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玄皇有巫、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玄皇有巫、道

苗疆蠱術眾多,尤以金蠶蠱、三屍蠱、陰蛇蠱最為厲害。螭龍蠱又取此三蠱聚於一鼎,煉四十九日,僥天之幸方才能煉成螭龍蠱。

此蠱平素聚散無形,收發由心,輕則可讓人中劇毒,七竅流血而亡;重則直接將人吞噬,半點痕迹也不留。

麻蝴蝶的外婆早年於路上得旁人嫁金蠶,得了金蠶蠱;其師又傳下三屍蠱。待三十歲,與高羅宣撫司蠱女鬥法,又得了陰蛇蠱。

如此三蠱齊聚,麻蝴蝶的外婆不堪重負,不得已聚三蠱於盤王鼎,四十九日後竟煉製出了傳聞中的螭龍蠱。

螭龍蠱乃萬蠱之王,也虧著其鎮壓其他蠱蟲,麻蝴蝶的外婆才活到這般年歲。

上述種種,殷素卿也是後來才從麻蝴蝶口中得知,而今殷素卿只憐憫麻蝴蝶,安撫半晌,待蠱蟲消散一空,這才拾了骸骨,收斂入棺材,揮舞鋤頭挖了深坑,將其嘎婆葬入其中。

苗人殯葬頗為繁雜,有停靈、下殯種種說頭。老嫗散蠱乃橫死,雖知其早已魂飛魄散,殷素卿還是趺坐墳前誦念往生經,以為慰藉。

麻蝴蝶哭過一場之後,起身進得林中,不片刻便獵得野豬、野兔、山雞等獵物,抽出腰間匕首剝皮割肉,於墳頭奉上三牲算作祭禮,再叩首三遍,口中喃喃苗語算作告別。

待再起身,麻蝴蝶道:「姐姐,從今往後蝴蝶便跟著姐姐了,姐姐去哪,蝴蝶便去哪。姐姐稍等,我回寨中取了衣物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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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不若貧道與你同去罷。」

麻蝴蝶卻道:「不用勞煩姐姐,寨中人等不敢催逼過甚。」

殷素卿略略蹙眉,心中暗忖,麻蝴蝶自得了螭龍蠱,身上戾氣愈發濃郁。這等性子若不約束,來日必成生殺予奪的妖女。

一念之仁應了那老嫗所請,從今往後總要看顧一二,殷素卿思忖道,若麻蝴蝶不好管束,便當做妹妹養在身旁,有自己看護,這小娘也惹不出禍患來;若性情有所改觀,可傳其道法鎮壓體內諸蠱。

先前真炁凝絲入麻蝴蝶體內鎮壓螭龍蠱,殷素卿業已探明,麻蝴蝶非但周身竅穴已開,且根骨上佳。引其入真武,說不得來日必成真武臂助。

麻蝴蝶快步行在前,殷素卿思忖著跟在後,眼看著麻蝴蝶入得金水寨,過了一刻提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袱快步回返。

小娘打得包袱並不齊整,露出包袱中所藏。大的包袱中是些雜亂衣物,小的包袱里則是亮銀色的頭面首飾。

麻蝴蝶道:「這是啊芒留下的頭面首飾,說留給我出嫁用。」

苗民女子喜銀飾,母傳女,代代相傳,有苗女出嫁時,周身所佩銀飾重逾十斤。

殷素卿看小包袱大小,略略估算內中銀飾便是沒有十斤,也得有七、八斤。她探手去接大包袱:「這個給貧道罷。」

麻蝴蝶心思純凈,右手將大包袱后挪,又將左手小包袱遞上去:「這個輕巧,姐姐拿這個便好。」

殷素卿展顏笑道:「你這小娘,不怕貧道貪了你的頭面?」

麻蝴蝶認真搖頭道:「姐姐是大好人。」

話語尋常,語調略顯怪異,卻讓殷素卿心中暖流涌動。她接了首飾包袱背在身上,探手揉了揉麻蝴蝶腦袋,說道:「時辰不早,不若你我先行去彭水住下,來日再計較旁的打算。」

後山三載,德玉只當殷素卿是親傳弟子,食、住兩樣與後山真修無異,唯有穿著,殷素卿每日必換新衣。

此番下山遊歷,卻是連最後一項都與諸真修看齊,殷素卿下山時行囊只兩套換洗衣物,再無旁的有別之處。

早先跋山涉水,錯過宿頭便是荒郊野外也待過,此番帶了個小拖油瓶,卻是再也不能這般。

探訪梅山教之事,只怕要從長計議。

二人相伴而行,翻過山頭,彭水治所遙遙在望。那麻蝴蝶到底年歲小,早已步履蹣跚。殷素卿見之,乾脆將其背負其後,隨即于山野中穿行飛奔。

麻蝴蝶驚慌一番,旋即放下擔憂,小腦袋貼在殷素卿后嵴,心中熨帖,嘴上卻道:「姐姐好厲害,便是寨中最厲害的獵戶也不能這般奔行呢,可能教教我?」

殷素卿笑道:「年性子野,待收了野性,想學甚貧道都教你。」

麻蝴蝶歪著頭一時間鬧不清楚什麼是『野』。

眨眼城門在即,殷素卿放緩腳步,放下麻蝴蝶,牽著其手欲入城中。城門兩側有土兵侍立,查驗了殷素卿道牒,這才放二人入城。

此時天色將暮,殷素卿循著印象入得一家客棧,與掌柜言明要了間上房。瞥見打尖客人所食頗為尋常,當即放下包袱拖著麻蝴蝶去街面上覓食。

進得一家食肆,要了幾樣本地特色,二人方才落座,食肆前便停下一人。那人一身黑衣,藍布纏頭,看裝扮應是土人,面相陰鬱,瞥得摘下面紗斗笠的殷素卿,頓時眯著眼若有所思。

殷素卿似有所感,抬頭看將過去,那人眯眼一笑,隨即入得肆內叫了一碗腸粉。

殷素卿數月前得了兩萬兩置觀銀,其後每歲又有八百兩歲入,可稱真武首富。隨性所點,轉眼便將一張桌擺滿。

但見桌上有蕨根粉制的都卷子,飴糖、芝麻做餡料的酥餅,遼參、高湯做湯底的壇肉,雞蛋、豬肉、麵粉混合蒸熟的三香,又有兩大碗肥腸米粉。

殷素卿不喜吃內臟,抄起快子將粉腸盡數撥給麻蝴蝶。那麻蝴蝶卻是來者不拒,甜甜道了聲『謝謝姐姐』,抄起快子便大快朵頤。

殷素卿諸樣品嘗,唯那壇肉與三香合其口味,便多吃了一些。可憐麻蝴蝶父母早喪,這些年唯有逢年過節才會嘗嘗葷腥,刻下敞開了吃,不片刻便撐得直翻白眼。

殷素卿嗔怪幾聲,幫著其順了氣,二人會賬便往回返。她們方才出了食肆,先前那男子便綴在其後。

殷素卿若有所覺,停足回頭觀望,那男子卻渾不在意,只笑著繼續前行。待二人與其錯身,那男子上身不動,左手尾指卻隱蔽彈動,一滴渾濁水珠直奔殷素卿而去。

殷素卿尚且不曾察覺,麻蝴蝶卻陡然雙眼瞪圓,霎時間平地起風,那水珠倒卷而回,徑直打在男子脖頸之上。

「你……」

麻蝴蝶用苗語咒罵一聲,隨即換做漢話道:「瞎了心的腌臢貨,再敢對我姐姐用合歡水,我必讓你腸穿肚爛而死!」

話音落下,麻蝴蝶揚手便是一陣煙霧。男子大駭,掩住口鼻連連後退,只是那灰粉卻早已沾染其身,男子頓時渾身抖動,痛癢難忍。

男子再無戲謔之色,驚懼道:「草鬼婆?」

「滾!」

「你……」男子只指點一番,隨即轉頭便跑,邊跑邊渾身抓撓。

殷素卿刻下哪裡不明白方才險些著了道,當下蹙眉道:「那人是甚麼底細?」

麻蝴蝶冷聲道:「不是梅山水師,就是玄皇教的混賬行子!」

「玄皇教?」

玄皇教乃外人謬稱,玄皇弟子自稱為玄皇派。這玄皇派起源淮南派,奉趙侯聖主為祖師,殷素卿本以為其早已銷聲匿跡,不想卻又在這湘西之地流傳開來。

此時暮色四合,殷素卿暫且將此事壓在心中,領著麻蝴蝶回返。待回了房間,殷素卿才道:「小蝴蝶,你方才所使的是甚地蠱蟲?」

「不過是尋常癢蠱……春時取了毛蟲細碎絨毛,秋時再取蚰蜒絨毛,合在一處撒將出去,能讓人癢上三日。」

殷素卿聽得汗毛倒豎,這等歹毒手段,除非真炁護於表,否則斷難防範。

「若方才風向不對,豈不是自己都要中招?」

「不怕,我會解蠱。用……」

「莫說了。」殷素卿連忙擺手制止。

麻蝴蝶眨眨眼,道:「姐姐,方才我可是撒野了?」

殷素卿卻搖搖頭:「不算,對付那等陰邪之人,只是讓其癢上三日,實在是太過便宜。」

便在此時,就聽客棧之外有人高聲嚷道:「草鬼婆出來!無緣無故為何害我弟子?今日若不給個說法,此事斷無罷休之理!」

麻蝴蝶蹙蹙眉頭道:「看來是玄皇教武壇的法師。」

淮南派本是民間法派,由川、桂、滇傳至湘西,與梅山法派融合,其後又分作二支。

一支貼近道門,自稱正一玄皇派;一支更類巫術,稱玄皇派。

二者都以梅山猖兵為根基,正一玄皇用法螺招引猖兵,為文壇;另一脈以牛角招引猖兵,為武壇。

文壇引入正一符籙,可使尋常驅鬼退煞符咒之術;武壇不用符咒,反而融合梅山咒水之術。

這二者之間並非一成不變,文壇法師可開武壇,武壇法師卻少有能開文壇者。蓋因武壇法師文化不行……

殷素卿氣急而笑,不曾想方才遊歷便遇上這等惡人先告狀之事。當即起身道:「小蝴蝶,你且在房中等候,我去會一會玄皇教的法師。」

那麻蝴蝶撲閃著大眼睛道:「姐姐,我有螭龍蠱,很厲害的。」

殷素卿心道,就怕你那螭龍蠱一朝放出來將人吞噬,這仇怨就解不開了。

當下摸著麻蝴蝶的小腦袋溫和道:「乖,聽話。」

幼年喪母,麻蝴蝶頓時在溫言中心生孺慕,乖巧點頭應承。

殷素卿提了飛火劍,推門便出了客房。到得街面之上,便見客棧門前抱著膀子站定幾人。

當先一人披頭散髮,英雄巾綳頭,身上裝束看不出是土是漢。其後一人正是那使合歡水欲要害自己之人。再有兩個漢子,一苗一漢,殷素卿眯眼暗忖,這法師倒是有教無類,各族都收。

披頭散髮之人打量殷素卿一眼,冷聲道:「你便是那草鬼婆?」

那陰邪弟子趕忙湊過來低聲道:「師父,草鬼婆是年歲小的,這個是她姐姐。」

殷素卿稽首一禮,道:「慈悲,貧道真武殷振卿,請問法師上下?」

那法師頓時肅然!

湘西雖偏遠,卻也對張真人大名如雷貫耳,縫合怪真武自然也有耳聞。

法師趕忙胡亂抱拳還禮:「原來是真武高道,這個……」

法師心中已然察覺不對。自己這弟子其父乃是此地宣撫使彭大年,這弟子雖只是庶子,不得其父待見,能量卻不小。傳聞其尤喜勾搭良家,而今看來,這是舊疾複發啊!

「這個……在下玄皇派楊致贇。」

就聽殷素卿道:「見過法師。法師所言草鬼婆,乃是貧道新收義妹。方才回返客棧,此人以梅山法使合歡水欲害我,為義妹所察,這才出手略施懲戒。

貧道新來,不知玄皇派規矩,莫非貴派不查弟子品行,何人都可入得?」

「胡說!」

那苗衣弟子剛開口,法師便擺手制止,拱手道:「原來如此,道長稍待,待我問過弟子。」

法師轉過頭來,呵斥道:「彭和連,殷道長所言可是非虛?」

那弟子渾不在意道:「師父,我不過是與這位道長開個頑笑,那草鬼婆便出這般重手,如此可說得過去?」

「好!」楊致贇點點頭,突地探手從其衣帶間搶下一枚令牌,握於手中略略搖晃,那令牌便陡然自燃。

「師父,你……」

楊致贇道:「追奪五雷令,改天再消了奏職,從此你與我再無干係。你父勢大,我招惹不得,你走罷。」

彭和連臉色驟變,嗤笑道:「若非看在你會幾手法術,我會認你這窮酸做師父?天下會術法者多了,待我學了術法,定要奉還今日之辱!」

說罷一甩衣袖,轉身就走。方才走出兩步,就聽殷素卿叫道:「等等。」

彭和連停步,轉身戲謔道:「道長可是要與我親近親近?」

殷素卿笑著點點頭,移步上前,手中寒月劍陡然打出,劍鞘重重抽在其臉頰上,那彭和連悶哼一聲,身形翻騰,噴出一口和著牙齒的鮮血。

殷素卿笑道:「這般親近可還喜歡?」

彭和連頭暈眼花,支支吾吾放了一通話,大抵要殷素卿好看之類。殷素卿平靜道:「滾!若你父再不管束,貧道再撞見你這賊廝害人,必取了你狗命!」

彭和連丟了臉面,心中發狠,爬起來就跑。

殷素卿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不想,回身就見那楊致贇抱拳道:「我那弟子已受懲戒,如今倒是要跟道長計較計較草鬼婆之事了。」

「哦?法師打算如何計較?」

楊致贇道:「我那弟子中了草鬼婆之蠱,師徒一場,說不得我要還回來,讓那草鬼婆也試一試發猖水!」

殷素卿眯眼笑道:「我義妹年紀小,不若貧道代為受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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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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