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罪的人

辛梅依偎在杜青雲肩上，夜風襲來，她簡直要醉了。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了什麼是幸福。但她知道，這種幸福是不可持久的，會即時湮滅，她深深地後悔起來：如果當初不參與周綺案，她本可以擁有這種生活。現在她過得狼狽不堪，是該怪自己的愚蠢？還是該怪杜青雲的堅持？她看著街上人行sè匆匆，但是他們都沒有背著一個大包袱。他們是輕鬆快樂的，而她卻生活在沉重的壓抑中。

計程車在夜海中疾速前行，她的思維卻凝固於當下，她希望車永遠不要停，永遠開下去。那麼她就不會有那麼強的幻滅感了。

可車還是停了，杜青雲下了車，笑著等她，她拉著他的手下了車。青年路南邊有個廣場，前面是大排檔，裡面坐滿了人。在大排檔入口處，有個用鮮花搭成的拱門，上面閃著某品牌啤酒節的霓虹，他們從拱門鑽進去，她特意看了那鮮花，不出所料是假的。大排檔里坐滿了人，他們好不容易找了個座位坐下，在這些座位的前方，有個樂隊正在演唱，音樂聲加上吃客們各種雜訊，混雜在一起，讓你根本聽不清坐在桌子對面的人在說什麼。

杜青雲要了兩瓶啤酒、一鍋麻辣燙以及花生毛豆，辛梅看得直想哭。她彷彿回到大學時代，那時她經常和男友到學校外的小攤吃麻辣燙。那時他們多麼單純，多麼快樂，如果不是周綺這個賤貨，他們本來是可以在一起的。

想到周綺勾引她男友的事，她的自責感頓時輕了。

他和她碰了杯，幾杯酒下肚，她愈發嬌艷動人。他從未懷疑過她，儘管他屢次jǐng告李響，小心陌生女人。

「你想不想唱一首？」他大聲問。

辛梅微笑著，搖搖頭但她內心卻個聲音說「想」。

他站了起來，把她拽起來，走到樂隊前面。辛梅撩著頭髮，責怪他太冒失，但是他卻沒理會。

他跟那個穿著紅肚兜的樂隊主唱說了幾句，那主唱瞅啾辛梅，朝她豎豎大拇指，然後把麥克交給了杜青雲，自己則走下台。

他把麥克遞給辛梅，讓她上去唱。

大排檔里至少坐了一百人，黑壓壓的，讓她感到恐懼。「我真沒在這麼多人前唱過，」她小聲說，「別唱得了。」

杜青雲沒說話，只是用目光示意她上去。

她咬咬嘴唇，這個舞台對她充滿誘惑，或者說，當眾演唱對她充滿誘惑。三人團對她的禁止有多麼強烈，這舞台對她的誘惑就有多大。

她感受到自己內心的狂熱，它如同火山一樣不可遏止，她知道她遲早會爆發。

她毅然走上台，讓吉它手彈了戴佩妮的「我向自己開了一槍」，她握麥克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她朝杜青雲望去，他朝她豎起大姆指，意思是你能行。她覺得鼻子一酸，心中充塞著感動。五年來，總是有人告訴她禁止做什麼，從沒有人問她想要做什麼。伴奏響起，她清清嗓子，然後拿起麥克，唱了起來。

她站在舞台zhōngyāng，裙裾飄飄，長發飛揚。在這喧囂的大排檔之中，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

她的聲音一出，大排檔瞬間安靜下來，都把目光投向她，那些背對著她的吃客，也扭過頭來，在周圍散步的老人，以及在樹林里親吻的戀人，也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辛梅完全沒注意到台下的變化，她只想著把這首歌唱完。等最後一個音發出后，她看到台下圍了幾百人，看不清他們的臉，只看得清他們黑黑的頭，他們都安靜地朝向她。

她倉皇地跑向杜青雲，問怎麼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

他笑著說：「被你吸引過來了。」

「他們怎麼沒反應？我唱得不好，是吧？」

杜青雲沒說話，拉起她的手。

「肯定是我沒唱好，咱們快走吧！」辛梅拽著他就跑，正在這時，廣場上爆發出掌聲、尖叫聲和口哨聲，有人不停地喊再來一個。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倉皇地跑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辛梅的聲音。

「你要聽從你的內心，只有它才知道你想要什麼。它才會讓你高興，你不要聽你的鄰居、朋友，甚至家人，他們並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按他們說的做，只是完成了他們的願望。」杜青雲的聲音。

「認識你真的很好。」辛梅的聲音。這話只說出一半就嗄然而止，辛梅剛才忘了，她是一個有罪的人，而杜青雲正是追查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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