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需要理由嗎?需要嗎?
臨近初春但遼闊的燕趙大地,仍是一派蕭索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朔風陣陣呼嘯而過,不時有大片的雪花飄落下來。驀然一支碗口大的馬蹄憑空踏落下來,將片片晶瑩的白雪連同泥水迸濺得四下飛射,緊接著便是一匹接一匹的戰馬疾馳而過,將大地震得隆隆作響。
這一隊騎士約有百餘人,俱都是黑衣黑甲,面覆猙獰的面具,不過最顯眼的莫過於每人頭上纏帶的狐尾,這在一向以「廝殺漢」自詡的軍卒眼中就顯得十分奢侈了,但嫉妒之餘見者卻又無不敬佩且畏懼。
「小王爺,前面有一處村落,咱們一早趕路,馬力也消耗了不少,不如在前面歇息一下,您看如何?」,一名校尉縱馬上前,掀起面具對著另一匹馬上的少年請示道。
那少年放慢馬速四下看了一圈,微微點點頭,校尉便打了個唿哨,隨即便有幾匹座騎越眾而出,向著前面的村落奔去。
少年的身份貴重,容不得這校尉有絲毫的馬虎。因為他是大唐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晉王、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二公子,名叫李存勖。在他老爹這一串的官職中,頭兩個只是榮銜,真正重要的卻是最後一個了。
大唐在地方上首重「節度使」,因為此輩手握兵權、財權、人事任免權,隱然就是一方諸侯,如今對朝廷更是聽宣不聽調,所以倘或有人當面稱李存勖為官二代的話,那就是在侮辱他了。
不過對於李存勖而言,相較於大唐時下流行的稱呼,他更喜歡別人叫他一聲「小王爺」而非「二郎」,因為這讓他多少有些代入感,把自己想象成《射鵰》里風流倜儻的楊康,也夢想著有朝一日於鬧市之中調戲美女,做一回痞帥痞帥的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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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情況有些不對,咱們還是在此處稍候一下吧....」,隨著馬隊靠近,村莊里靜謐的氣氛讓校尉起了疑心,多年征戰沙場憑直覺他便知道,前面定是出了狀況。
果然他的話音才落,就見派出的幾名斥候策馬飛奔出了村子,那校尉也不待李存勖發話便高舉右臂,命令全隊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李存勖儘管年紀尚小,但遇事卻不驚慌,相反一帶座騎便向著那幾名斥候迎了上去,見面開口問道。
他所帶的這支衛隊,是晉王李克用的嫡系精銳,名曰「鴉兒軍」,全部都是身經百戰的悍卒,即便遇到大隊的敵軍也盡可以從容撤退,而不是這樣一窩蜂般的狂奔出來。
「回小王爺,前面的村莊空無一人,我等查找一番才在村后的田地里找到村民們的屍首,.....男女老幼都有....看樣子這個村子已經沒有了活口」,為首的斥候斷斷續續的說道,顯然血腥的場面讓他這個積年老卒都覺得震撼。
「帶我去看」,李存勖不待那名斥候多言,便一夾馬腹向著村口而去,身後的親兵衛隊無須等候命令自動便跟了上去,動作整齊劃一肅殺之氣陡然便衝破了村莊詭異的氛圍。
不多時李存勖便被斥候引著到了村后,只見光禿禿的田地里,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大的一片,最外圍赫然還有十幾具孩童的屍體,儘管此時氣溫很低,但濃郁的血腥味還是讓人不得不掩住口鼻。
「看馬蹄印還有手法,像是契丹人在打草谷」,校尉跳下馬仔細查看了一番,然後走到李存勖的馬前彙報道。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佐證:「大部分屍體的胸骨、頭骨都被打碎,看痕迹很像連枷、狼牙棒一類的兵器,那些蠻族士卒最喜歡用的」。
「契丹人?他們何時越過幽州的?而且深入三百餘里來打草谷,契丹人莫非瘋了不成?」,李存勖聞言一愣下意識的問道。
須知此時的契丹也不過只是一支游牧部落而已,大唐雖已被嚴重的內耗削弱得江河日下,但這些蠻族最多也只是在北方的邊境上劫掠一番,還是沒有膽量敢越過燕山深入內地的。
「前幾年他們出了一個叫耶律阿保機的首領,統一了契丹八部,聽說如今兵強馬壯,場面搞得很是紅火」,那名校尉見少主有疑問忙開口解釋道。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跑了過來,在馬上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開口道:「村北發現大隊馬蹄印跡,看情況是才走不到半日的時間」。
「跟上去,確認清楚是契丹人還是普通的馬賊」,李存勖以他那與年齡極不相符的語氣命令道。校尉領命翻身上馬一揮手,便帶著二十名騎士跟在那名斥候的後面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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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校尉便帶人趕了回來,而且馬隊中還多了兩個人。只不過這二人並非端坐在馬上,而是像麻袋一樣,被捆好后扔在了馬背上。
行到近前那名校尉探手過去將這二人逐一掀落馬下,然後向李存勖報道:「遇到幾名落單的,都是契丹人,兒郎們當場斬殺了十五人,留下兩個活口好讓您問個明白」。
李存勖聞言點點頭隨即翻身下馬,走到那兩名契丹軍卒的面前,他個子不高所以只是微微俯下身,仔細的端詳了一下,然後用腳尖踢了踢其中一個開口問道:「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他對於契丹人的裝備、人員等軍事情報並沒有多大興趣,問話的目的只是單純的確認一下,他們「打草谷」是偶爾跑到了這裡,還是有意而為之的行動。
地上的契丹人應該是個小頭目,一臉的桀驁不馴,眼見被一個孩童如此的戲弄,頓時就感覺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儘管雙臂被反綁卻仍像一條活魚般反覆撲騰,努力的想站起身來。
李存勖見狀嘆了口氣道:「問你話就好好說,嚇撲騰什麼啊」,說完猛地抬起右腳,一腳就踢在了那名契丹人的太陽穴上,他雖然人小力短但腳上戰靴的靴尖卻是熟鐵皮包裹,這一腳下去力道極猛,頓時那名契丹人兩眼一翻便昏死了過去。
見這人已經無法言語,李存勖轉頭看了眼另一側地上的契丹人。那人從未見過一名孩童竟然下手如此狠辣,驚嚇之餘抬眼望去無意間看到了四周的騎士,人人頸掛一串狼牙,頓時瞪大了雙眼,下意識的嘶聲喊道:「你們....你們是『鴉兒軍』?」。
「你們是怎麼過來的?」,李存勖絲毫沒有理會他的神態,仍是語氣平和的問道,只是走路的聲音明顯的加重了幾分。
「大汗說南邊才是真正的花花世界,有取不盡的珠寶金銀和....鐵鍋,以前大家在邊境上只是小打小鬧,今後他要帶著我們時常到南邊走上一遭,大汗還說......」,「蓬」。
這名契丹人還未講完,李存勖便又是一腳,那人的腦袋直接就歪成了九十度,看樣子這回是有了準頭,一腳下去就把他的脖子給踢斷了。
一旁的親兵衛隊此刻都佩戴著猙獰可怖的面具,根本就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如果命令他們取下面具,就會看到這些久歷戰陣的老兵,現在個個都是一臉的震驚,他們任誰都沒有想到,自家的少主小小年紀,出手竟是如此的狠辣果斷,這還是八、九歲小孩子乾的事了?
不過此刻的李存勖卻無心理會屬下的反應,那名契丹人的回答彷彿印證了他的猜測,盤踞在北方的契丹人終於要崛起了!
對於這個時代的大唐人而言,契丹仍然只是北方眾多蠻族中的一支而已,當年安祿山做幽州節度使的時候,沒事就喜歡將他們拿來凌虐一番。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蠻族,李存勖卻知道很快他們就會成為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之所以會有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超前思維,理由很簡單,因為他也是一名穿越者。至於原因嘛,穿越需要理由嗎?需要嗎?
正是因為身份上的特殊性,李存勖自幼便「顯得」聰慧異常、見識非凡,但可惜的是見識雖有但歷史知識卻極差,所以也就根本談不到任何的先發優勢了。
只是當契丹與耶律阿保機聯繫在一起后,這麼有特點的名字,李存勖想裝作不知道都很難了。
橫亘在四百毫米降水線上的燕雲十六州,在某種程度上就如同阿三哥的開伯爾山口一般,一旦北方的蠻族突破了這裡,則整個華夏大地就會墜入災難的深淵。
而耶律阿保機和他的大遼,就是率先在這裡打下了一根釘子,然後是女直、蒙兀,持續地給漢人王朝放血,最後直至中原板蕩、神州陸沉。這正是北方蠻族最好的機會,可對於中原王朝而言卻是最壞的時候了。
晉王李克用的白虎節堂里就掛著的一幅輿地圖,上面清楚的表明河東與幽州本就是一體,所以李存勖斷定契丹人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打到他的家門口。
「對不起,雖然大家都是兄弟民族,但那是在未來,很可惜現在還不是,所以....抱歉啦」,李存勖料理完這名契丹人後,嘴裡嘟嘟囔囔的向著自己的座騎走去,可就在他努力地扳鞍認蹬想要翻上馬背時,那名校尉卻又湊了過來。
「小王爺,方才在追趕這些契丹人時,遇到了幾個人,他們自稱是被契丹人裹挾的.....」,校尉在李存勖身後低聲說道,說完他回頭向身後一指,李存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那裡。
方才他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契丹人身上,根本就沒見到還有外人在場,此刻只見車旁一個趕車的老頭滿頭的白髮,畢恭畢敬的站在那裡,在他的身後則站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
當李存勖看到白髮老者身後之人時,眼睛頓時一亮心裡暗叫道:「我滴媽呀,還有意外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