺對我那麼好，我必須先好好安葬他！

更何況馬匪個個兇悍，人人騎馬，又人多勢眾，我根本追不上他們的。

即使追上了，我一個人也根本無力對付他們，只會把自己性命也平白送掉。

三爺爺還說過外面世界很危險，我不能這麼衝動，盲目就去了。

必須做好充分準備再去，先把氣血丸和煉體丸服用煉化了。

若是能進階後天，出門在外也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到時候再去三爺爺所說的邊境大城打聽消息，再做打算。」

周平心中打定主意，此時已經很晚了。

他既沒有心思吃晚飯，也無心睡眠。

不斷的想著妹妹，想著三爺爺，想著過去的生活點滴，想著自己今後的人生……

不知不覺間一夜過去了。

三月初七，一大早。

周平便睜著仍然通紅的雙眼，直往三爺爺家去了。

他要幫著去料理三爺爺的喪事。

周定和三嬸還在哭泣，雙眼布滿血絲，臉色蒼白，顯然昨晚也是沒怎麼休息。

此時鄉親們已經自發找來了一些木板，老漢們正在院子里忙活著搭建棺材。

一些婦人則是安慰著周定和他娘親，看到周平來了也出聲勸慰了幾句。

周平跟大家打過招呼，連忙上前搭把手幫忙製作棺木。

不多時便做好了，將三爺爺收斂好之後，便抬去後山下葬了。

在這貧苦的山村，沒什麼複雜的葬禮，也買不起好的棺木，請不起哀樂。

一切都是大家相互搭把手，因地取材製作個簡易木箱子，權作棺木，挖個墓坑草草葬了。

有些地方甚至連棺木都無力製作，卷個草席了事。

安葬三爺爺之後，大家輪番在墳前祭拜。

周平取出了昨日給三爺爺打的水酒放在墳前，跟三爺爺說了幾句話。

又安慰了幾句三嬸和周定，便一起回去了。

這時已到了中午時分，他把昨天買的肉包子和其他吃食分給鄉親們，感謝他們的幫助。

鄉親們遭了劫，心情不佳，也都嘆息著各回各家了。

家中口糧被搶，眼看卻是不夠撐到秋收了。

還得好好想想辦法，一個個都皺著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