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一枚棄子
幾人抬頭望向祝南星的時候,蕭暄頸間的日月蛟可沒有停下動作,張著大口就咬了下去。
這時一道極細的破空聲傳來,日月蛟上一秒還要咬人,下一秒整條蛇都飛了出去,被根銀針釘在了不遠處,圈牲口的圍欄上。
祝南星開口提醒他。
「還在原地幹什麼,捨不得走啊!」
蕭暄立刻反應過來,腳一蹬地,退出幾步開外,未弄清楚這女人的手段之前,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紫鳶見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救,頓時有些惱火。
她本身是個用蠱的高手,而且做事不拘泥於手段。
就像剛剛,人人都會以為她將用蠱術對付蕭暄時,她反而出手的是一條帶有劇毒的日月蛟蛇,讓人措手不及。
這一點能被龍波她並不意外,但是被祝南星這個,甚至沒有出現過苗的斗蠱名單上的人準確攔擊,卻是她不能理解的。
也許是她身邊的阿雅告知的吧,
紫鳶心裡這麼想。
祝南星見蕭暄暫時脫離了那女子的攻擊範圍,頓時放下心來。
她跟身邊的阿雅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放開腳步,朝著蟲群當中的女子繼續走著。
尋常人在蟲少的時候都踮著腳尖,生怕被咬到。
但是祝南星和阿雅卻大步流星,根本不在意腳下是否會踩到一隻兩隻。
相反的是,地上即便偶爾有翻越屏障掉下來的蛇蟲,也對兩人避之不及,稍微靠近一點,就好像大難臨頭般扭頭就跑。
有的甚至撞到屏障上,還會一個勁兒地吱吱亂叫。
阿雅一邊走一邊小聲朝祝南星說。
「我終於能理解當時跟你斗蠱,蟲蟻全部後退的那種感覺有多爽了。」
祝南星朝她眨眨眼睛:「更爽的還在後面。」
龍波見兩人過來,張口想問聖蟲的情況如何了,可奈何強敵還在當場,便只能閉緊了嘴巴。
從眼下毒蟲退避三舍的情況來看,似乎應該是好消息,於是暫且收了護身蠱化為的屏障。
直到阿雅走到身邊,龍波發現她肩膀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已經被簡單滴處理過了。
「沒事吧?」他開口詢問。
阿雅大大咧咧:「小傷,等處理完面前這個女人,再跟阿吉好好講講對抗聖蟲的時候我有多麼威猛!」
說罷她沖祝南星一挑眉:「是吧?」
祝南星明顯身上的傷痕更多,但大多更為細小,隱藏在衣衫的下面,不容易被發現。
她翻了個白眼:「啊對對對,既然這樣,你還是不要再靠近了,剩下的交給我。」
阿雅跳著腳嚷:「那怎麼行?哪有師父上前戰鬥徒弟後邊觀戰的?」
龍波驚訝的眼睛都快從眼眶子里掉出來了。
阿雅在當地可是出了名的寨霸,從來沒服過什麼人的,就連他這個當爹的,也沒有過這種殊榮。
這種目空一切的小霸王,竟然拜了祝南星當師父?!
不過只有祝南星知道,阿雅想要跟她學的可並不是他阿吉認為的什麼蠱術。
這都是后話。
紫鳶被人無視也不氣也不惱,就這麼盯著兩人,等待著她們靠近。
與方才蕭暄和步涼兩人上前斗時掀起的驚濤駭浪不同,祝南星身邊跟著阿雅往前走,紫鳶在原地安靜地等待,氣氛一時間竟然詭異的和諧。
紫鳶還是先開了口。
「喲,這不是寨公的千金嘛,好久不見~」
阿雅卻毫不客氣,往地下「呸」了一口。
「別藉機靠近乎,本小姐跟你,不熟!」
祝南星問:「你認識她?」
阿雅一副嫌惡的樣子:「認識,以前是我們寨子藥婆的女兒,為了煉蠱把她娘都給害了,這種臭蟲,我真想當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從方才的情形就能看出,紫鳶在蠱術方面的造詣很高,尤其她竟然能驅使日月蛟這種毒性極強,堪稱蛇中之王的貨色,手段定然不簡單。
紫鳶並不在意阿雅當著面說自己的壞話。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敘舊的,只要你們老老實實不插手,我保證不會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不然的話,別怪我...」
阿雅做出攻擊態勢:「就憑你?」
說著將一隻小蟲反握在手,復又張開之際,手中小蟲沒了身影。
反而是紫鳶面前多了一條體大如盤的黑蠍子,尾巴高豎,舉著一對大鉗子黑風一般攻去。
紫鳶只是轉了轉手裡的竹笛,那快要扎在自己身上的尾針,就被一個從地上飛起的肉蟲給擋了去。
阿雅對祝南星說:「快,先把你男人從蟲海裡帶出來。」
祝南星點頭,剛邁開腳步,紫鳶冷哼。
「呵呵,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說著竹笛在半空中畫了個圓,鋪天蓋地的蟲蛇如洪流一般撲向祝南星,瞬間淹沒了她的身影。
「星兒!」
眼看著步涼也要不顧一切地衝過去,阿雅當即攔住兩人。
「先跟我走!」
她話音剛落,趁著兩個和紫鳶都分神看向祝南星那邊時,自己反而跳到蟲子的中心,一手拽一個,欲將蕭暄和步涼提回龍波應蒼的屏障之內。
紫鳶心說不好,連忙重新組織起蟲牆去擋,可誰知剛要吹動竹笛,手上就是一疼,被一塊小石子將笛子打落。
正奇怪是哪裡來的時候,就聽祝南星的聲音從蟲群中傳出。
「我沒說你可以動了。」
蕭暄從來沒想過,祝南星的聲音可以這麼冰冷刺骨。
與步涼一樣,自從祝南星被蟲子圍住就膽寒心驚,生怕等到蟲群全部散去時,留下的僅有一具白骨。
這個空檔的功夫,阿雅已經帶著兩人回來,見兩人目光依然定在祝南星身上,胸有成竹地說。
「哎呀行了,公主不急太監急,你們再仔細看看?」
聽了阿雅的話,包括龍波應蒼在內的三個男人一齊朝蟲群看去。
只見一眾蟲蛇並沒有方才堆的那樣高了,露出祝南星那張白皙但傾城的面孔。
明顯剛剛這是兩人商量好的,祝南星看起來是要去救人,其實只不過是吸引注意力的那個,一旦紫鳶去攻擊她,那麼剩下的阿雅負責救人。
紫鳶開始毫不懷疑地就去攻擊祝南星,是因為通常吸引注意力的角色,都是戰力好的。
阿雅是苗地數一數二的控蠱高手,難道這個女人竟然比龍波家的女兒還厲害?
抱著這種想法,她再次讓蛇群一股腦地撲上去。
誰知這次還沒等靠近,頓時從蟲牆處升起萬點金光,朝著外圍散開來。
紫鳶一看立刻停住了腳步,並且阻止蟲群去擋。
那金光就像是長了眼,專挑蟲蛇就撞了上去。
所過之處,蟲蛇翻騰,滿地的不明顏色的液體和殘肢,不一會兒的功夫,紫鳶召喚出來的蟲群漸漸散去,只見祝南星腳下伏著一隻通體覆有黃金鎧甲的蟲子。
它盤成一圈,將祝南星很好地保護在了中間,使之即便被蟲群圍了這麼許久,依然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紫鳶狼狽的後退了足足有好幾丈遠,臉色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鬆,反而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金蠶蠱,破甲...」
龍波應蒼看著紫鳶那張臉逐漸變得鐵青,沒想到祝南星真的將聖蟲收服成了自己的本命蠱。
而且還學會了蠱術裡面最難,也是最不容易成的一招,破甲。
阿雅得意揚揚的給蕭暄和步涼解釋。
「這破甲顧名思義,就是無論你的蠱蟲再厲害,只要被蠱鑽進肚子,也左右過不過一個死,不過這一招對蠱蟲的要求很高,至少也得是有表面覆有硬甲的那種,不然走在人家的肚子里沒出來,就權當美食被享用了。」
偏偏南慕地宮皇陵中的金甲聖蟲通身鎧甲,縱然穿的是銅牆鐵壁也不在話下。
阿雅一邊說,一邊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嘟囔著。
「回頭得讓她還我一隻厲害的蠱蟲才行。」
這邊閑話家常,紫鳶那邊可謂是如臨大敵。
主人讓她來滅口阿莎和抓人的時候,可沒告訴過她苗寨中有這麼一個用蠱的高手。
「你到底是什麼人?」紫鳶問。
祝南星轉了轉手腕,那條躺在腳邊懶洋洋的金色蟲子也動了起來。
只見它逐漸弓起身子,好像一條隨時發起攻擊的蛇,只等待著祝南星一聲令下,就衝出去連蟲子帶人,撕個粉碎。
聯想起阿莎現在的狀態,祝南星冷冷道。
「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吧,是你自己主動給阿莎將蠱解了,還是我讓它幫你?」
祝南星指指身側的金甲聖蟲。
紫鳶深知這次的任務可能不那麼好完成了,於是收攏蟲群準備護著自己先撤。
可她稍一有動作,就見那金甲聖蟲不見了,轉眼間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說實話,她還從沒有見過速度如此之快的蠱蟲。
又見它的樣子除了小了些,跟傳說中南慕地宮的那個能吞吐毒霧的巨大聖蟲幾乎一模一樣。
她心中升起一股駭然。
「聖蟲...難道你是...南慕皇族遺脈?」
黃金聖蟲的攻勢代替了祝南星的回答。
它先是卷著身子呼嘯而過,從蟲海中擠出一條路,衝到了紫鳶面前,張口一股濃郁的紅霧翩然而出,紫鳶避之不及被噴了個正著,登時滿臉血色皆無。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立刻起了一層水泡,隱約間能看到裡面蠕動著的小蟲。
她慘叫一聲,當即跪坐在地。
祝南星此時也已經走到紫鳶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隨時擔心自己會全身潰爛的滋味不好受吧。」
紫鳶看著祝南星,又見識了她馭蠱的手段,也不知嫉妒的是她絕世的容貌,還是血脈上的天賦。
為了煉就今日的功夫,她不僅如阿雅所說,親手喂自己的阿娘吃下毒蠱,更是一度險些毀去了這張臉。
若不是在奄奄一息之時遇到主人,恐怕這時已經沒有命在了。
直到今天為止,依然需要每月都經受一遍煥顏蠱的嗜咬,將整張臉皮吃去,才能重新張一副新的出來。
「你想怎麼樣?」
紫鳶現在疼的連說話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可祝南星半分對她的同情都提不起來,只覺得她是自作自受。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第三次,解掉阿莎身上的蠱。」
紫鳶笑得有些自怨自艾。
「你都能使出破甲和類它兩種傳說中的禁術,還愁解不了她身上的蠱蟲?」
祝南星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能夠複製別人蠱蟲的方法,在蠱術中名為類它。
她只不過在來之前,先去了阿莎所在的竹樓,從她身上取下一隻蟲子放在金甲聖蟲的口中,想讓面前的女子也嘗嘗被自己下的蠱術攻擊是什麼滋味,根本沒想到這竟然也是蠱術里最高階的用法。
「咳咳。」
她清清嗓音:「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說罷當即提起紫鳶的衣領,將她整個人甩在聖蟲的背上,叫上剩下的幾人,往阿莎所在的竹樓走去。
紫鳶自小就經受蠱蟲嗜咬,身體已然空虛,所以沒抗多久就動手吹響竹笛,將阿莎身上的蠱蟲引了出來。
正待阿雅想伸手去捉,祝南星身邊的金甲聖蟲一低頭,將那蠱蟲當點心一般銜在口中。
氣得阿雅直跺腳。
「師父,快叫你這隻死蟲子把蠱給本小姐吐出來,我還想喂我的護身蠱呢!」
可任她在身上又捶又打,聖蟲就是死不張口,反而一抻脖子,咕咚咽了下去,肥嘟嘟的臉上還露出一股滿足的神情。
龍波見阿雅鬧騰地厲害,敲了敲她的頭讓其安靜。
祝南星好歹是大夫,見蟲子已經出來了,立刻上前為阿莎清理創口。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阿莎除了臉上,四肢和軀幹幾乎都被纏了個結實,活像個大粽子一般。
或許是她生命里比較頑強的過,在祝南星處理完畢之後不久,竟然幽幽轉醒了過來。
第一眼看到紫鳶的那一刻,她顯得有些激動。
「是...他把我...接回來了?」
紫鳶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任務完成的如何,你心裡清楚,如今你已經是一枚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