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恩將仇報殷素卿
薛振鍔不禁自嘲,想自己好歹是集團高管,談的買賣最少都是幾千萬,如今卻跟個老騙子斤斤計較。
不過話說回來,那烤魚聞著是真香……還有武當縣的百花樓,百花樓——這聽著就不正經啊!
這張玄一看著破衣嘍嗖,竟然還敢去吃花酒?真是豈有此理!
待過上幾年,一定要去好好批判一番。
許是老都講發了話,其後十餘日一如往常,都管、都廚不曾再針對薛振鍔。
薛振鍔適應了每日往返攀山,起初照舊腰酸腿疼,可越往後越適應,往返之際省了一刻有餘。
他每日將雜糧饅頭省下來,趁著送飯食之際與那張玄一換上一條烤魚。得了蛋白質補充,身形不再枯瘦,起碼身上有了些肉。
體質略略改善,耳清目明,再加上玄元丹之功,如今薛振鍔每日只零星咳嗽幾聲,再也不曾咳血。
竹林里的套索照舊不靠譜,十餘日間只捉到了一隻錦雞,帶毛還不到二斤,薛振鍔很是欣喜,出去倒霉的月兒,這還是他頭一遭捕到獵物。
恰逢隆冬,他便將那錦雞仔細埋了,留待與女俠殷素卿分享。奈何殷素卿始終不見蹤影,也不知這風寒何時好轉。
這日薛振鍔清早起來剛習練過紫霄六字訣,轉頭便見一熟悉身形微笑佇立。
薛振鍔略略辨明,當即喜道:「劉師兄,你回來了?」
劉振英含笑點頭:「昨夜才回返紫霄宮,半月不見,薛師弟氣息綿長,可見肺癰之症已然好轉,真是可喜可賀。」
薛振鍔湊上前熱切道:「師兄不用再去巡照?」
「這兩月都暫且不用了。」
「那可是好。」
劉振英溫和道:「薛師弟既然身康體健,不若隨我習練一下拳腳,如何?」
薛振鍔大喜,連忙道:「那敢情好……便是現在?」
「不急,待用了早飯,我去房中尋你。」
劉師兄溫潤如玉,又略略言談幾聲,便與薛振鍔分開。待用罷早飯,劉師兄果然上門。
薛振鍔邀其落座,為其斟了茶水,這才道:「師兄要教我甚地拳腳?」
劉師兄不緊不慢道:「先習八段錦,待有所成,我再傳你陰陽八卦掌。」
薛振鍔心中雀躍,當即不迭應允。
劉師兄頗為替人考量,外頭數九寒冬,便只在耳房中尺寸之地演示八段錦。
他邊演示便解說,薛振鍔跟著照做,卻發現,這哪裡是八段錦?分明便是拔斷筋!
第一式,雙手托天理三焦。雙手托天,儘力延展。其形看似簡單,但要按著劉師兄的做法做到位,頓時抻得薛振鍔雙臂酸麻。
第二式,左右開弓似射鵰。薛振鍔做了幾下,便抻了肋部與雙肩。
第三式……沒有第三式了,劉師兄看著抻得齜牙咧嘴的薛振鍔笑道:「師弟新學,必然抻動筋骨,待此二式純熟,我再傳你剩下的。」
頓了頓,又道:「薛師弟莫要貪多,凡事講究循序漸進。」
薛振鍔揉著肩膀與肋骨道:「不知師兄習練這八段錦,用了多久才純熟?」
劉師兄道:「說來慚愧,我天生手笨,足足月餘光景才堪堪純熟。師弟天資聰穎,想來旬日光景必然純熟。」
薛振鍔苦笑道:「只習練一刻光景,這雙臂、肩膀便抻得生疼,只怕我遠不及師兄。」
劉師兄想了想,道:「師弟天生體弱,或許多花些光景也是有的。此法乃祛病健體之法,可協精氣神三寶。師弟依此法修習,來日築基可事半功倍。」
「多謝師兄提點。」薛振鍔道:「方才好似傷了雙臂,待來日好了,我再尋師兄請教其餘幾式。」
「也好。」
薛振鍔突道:「師兄,不知紫霄宮中可有太極拳?」
「太極拳?」劉師兄道:「我只知有太和拳,這太極拳從未聽聞,師弟又是從何處得知?」
薛振鍔含糊道:「許是道聽途說聽來的。」
劉師兄也不計較,又叮囑幾句,便留下薛振鍔一人,走了。
薛振鍔伸展了幾下身形,心中暗忖,紫霄宮竟然沒有太極拳?簡直離譜。
不過轉念一想,好像沒有太極拳才正常。
都說太極拳是張三丰真人所創,真武派雖然奉張三丰為祖師,可說到底跟張真人丁點干係都沒有。所以沒太極拳才正常。
可不論是後世的影視劇、小說,還是官方紀錄片里,分明都記錄了武當太極拳。想來這太極拳應是紫霄宮中後輩道人融合而成,不過是託了祖師張真人的名號。
轉過神來,薛振鍔覺得如此也好,那太極拳也不知能不能實戰,劉師兄所說陰陽八卦掌聽著雖然像是二流拳法,可好歹能實戰吧?
此時外頭天色大亮,薛振鍔估算了下時辰,便起身向後山竹林尋去。
他本著『有棗沒棗打三杆子』的念頭,去看看那套索可有收穫。不想,離著竹林老遠,便見一秀麗身形在巨石偏俏立。
他心中暗喜,當即加緊腳步,待離得近了,那身形聽聞腳步聲轉過頭來,卻正是十幾日不見的殷素卿。
薛振鍔高興道:「女俠貴體可康泰了?」
殷素卿嘴角含笑,啞聲道:「纏綿十幾日,中間引發寒毒發作,若非紫霄宮中高道出手,只怕是見不著你了。」
薛振鍔悚然:「這般危重?」
殷素卿卻洒脫道:「每歲寒冬大抵都會來這麼一遭,早就習慣了。小薛鍔,這些時日你可曾捉到獵物?」
薛振鍔知曉殷素卿不想談及病情,便雀躍道:「大有收穫,昨日還捕到一隻錦雞。可惜近來吃得有些膩,便埋在了雪中。女俠可要換換口味?」
「真捉到了?」殷素卿一雙眸子星星點點,很是意外。
薛振鍔笑而不語,小跑幾步進了竹林,尋了記號挖開冰雪,轉眼便提了錦雞迴轉。
「且看,這是什麼?」
「五色斑斕,這鳥真好看。」
「看著好看,吃著更好吃。擇日不如撞日,便請女俠嘗一嘗這錦雞如何?」
「好啊。」
殷素卿笑著半轉身形,掀開巨石上的提籃,說道:「正好我帶了酒水。」
二人也不多言語,薛振鍔熟門熟路的砌了土灶,找了乾枯樹皮,生其篝火,便將那錦雞徑直丟將進去。此後又找了竹竿,隔片刻便翻轉一下。
殷素卿年歲不大,平素在薛振鍔面前還有些矜持,如今到了露出幾分小女孩心性。
她提了裙角蹲下身來,也找了樹枝胡亂撥弄。
篝火將羽毛燒凈,片刻間便有濃郁肉香逸散而出。篝火將殷素卿的小臉烤炙得紅彤彤一片,她深深嗅了口,連連贊道:「好香,就是不知吃起來如何。」
薛振鍔故作神秘:「你吃了便知。」
這錦雞放在後世可是保護動物,薛振鍔倒是在宴席上吃過,不過都是養殖的,或許是放了太多味精,吃起來感覺不比土雞肉強多少。
是以薛振鍔也不知原汁原味的錦雞滋味到底如何。
待焦香味傳來,薛振鍔趕忙將錦雞撥弄出來。晾了片刻,便徒手將表皮的灰燼扒開。內中鮮嫩肉質露出,跟著便是愈發濃郁的奇特肉香。
薛振鍔撕了肉條下來,嘶嘶呵呵間遞給殷素卿,旋即覺得不妥,方要收回,殷素卿便將頭湊將過來,貝齒輕開,叼了肉條三兩下吞到嘴中。
她愜意的眯了眼睛,津津有味道:「好吃,可惜就是沒甚滋味。」
薛振鍔道:「我倒是帶了佐料,不若蘸著吃?」
「如此甚好。」
殷素卿起身從提籃里找了一方盒子,打開來裡面卻盛放著一方扣肉,她遞過來道:「撕了肉條方上便是,這扣肉滋味也不錯。」
二人一起動手,不片刻便將錦雞撕得乾淨,而後靠坐巨石之上,蘸著薛振鍔胡亂調配的蘸料,嘶嘶呵呵地吃將起來。
殷素卿胃口小,吃了些許肉條,又吃了一條雞腿,便不再吃,轉而提了溫熱的酒壺小口飲將起來。
半瓶酒下肚,一張俏臉微微暈紅,殷素卿突地道:「小薛鍔,你早便猜中我的身世了吧?」
薛振鍔頓了頓,繼而將一塊扣肉丟進嘴裡,點頭道:「是有些猜想……今上六女棲霞公主因寒症入紫霄宮坤道院修行。哎,女俠點破身份,可是要我稱一聲『棲霞公主』?」
殷素卿笑著白了其一眼:「知曉便知曉,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山上只有殷素卿,沒有甚地棲霞。」
薛振鍔樂了,道:「那便是了,是以知與不知又有何區別?來日山下重逢,尊卑有別,說不得我得三拜九叩呢。」
「休要胡說,我又不是武瞾!」
薛振鍔笑而不語。
殷素卿卻以手托腮,苦惱道:「若你是個尋常道士就好了。」
「我如今便是尋常道士……額,連道士都算不上,只是個童子。女俠何出此言啊?」
殷素卿嘆息道:「今日母妃來信,說已為我物色駙馬人選。一想到來日囿於方寸之地,整日相夫教子,便覺這寒症莫不如不好轉呢。」
薛振鍔尋思了片刻,問道:「駙馬啊……可這與我是不是尋常道士有何干係?莫非女俠打算恩將仇報,打算招我為駙馬?」
殷素卿頓時怒不可遏:「我下嫁與你,怎地就恩將仇報了?」
薛振鍔道:「我父乃是一方大員,你嫁與我,我父絕了仕途,豈不是恩將仇報?」
殷素卿道:「所以我才說,你若是尋常道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