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殺死了想象中的人

「我一直對他的死感到後悔。」這是kevin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你殺了誰？」我有些驚奇，輕聲問道。「lydia。」「那是誰？」「是我的朋友，我的靈魂，我的世界。早在我初中時我們就相識了，他認識我的朋友們，我也對他的事情了如指掌。我早就知道他註定沒有好結局，但卻未料到他會死在我手上！！！」kevin雙手有些顫抖，不僅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起來吧先生，我雖然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我得先聽聽是怎麼回事。」我端了一杯熱茶給他。他感激地望了望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那是一個雨夜。」他說著，我不僅抬起頭，看了看漆黑的夜晚。

「那晚也如此嗎？」

「醫生，」他低沉的聲音把我拉回了思緒。「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講起，這對我來說太痛苦了。」

我身子往後一仰。「沒關係，今晚我們有的是時間。」

kevin搖了搖頭，突然出奇的鎮靜下來，臉上的皺紋一動也沒動，只是雙眼閃過一絲動搖。「那個晚上我們在一條小巷子里發生了爭執，但他人對我們視而不見。她認為我不應該再去折磨我自己，我卻覺得那些是我不可饒恕的罪過。」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但殺人犯的面部無一絲笑意。「上帝保佑你，你犯了什麼罪？」

「那個念頭是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的，我知道那不對。但我抑制不了去思考它。我每個周末都回去教堂懺悔，跟上帝訴說我的罪責，求得他的原諒，但是這些並不能彌補我們心靈的創口。」

「lydia怎麼想呢？」我問道

kevin舔了舔嘴唇，「他每次都會陪我去教堂，但她好像對這些不屑一顧。」

我聳了聳肩，「噢，她不信仰上帝。是嗎？」

「看起來是。他說他只信仰自己心目中的自己。」「很好，還有嗎？」

kevin不安地動了一下。「那天早上她依舊如同往常一樣把我從睡夢中叫醒，她的尖叫又一次打斷了我的好夢，就因為洗澡的熱水低了2度。」

「真苛刻呢。」我望了一眼茶水裡沉底的幾片茶垢。

「我就走到她的房間，滿臉無奈。她看到我的樣子更不滿了，對我吼叫著，我的耳朵感覺一陣陣發麻。」kevin的眼球在抖「我稍稍抱怨了幾句，她的吼叫愈演愈烈。『除非你讓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否則你別想讓我滿意！』我沒有辦法，只能將她扔給傭人去上班。」他自嘲的笑了笑，「雖然傭人今天也很詫異，但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能讓lydia變得安靜。」

「那怎麼會演變成現在這樣？」我問道。

「我們又一次發生了爭執，我已經煩透了，索性將她帶了出去。但她的吼叫依然沒有停止，就像在抱怨天空為什麼這麼湛藍。」「我不明白，我已經將她帶出門了，她哪來這麼多怨氣。」kevin的聲音有些扭曲「她環繞著我，不停地對我斥責著，窒息感包圍了上來，我的上面部感覺已經麻掉了，我對她大吼夠了，她卻不依不饒，繼續譴責著我的行為，伴隨著她的聲音，我感覺眼前冒出了黑色的霧氣，逐漸阻擋了視線，雙手沒有了知覺。回過神時，她已經倒在了路邊的垃圾堆里。」

「真可憐，你看到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這時我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指甲里藏著烏黑的泥垢。

「我感覺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到她的金髮蒙住了半張臉......手指呈雞爪狀搭在胸前身體有些扭曲......卻靜靜地躺在那裡脖子上的掐痕異常顯眼......」kevin的聲音越來越低，突然他全身一震，好像從往事回到了現實。

「那時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我感覺世界頓時輕鬆了，於是我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感受著前所未有的清凈世界。眼前的黑霧好像消失了，手也不在顫抖。」

我在本子上寫了什麼，不再言語，繼續盯著他，示意他繼續說。

「但那種感覺是轉瞬即逝的，我的身體她脖子上青紫的掐痕彷彿化作麻繩勒緊勒我的脖子窒息感又覆了上來。我有些激動，渾身顫動著，心臟也怦怦跳個不停，『我殺人了』我想，『我居然把lydia殺了』，這種想法讓我驚恐萬分。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在心裡默默起祈禱上帝，但是上帝也放棄了我！lydia是對的！根本沒有什麼上帝!我才是我的主宰！！」kevin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手中的杯子也掉落摔了個粉碎。

「冷靜，先生。現在沒有什麼上帝，只有我們兩個。」我抿了口熱茶，抬眸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醫生。是我太衝動了。希望您能理解，我也是太害怕了。」他抱歉的笑了笑

「是嗎？」我也笑了笑「我感覺你倒是逐漸認清你自己了。」

「希望是這麼回事吧。」他心不在焉的望向旁邊，目光落在我落起窗前的一盆夾竹桃上。「這花可真美啊。」kevin喃喃道。

「喜歡嗎？」只見kevin靦腆的點了點頭。

「那送給你吧，養養花有利於環節你的緊張情緒。」

「謝謝你，醫生。」自他到來以後，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笑容。

「我們可以繼續了嗎？」我重新倒了一杯新茶遞給他。

「當然，醫生。」他的面部舒展開來，彷彿終於敞開心扉。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問道。

「今晚，就在幾個小時以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警察發現了你的所作所為，你會怎麼樣呢，先生？」「我......我也還不清楚。但請讓我在這乾淨明晰的世界再存活一段時間吧。」kevin抬眼看向窗外，「為什麼會預約上我？在今晚這麼特殊時間裡。」我脖子有些瑟縮，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您是本市最好的心理醫生啊。相信您一定有辦法治癒我的。」他非常不自然地扯出來一個微笑，我並沒有答話，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踱步慢慢繞到他的身後，站住。他並沒有回頭，手依舊休閑地搭在膝蓋上，脊背完全靠沙發顯得略帶自信。空氣逐漸變得冷清，窗外透出的光在我們之間飄散。「你可曾想過lydia的身份？」我率先打破了沉默，「身份？」殺人犯的語調微微上揚，「對，比如lydia是否真的存在過。」「......？」「那你找到她生活的痕迹了嗎？」「當然，她可是每天都在吼叫。」kevin睜大了眼睛。

「只有聲音，不是嗎？」是又一次的沉默。

「其實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你把她囚禁在哪裡了。或者說，你腦海里的她在折磨你，你就是她。你說到她認識你的朋友，難道不是你假裝成lydia的社交賬號，再次認識你的朋友嗎？」我拿出剛才在本子上圈點過的資料，指給他看。

「是這樣，醫生。我想我們今天的會面很愉快，那我下次再來」他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隨後淡定的起身準備離開。「......那好吧，我們下次再聊。」我也起身，把那盆花遞給了他。

「祝您擁有一個愉快的夜晚，先生。」「謝謝您，醫生。您也一樣。」

待他走後，我小心翼翼地擦除了花盆下原本壓住的血點，拿出手機看了看新聞，裡面報導了一金髮女子今晚遇害的事情。「kevin連殺死的是誰都沒看清吧」我輕笑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