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窯

周子易的突然出現，似乎是完全出乎對方的意料，就在他們的目光全部落到周子易身上的一剎那，玉明樓一甩手，霹靂彈在地上炸響，一股白色的濃煙在園子里突然騰起。

「煙里有毒！」玉明樓話音未落，他與藍叔已經搶身進門。而對方几個人聽到示警聲，連連掩鼻後退。

藍叔迅速關上後門，玉明樓拖著周子易跑向浴室。

「小兄弟，如果帶著你，我們都跑不掉，你先在這裡躲著，我脫身後再來找你，這期間，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玉明樓邊說邊移開裝滿水的大圓桶，掀開隱秘的地板，出現一個二尺見方的地窯。

周子易跳入地窯，正好一個人高，他還沒來得及打量，頭頂上的木板已經蓋上，有些許光亮透進來，當玉明樓把圓桶複位時，周子易便置身於完全的黑暗之中了。

周子易閉著眼睛，緊張地傾聽著上面的動靜。

上面，除了玉明樓離開的腳步音，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一袋煙的功夫，還是沒有任何聲音，估計玉明樓與藍叔已經脫身。地窯里伸手不見五指，周子易開始用手在四周摸索起來。

四周是木板，腳下也是木板。儘管地窯處在浴室下，但木板卻非常乾燥，沒有一絲潮濕感，手到之處，也非常乾淨，周子易索性坐了下來。

洒脫從容的玉大哥，把自已藏起來，肯定是遇到了強敵，既然遇到強敵，這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但玉大哥肯定能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周子易想到這裡，一下子輕鬆了，腦海里便開始浮現這一天來發生的一幕一幕。

穿越到這個世界，從睜開眼睛看到送飯的獄卒，到現在這黑暗地窯，不過二個時辰，這兩個時辰的經歷，依然比前世二十年還要多。

斷頭飯、楊大成、玉明樓、越獄、逃生、安全屋、藍叔、張嬸、地窯，這些人，這些事，這些場景，慢慢植入他略顯空白的大腦，並生根發芽，無論是從生理還是心理，他已經融入到這個新的世界，接受這個新的身份。

有了這種轉變，他潛意識中，迫切想知道自已的身世，於是他想起了楊大成，想起了玉明樓與藍叔的對話，他隱隱約約猜測到自已很可能是軒王的兒子。

或許自己的出生，會影響到皇室與軒王的名譽，所以生父生母，不敢承認與公開他的身份，說得明顯一點，自已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孤兒。

不，自已比孤兒還不如，因為自已的身份，隨時可能帶來殺生之禍，這二個時辰的種種離奇，就說明了這一點。

目前來看，只有玉明樓能夠幫自已解開身世之謎。

不知玉大哥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逃脫追捕，還有藍叔，還有張嬸。

不知道張嬸的飯菜上桌沒。

周子易突然覺得飢腸轆轆，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他席地而坐，靠著窯壁，象老僧入定，輕輕地閉上雙眼，以減少能量消耗。

……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傳來的腳步聲，把周子易從昏睡狀態中驚醒。

「老五哥，我們回去吧，在裡屋蹲守了一上午，他們應該不敢回來了，我從昨晚開始，一口水都沒喝呢。」一個聲音說道。

「小六，我也想回去，可是不能啊，你想想，犯人在我們手中跑掉的，雖然你表哥是典獄長，幫我們隱瞞了，但如果縣尉大人真的查出點什麼，我們倆以後隨時成為他的替死鬼。」

「哥，那怎麼辦？」

「小五，我們儘可能找到一些線索，但願繡衣司能抓到人。」

話音剛落，小五就驚叫起來「哥，你看，這好像是我們的衣服。」

周子易本來就一直覺得外面的聲音很耳熟，卻總是想不起是誰，聽到驚呼聲，猛地想起「給他們送衣服的那兩個獄卒」，高的叫小六，矮的叫老五。

「別亂叫，小聲點。」老五急忙阻止道：「這衣服必須處理掉，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

「那我們現在就把它燒掉？」

「你真是個豬腦子，縣尉大人的耳目到處都是，萬一被他們看到這裡冒煙，我們怎麼交代？」

「那怎麼辦？」

停頓了一會，老五的聲音：「你把這個大水桶抬高一點，先把衣服藏起來，晚上我們再來拿走。」

「好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小六很佩服地說道。

「再抬高一點，我老了，腰彎不下，你的臭鞋塞不進去。」

小六用力抬圓桶底邊的時候，腳下一滑，大圓桶被掀翻，一大桶水沖向牆角，然後又刷地倒流回來。

老五與小六怕弄濕鞋，急忙往後跳。

周子易頭頂的木板上，留有幾排細小的透氣孔，水從透氣孔流下來，水量雖然不大，但已經饑寒交迫的周子易，還是禁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老五與小六嚇了一跳，雙眼齊刷刷地盯著冒小水泡的地板，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塊地板的顏色與其它地方略顯不同。

「哥，哥，下面有人，下面有人！」小六驚叫著連連後退。

老五顯得沉穩些，他用腳跺了一下地板，低聲問道：「下面有人嗎？」

周子易捂住嘴，默不作聲。

老五回頭看了看門，尋思著一旦發現不妙，就準備奪門逃跑。小六此時已經靠近門口，緊張地盯著老五。

「下面有人沒？」老五麻著膽子走近幾步，盯著排氣孔繼續喊道，「再不說話，我就放火燒，把你熏死在地下。」

依然沒有回應。

「小六，去把地板揭開，不要怕，高手早就跑了，留下的肯定是跑不了的膽小鬼。」

「哥，哥，」小六拚命地搖著雙手，同時後退。

「你真是又蠢又膽小！」老五罵罵咧咧地往前湊著，同時伸長一隻手指，去摸地板的縫隙處。

老五提心弔膽，手指顫抖著，用了幾次力，終於把地板掀開，便看到了一個人昂頭眯眼望著他。

老五驚得後退幾次，才看清楚頭髮濕漉漉、臉色蒼白的周子易。他認識，正是那個瘦弱的賭坊跑堂、被人從監獄救走的替死鬼。

「哈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總算找到你了。」老五居高臨下，得意洋洋地盯著周子易，「這回你跑不了了，快上來！」

此時的周子易，已經幾個時辰粒米未食、滴水未進，彷彿只剩下半口氣，他無力地伸出手，輕聲說：「拉我！」

「小六，就他一個人，別怕，拉他上來。」老五回頭吩咐道。

小六瞧了瞧四周，又看清楚地窯里確實只有周子易一個人，於是走過去，把周子易拉了上來。

周子易趴在地板上，側臉望著再度重逢的兩個獄卒，目光渙散。

「小子，餓得半死了吧，來，小六，我們把他拖回縣衙！」

說著，他們一邊一個，把周子易連架帶拖，往門口走。

快到門口時，他們猛地發現門口立著一個人影，驚得一鬆手，周子易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門口，靜靜地站著一個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