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出發
黃飛虎看著急匆匆收拾兵器法寶的兒子,心頭湧上一股愁雲……
龍環看到兄長面有愁容,忍不住寬慰道:
「兄長,想那魔族之人也是爹生媽養的,你一槍我一戟,不死也能給他捅出個洞來,沒什麼好怕的。」
黃飛虎知道義弟誤會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道:
「賢弟,天上那麼多神使星官,偏偏差了兄弟你過來,這擺明了在告訴為兄,別忘了你黃飛虎的夫人、妹子、兩個孩子都還在天庭呢。這是陛下怕我不聽調動,故意派你來警告我啊。」
龍環遲疑了一下道:
「我雖然也覺得玉帝有些涼薄,可兄長你是不是有點想太多了,許是玉帝見我跟你親近,才使喚的我唄。」
黃飛虎搖搖頭道:
「若是只叫我一人倒還說得過去,可你看聖旨上寫得明明白白,『特宣東嶽帝君、炳靈公二人帶兵護駕』,一紙詔書同時給我父子二人,這分明就是敲打為兄,三界之事皆逃不過陛下法眼,讓我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否則家人兄弟……唉……賢弟剛才還道『省得你再去東海一趟』,你也不想想,就一道聖旨,如何能宣讀兩次?」
龍環雖是性情耿直,遠沒有周紀黃明那麼多心眼,不過倒也不笨,思索了半天也漸漸回過味了,抹了把絡腮鬍說道:
「唔……兄長言之有理,我得了玉帝旨意,只是激動著能再見到兄長,卻沒想這麼深了。如此看來,這玉帝老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既然玉帝對兄長有猜忌之意,咱們兄弟也不受他這窩囊氣了,這天庭不去也罷,我便棄了這神職,跟隨兄長在泰山快活。」
黃飛虎面色一正道:
「賢弟慎言,莫說為兄也只是胡亂揣摩,便是真的陛下猜忌,更要盡心竭力,以表忠心,怎可棄天恩於不顧,行此不忠不義之事!」
龍環聽了也不惱,揪下一根鬍子道:
「兄長莫氣,愚弟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
黃飛虎眉頭緊皺,沉默了片刻,忽地露出一絲苦笑低聲道:
「再說了,家人兄弟都在上面,便是為了他們,這南天門也是勢在必行的……」
龍環聽了重重點了點頭,手又開始順鬍子,邊順邊道:
「兄長,你剛才說那幾句話的樣子,就好像當年咱們反出朝歌之前,在家中吃酒那時候一樣。」
黃飛虎一愣,瞪了龍環一眼,龍環也不懼,還是摸著鬍子說道:
「可惜了,今天只我一人,黃周二位兄長不在,哈哈。」
黃飛虎抬眼看了下四周,偌大的院子只有自己兄弟二人,微微鬆了口氣。忽地,也跟著龍環一起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兩人都沒聲了,龍環雙手抱胸,目視著這位結拜大哥。黃飛虎似是感覺到他的目光,用細微的聲音說道:
「想我黃飛虎向來頂天立地,忠義無雙:在朝歌做殷商的鎮國武成王,便忠心為國,東拒海寇,南征蠻夷,功勞顯赫;在西岐做西周的開國武成王,又是庶竭駑鈍,用心操練兵馬,先是助力西岐挫敗三十六路大軍,然後東征伐紂,一路不避刀槍親臨箭雨,直至澠池為國成仁;有了神職后又一直兢兢業業,何曾有過半分懈怠,也從未因私廢公。陛下若需要臣子出力,一紙詔書即可,我豈會貽誤半分?陛下今日此舉,當真是讓臣……」
後面幾個字龍環已經聽不清了,不過他也不去多嘴,就那麼站在黃飛虎身後,彷彿如往常出征之前一般……
「爹!龍環叔叔!我準備好了!咱們出發吧!」
就在黃飛虎和龍環各想心事,默默無言之際,黃天化的大嗓門不合時宜地打破了空氣中的沉默。
黃飛虎抬眼向門口望去,呼吸間黃天化的身影印入門框。
只見他頭戴烈焰飛金冠,體掛團龍大紅袍,身披連環金鎖鎧,背上背著一柄莫邪寶劍,后腰上掛著一個水火花籃,玉帶左邊系著一根攢心釘,右邊甩著一枚火龍標,兩隻手裡各掿著一隻八棱亮銀錘,身後還跟著他的坐騎玉麒麟。
黃飛虎看到長子威風凜凜,氣宇軒昂,面色終於是好轉了過來。
龍環也是許久不見大侄子的戎裝扮相,當下雙眼一睜,哈哈大笑道:
「哈哈!賢侄!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每次看到你這打扮,我就想起兄長年輕那會啊,哈哈哈。」
黃天化也不謙虛,雙錘一合說道:
「那是,我黃家兒郎必不能給爹爹丟臉!」
龍環又是哈哈大笑,摸著大鬍子連叫三聲好。黃飛虎眼中也是一片讚賞之意,只是口中還是說道:
「天化,莫要得意忘形!」
黃天化也沒有被父親一句話便壞了興頭,興沖沖地催著父親速速發兵。黃飛虎心中有事,行事不免帶著一絲焦慮,幸得龍環在旁邊提醒一句,方才恢復了往日穩重。
東嶽的兵馬得黃飛虎不時操練,稱得上是軍陣嚴明,進退有序。聽到軍令要開拔打仗,不用過多言語便開始收拾行裝,軍需官立馬跟城隍土地籌措後勤。期間土地稍有怠慢,還差點被黃天化扯著鬍子教訓了一頓,要不是黃飛虎及時出現,那一把白鬍子估計都要被薅沒了。
從黃飛虎下令到軍陣集合完畢,花了差不多半天時間。龍環跟在兄長身後,一個勁地點頭稱是,時不時提起當年一塊征戰沙場的事,黃飛虎大受感染,忍不住問道:
「賢弟,你看我這東嶽兵馬如何?」
龍環順了把鬍子,回答道:
「哈哈,兄長,你這兵馬確是雄壯,比之李天王訓練的天兵天將,亦是不遑多讓!」
黃飛虎聞言哈哈大笑,得意地說道:
「要說別的,我可能確實比不過李靖,不過單論兵事而言,我堂堂武成王豈能比不過一個小小的陳塘關總兵?哈哈!」
黃天化親自在城隍廟坐鎮,看著諸般物資準備的差不多了,才拉著土地爺去了校場,剛才一番話恰好聽在耳里。黃天化一把推開土地,對著黃飛虎大禮參拜道:
「父王,孩兒監督糧草籌備妥當,特來交令!」
黃飛虎故作嚴厲道:
「胡鬧!軍中豈容你作笑嬉戲,糧草籌備自有城隍處置,你交的哪門子令?」
說罷,又攙扶起土地道:
「軍情緊急,犬子一時心急得罪了土地公,還望看在本帝的面子上,不要與他一般計較。」
土地連道不敢,然後告辭回城隍廟去了,心中卻是憤憤不平,心想著總有一天要讓你父子二人好看。黃天化翻了翻白眼道:
「父親,這老傢伙做事拖沓,出工不出力,你還對他那麼客氣作甚?」
黃飛虎瞪了長子一眼,不再言語,龍環上去拍了拍黃天化的肩膀,說道:
「我看大軍集結得差不多了,不知這先鋒……兄長可有合適人選?」
黃天化眼睛一亮,一撩裙甲單膝跪地,沉聲道:
「父親,孩兒請命為大軍先鋒!」
「啪。」
一枚黑子輕輕落下,落子之人嘴角帶著幾分笑意,神色間頗有得意之色。其人相貌普通,皮膚深黃,頭上頂著個大大的髮髻,穿著一身麻布衣裳,袖口卷至肘間,露出半截精壯的胳膊,整個人看起來就如一個田間耕作的農夫一般。
而紋枰對面之人端的是富貴逼人,只見其頭戴三山飛鳳冠,身披一領淡鵝黃袍,體掛團花八寶黃金甲,腰間纏著一根玉帶,上面還系著一根彈弓,腳上踩著一雙縷金靴。其人儀容清俊,頜下無須,卻隱約間可見一股威嚴之氣,最神奇莫過於額頭中央還立著一隻眼睛,只不過此時跟下面的兩隻一樣,有點失望之色。
「哎,又輸了。」
三眼之人把手中攥著的兩枚白子扔進棋盤,順勢站起身來,眉眼間已不見了失落,恢復成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李太守這幾日棋藝又是精進許多,楊戩甘拜下風。」
李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道:
「真君說笑了,哪裡是我棋藝精進,明明是你心中有事,猶豫不決,所以未出全力罷了。」
「哈哈哈,李太守,其實我已下定決心,一早就讓兒郎們收拾行裝了。至於剛才這局你也不用自謙,你屠龍之後,我雖然尚未全盤落敗,但大勢已去,已是回天乏術了。」
李冰哈哈一笑道:
「哈哈,你我二人往昔對弈,勝負乃五五之數,不想這幾日我竟連勝真君八局,就當我佔了便宜了。這樣吧,既然真君已經下了決斷,要去南天門再走這一遭,那真君不在這幾日,世人求籤問卦、許願祈福之事我就先擔著。等真君凱旋后,我可是要好好歇一歇了。」
「好,那這幾日便有勞太守了,等我回來了帶幾瓶天庭的佳釀,到時候好好犒勞太守罷。」
楊戩說完,對著李冰就是一拜,李冰正色回禮。
「啟稟真君,兄弟們都準備好,可以出發了。」
只見門口一人抱拳而立,頭頂似被馬蜂蟄過般腫著一頭大包,額前系著一根粗麻護額,面相猙獰,一圈絡腮鬍將整張臉包起來,更顯得整個人粗獷兇悍,剛才這句中氣十足的話便是此人說出的。
「辛苦康大哥了。」楊戩說道,「李太守,既如此那我就告辭了,家裡就拜託你了。」
李冰神色一凜,道:
「真君放心去吧,此間之事無須掛懷,李冰在此靜候真君佳音。」
楊戩哈哈一笑,不做拖沓,昂首走了出去。庭院外,張、姚、李三太尉,郭申、直健二將軍,並一千二百草頭神早已整裝待發。
楊戩出了庭院,哮天犬立馬湊了上來,用腦袋在楊戩腿上蹭來蹭去。楊戩摸了摸它的狗頭,腳下早已升起一片祥雲,載著他和哮天犬騰空而去。康太尉在門口一揮手,率先跟了上去,其次是張、姚、李三人,郭申、直健帶著一千二百草頭神緊隨其後,向著南天門趕去。
楊戩走後,屋內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青壯男子,看容貌身形與李冰倒是有幾分相似,正在俯身收拾棋子。
「父親,真君這次為何一反常態,挨了好幾天才出征啊?」
李冰一手捻須,一手把玩著幾枚棋子,緩緩道:
「這讓為父從何而知,整個三界都知道這舅甥倆不和,真君一直都是聽調不聽宣的。不過……這往日但凡玉帝下旨,真君都是立即就動身的,這次為何有意拖延,為父也很納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